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王纵的冷嘲热讽,范二真的想冲上去抽他两个大嘴巴子,意识到他或许能帮助自己时,却又强忍住了心内的冲动。
范二把佩剑交给阿仁,连忙向王纵行了一礼,打蛇随棍上,“原来是表哥啊,那有劳了。”
“你还.......”王纵对范二的脸皮厚度也算是早就领教了。
可自己出现在此,难道就是为了帮他?
王纵回了礼,便笑着说道,“帮你这点小忙也不是不可以,谁让咱们是表兄弟呢?但我有个小小的条件,不知你能否答应。”
范二点点头,“那得看什么条件了,我想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也是兴之所至而已。”
范二的话算是三分真七分假,他兴之所至是不假,可若非志在必得,又何必跟这鸿胪寺的官员在这穷蘑菇呢?
范二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是,王纵你别太过分了!
王纵自能明白范二的意思,他也知自己并非后者打探消息的唯一途径。
摇了摇头,王纵强笑着对范二道,“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到处听人传颂你是京中第一聪明人,我正好有两个小问题想向你讨教,这不算过分吧?”
范二算是明白了王纵的心思,随之笑了笑。
原来这货是想踩着自己上位啊?
可他难道忘了,当日在东府城的那场鸿门宴了?
明知王纵有备而来,范二便警惕了起来,“表哥着相了,外面都是谣传,何必管他们?表哥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吧,我全力以赴就是。”
王纵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后便说道,“这道题也是我昨日晚间与人喝酒时听来的,正准备闲暇时好好破解他,如今有你这第一聪明人在,我可就算省力了。题目是这样的,‘隔墙听得客分银,不知人数不知银;七两分之多四两,九两分之少半斤。请问有几个人?几两银?’”
范二听完王纵的题目,顿时就放下了刚才还紧张无比的心。
这货出的根本就是算术题,而且是小学算术题,而且而且是一元一次方程就能解答的算术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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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货还喜欢算术吗?还是故意找这么一道题来为难我的?
范二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满脸志在必得的王纵,后者以为他没听清题,又抑扬顿挫地复述了一遍。
对于这样的题,范二甚至连草稿都不用列,只用心算就能很快给出答案了。
可要是马上把答案给他说出来的话,这脸会不会打得太重了?
做人还是留一丝底线为好。
打定主意之后,范二便假装思考起来,不时还掰着指头;王纵看着范二愁眉不展的样子,自以为得计,遂又象征性地催了几回,口中说道,“表弟你能不能行啊,行不行你说句话啊,我也不能在这陪你耗到天黑不是?”
范二憋住脸上的小意,装出一副不确定的表情问道,“是不是六人,四十六两银子?”
“啊!”王纵听了范二的答案,顿时吃了一惊,却又假装道,“这我也不知道,咱们可以验算一下......”
两人都知道答案,却都假装不知道,最后在两人虚与委蛇的验算下,答案还是那个答案;只可惜王纵忘了问范二解法,还以为他是把每个数字代进去才得出的结果。
在数字不很大的情况下,用代入法解题虽浪费时间,到底也还是能找到答案的。
于是王纵也变得聪明起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我今晚在燕来楼还有个饭局,刚才本来是想收拾完东西就赶过去的,这么一耽误就.......不说了,既然说好了请你解题,似乎也不算耽误;不过下面这道题会简单得多,我也希望你能快点解答出来,最好能让你我在一炷香内离开这里。”
这是要规定时间了啊?看来还没笨到家嘛。
范二从上次与王纵交手的经验,可以猜他大概有几斤几两,再加上他刚才出的题,这就已经是暴露他的上限了。
如果王纵继续出的题,真如他自己所说比刚才的还简单,那范二肯定能秒答,就算难度更大一些,还能大过《九章算术》里的题?
只要王纵还是出数学题,范二就一点都不怵他!
管你是一元一次、二元一次,还是一元二次,反正范二解题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分钟一次就对了。
范二的心彻底平静下来,笑道,“我尽量快一些,我全力以赴就是!”
