皇帝本打着主意将季衡留在御苑行宫里养胎到孩子出生,但他之后也想到了,只要季衡不愿意的事情,很少有能成的。。
季衡在午时前回到了城里,是时许氏正在对他翘首以盼。
皇帝的确觉得西山上冬日太冷,不适宜季衡养胎,但他也知道季衡是看上了西山的偏远,正好避开人们视线真武霸血。
皇帝念念不舍和季衡告了别,自己回了宫去。
而柳姝成了此行的牺牲品,伺候季衡自是不成了的,再说皇帝当时那话本就是试探和吃醋之词,即使她真跟了季衡,也不会有好结果,于是这下,她根本没有被带回城里来,反而被打发去了皇家的静虚庵里伺候里面的先皇的那些被发派过来的宫妃。
季衡一番思索之后,于八月十八一大早乘马车去了西山。
皇帝提醒了季衡,虽然他现在肚子还丝毫不显,但是谁知道会什么时候突然就明显起来呢,与其那时候遮掩,还不如早作打算。
因之前季衡丝毫不露痕迹,只让许氏收拾东西,所以当他那天早上要离开时,伺候他的女官杜若姑姑才知道这件事,想要将季衡拦在那里,但季衡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杜若姑姑放了行。
季衡说,“皇上尚且不能留我,你又何必。”
杜若女官让了人去给皇帝汇报此事,但皇帝在接见大臣,等知道时,已经是午时,季衡已经走了。
好在付扬心思比较灵活,看季衡要走,也不阻拦,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季衡希望自己出城并不引起人注意,随行之人自然不能太多,所以付扬只安排了最放心的四骑人马便衣一路随行护卫。
杜若女官担了照顾季衡的职责,看自己是留不下季衡的,所以也就带着人跟着收拾东西随行去照顾了。
季衡当天就在西山季府别院里安顿了下来。
仲秋时节,正是西山红叶满山之时,风景优美,季衡对许氏说,“即使为这一山美景,在此长居,也不会寂寞。”
许氏则是没有季衡那些风雅心思的,道,“夏日还好,冬日下大雪就不大方便了,肉类菜蔬不易送来。”
皇帝得到季衡已去西山别院的消息,知道自己无力阻止,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又让人送了些东西去,再过几日,他才有时间上了西山别院去看季衡一趟。
上午见了大臣,午膳一用,便出宫策马前往西山,身边一个内侍没带,只有几个功夫最佳的侍卫随行,如此恣意的行为,让言官知道,定然少不了被参奏数落。
但对皇帝来说,自从季衡有了这个孩子,似乎季衡没什么变化,他自己却是年轻了好几岁一样,满身上下都是欢喜之气,带上了青年的清狂不羁。
皇帝一路策马,因是好马,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季家别院里,是时季衡正在水潭边钓鱼。
水潭不浅,没想到鱼还不小,季衡已经钓上了两条,皇帝一来,他就正好又拉上一条。
皇帝走上前去,道,“你倒是好兴致。”
季衡差点把手里的鱼掉了,一边将鱼放进水桶里,一边说,“你怎么来了。”
皇帝站在他旁边看桶里的鱼,说,“怎么这般小。”
季衡道,“冷水鱼本就不易长大。这已经算是大的。”
说着,又问皇帝,“你要留下夜宿吗?”
皇帝笑着点头,“正是,所以有劳君卿收留了。”
说完还作了个揖。
季衡看他一身藏青色便装,一路想来辛苦,有点风尘仆仆的意思,也就不钓鱼了,说,“走吧,皇上,我也该尽地主之谊萌你没商量。”
有季衡这句话,一路辛苦就全值了。
季衡带皇帝去了自己住的院子,让人伺候皇帝洗漱收拾一番,又让上了吃的,吃的只是一份笋子肉丁面,对皇帝道,“我来到此处,发现竟然有秋笋,吃起来爽嫩,又清香,皇上您就将就着吃点。”
皇帝应了,在皇帝要握筷就吃的时候,季衡突然将皇帝的手按住了,皇帝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季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道,“我先尝尝。”
皇帝愣了一下,季衡已经拿过筷子,自己从面条里夹了一根吃了,又推给皇帝,说,“这里没有试吃的内侍,要是这面有什么问题,那微臣也只能追随你去了。”
皇帝怔怔然地鼻子有点发酸,说道,“要是真有问题,你这么试吃了,要朕如何面对呢。”
季衡轻叹一声,“皇上,吃吧。这里没有十盘二十盘的,都是家常东西。”
皇帝第一次吃这么简陋的东西,不过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第一次吃笋子面新鲜,故而的确是觉得什么美味佳肴,也没这碗面滋味好。
晚上皇帝就在季衡这里留宿了,既然是在季衡的地方,皇帝想同床共枕自然是不大可能,便睡了旁边房里的床。
山上夜风习习,吹着松柏竹林哗啦啦地响。
皇帝躺在床上,心想,松涛阵阵,长夜漫漫呀。
所以最终没有经受起考验,躺了一阵就从床上起身往季衡的卧室走了。
季衡已经睡了,是两个宫人在他的房里值夜,皇帝来了,宫人也不好说什么,就又拿了枕头被子来,伺候着皇帝上了季衡的床。
季衡睡得迷迷糊糊,皇帝躺在他身边,他本想说两句,但是睡意沉重,一句话也懒得说,由得皇帝睡过来,被他亲了也只当成是没有发生的事。
第二天皇帝就要回宫了,不然内侍就要瞒不住,离开时季衡送了他到大门口,季衡身上披着大氅,一点看不出肚子的变化,皇帝要上马时又跑过来,轻轻抱了他一下,怕抱狠了要伤了孩子。
皇帝离开了,季衡还是有点怅然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孩子的关系,最近很喜欢伤春悲秋。
翁太医在太医院告了假,直奔西山,开始了照顾季衡养胎的日子。
许七郎的信一直没有来,十一娘子倒是给许氏带了口信,说许七郎已经回去了,回到扬州就被家里人押到了广州,大约是怕许七郎悔婚或者逃跑,于是婚期定在十月,几乎是要许七郎草草完婚也就罢了。
许氏将此事对季衡说了,季衡在心里叹息一声,七郎马上就要成婚了。
世事总是在变的,孩子也总是要长大。
他又看看自己肚子,不知道这个小家伙出生后会是什么样子,长大后又会如何。
因许七郎这婚成婚仓促,许氏为其准备礼物也只能仓促行事,然后让人送往广州去。
季衡将许七郎送与他的那只怀表装进了盒子里,又有一对玉如意,然后他写了两幅祝贺的字,一起封了,让许氏一起送去广州,这些就算是他单独的礼。
许七郎送季衡的东西不可谓不多,但季衡唯独送回了这只怀表,在季衡看来,有这怀表实在太贵重之意,还有一个,大约是许七郎自己不清楚的,送表实则有表白之意,季衡便不能收着重生太子爷最新章节。
时间很快,十月很快到来。
在许七郎成婚这一天,季衡对着南方说了几句贺词,算是庆祝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总算成了人。
十月末,西山上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雪下了整整一天,到傍晚停时,院子里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
京城里却只是下了雨,没有雪,不过第二天皇帝就听闻了西山下雪的事情,第三天写了一封问候信,又让送了东西上山来。
这东西里,其中就有四扇镶了不算小的玻璃的窗户,不知道是谁给的窗户图纸尺寸过去,送来的窗户和他住所的窗户是一样的。
于是工匠花费了很少时间给季衡换了窗。
其中两扇是在卧室里,另两扇在书房里。
这样既有利于采光,也有利于在房里赏景。
季衡知道这玻璃制来不易,故而写了简短的感谢信让人带了回去,顺便带了在山上摘的,他亲手剥下来的松子去给皇帝吃。
皇帝收到这松子,又得知是季衡自己剥的,自然欣喜不已,舍不得吃,用一只琉璃瓶子装起来了,同季衡的一些字画放在了一起,锁在柜子里,等着他的皇陵修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将这些先放进去。
季衡的人生从没有这段日子这么闲暇,他也有意让自己轻松些,无非是看书,然后就是做些文人雅事,日子也就过了。
进了十一月,季衡的肚子还是并不明显,只有成人巴掌大的一小块凸起,许氏当年怀孕,生下的季衡不算大,但是肚子却不小,于是她就很担忧,认为是胎儿没长好。
还去请了两位身经百战的老接生婆来询问,然后接生婆说有些娘子是孩子要出生时肚子也不怎么显的,生下的孩子也不小,让太太放心,许氏这才松了口气。
季衡倒没许氏这样的担忧,和翁太医谈了些话,又看了不少妇科的医书,知道子宫靠后或者胎盘位于后壁,怀胎都会不明显。
京里初雪时,朝廷放了初雪假,皇帝便又是一路骑马上了西山。
季衡正半躺在贵妃榻上看书,皇帝突然从外面进来,身上倒是没有雪,大约在外面脱下大氅时已经将雪都收拾了,却一身寒气,皇帝笑看着季衡,说,“朕来看你了。”
季衡有点发怔,从榻上起身,道,“在下雪,你怎么来了。”
皇帝想朝季衡走近,大约是觉得自己刚从外面进来寒气重,所以又不敢接近,道,“雪不大。我要多住两日再回宫。”
季衡叫下人来伺候皇帝洗脸收拾换衣换鞋,皇帝都收拾好了,季衡又将姜茶递给他,说,“快喝吧。”
又亲自拿了刨灰的铁钳子将暖炉里的火气给调大一些,然后坐回榻上去,将榻上的暖手炉给皇帝,说,“看你一路被雪风吹得脸都红了,用暖手炉暖暖手吧。”
皇帝在季衡跟前还挺在乎自己相貌的,于是对伺候的宫人道,“拿镜子来朕看看。”
宫女微微笑着应了,去拿了个小的玻璃镜子来捧着给皇帝看,玻璃镜子十分清晰,皇帝发现自己的脸的确有些红,不过他还是笑得开心,对季衡道,“大约不只是雪风,朕也是高兴的。”
摆摆手让宫人将镜子拿开了,手接过暖手炉捧了一下,又去拉季衡的手,发现季衡的手比自己的还凉一些,就拉着不放了,说,“朕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