王纵看着范二似乎做好了听题准备,遂清了清嗓子道,“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范二一听完题,忍不住又笑了,刚才还想着《九章算术》,这孙子果然就出了这上面的题。
鸡兔同笼的问题曾困扰了无数代人,但这些人绝不包括会用二元一次方程解题的范二。
范二看了看王纵,后者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脸上又似乎有些尴尬。
二元一次方程题显然比一元一次方程题更难,可王纵刚才不是还特意说这道题更简单,还特意规定了时间吗?
简单你妹啊!
范二这次没有掰手指头,而是用右手的食指当笔,在左手的手掌上列起了方程式。
当王纵想着该用什么话嘲讽一下范二使得他分心时,后者已抬起了头,看着他笑道,“一共是二十二只鸡,十四只兔子,没错吧?”
范二虽还是问王纵,但语气中满满都是质问,甚至连半点怀疑都没有。
王纵当场就石化了,呆了好一会才道,“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为什么算得这么快?”
范二淡淡地说道,“也不是我算出来的.......”
“那是?”王纵等了半天都没听见范二说下文,不由得问了起来。
“是我曾经围观了两个人用这道题打赌,然后就记住了答案。”范二笑着回应道。
明明有简单的方法解题,但我就是不告诉你,谁让你不是我儿子呢?
呸,有这样的儿子也不好,他简直就是败家玩意!
范二云淡风轻地看着王纵,因为找不到扶余清慧而带来的烦躁和颓废,也在这一刻一扫而空了。
快乐,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这.......这也行?”王纵听了范二的回答之后,气得差点喷出一口盐汽水来,喃喃自语了半天却不知怎么评价才好。
愿赌服输是这个时代的良好品性,所以王纵很快兑现了承诺。
范二得到了扶余清慧的地址,又不由吐槽起来,“就住在瓦官寺后面啊?离范府根本就没有两里地嘛,倒也顺路。”
得了便宜,范二便给王纵卖了个乖,道了“再见”后便与阿仁匆匆离开了礼宾馆。
王纵看着范二匆匆而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又想起司马道子对自己的忠告,“能和别人比家世和郡望时,何必跟他斗智斗勇?”
哎,会稽王殿下才是传说中的智者啊!
王纵在心中总结了一句,又想起两个时辰前被王国宝的一顿训,心中不由得多了些怨恨。
范二之所以迅速崛起,还不是因为王国宝肯为之张目吗?
到底是侄子亲,还是表侄更亲!
王纵各种怨恨,范二自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唯有隔岸观火。
范二和阿仁钻入牛车时,太阳也落尽了最后一抹余晖,而后牛车在周如海的驱使下往南而行,过了朱雀航后才沿着淮河南岸往西。
将近瓦官寺时,范二和阿仁便下了车,他们根据王纵给的地址,轻而易举地走到了一座院子门前。
阿仁正要拍门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四十余岁身体健壮的妇女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她衣衫不整,手上还提着一个包裹,像是要逃难似的。
阿仁还没反应过来,这健妇便低头绕过了他往外急奔。
范二见状,当即用剑挡住了健妇的去路,义正辞严地喊道,“站住!你是什么人?为何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出来?”
范二说完,细想着好像自己也挺霸道的,这番质疑虽是冠冕堂皇,可自己能用什么立场来质疑她呢?
人家爱慌张就慌张,人家爱逃难就逃难,关自己屁事啊!
健妇并没什么见识,反倒是从气度和穿着上很快意识到了范二的士族身份,当即拍了拍胸脯,一叠声道,“吓死我了,里面那帮人寻死觅活的,我不回家难道还留在这给他们收尸吗?对了,我是被他们雇来做帮工的,他们都是番邦人.......”
范二从这健妇口中至少可以得出两个结论,——自己没有找错地方,里面一定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
可寻死觅活又是什么鬼?
范二对这健妇的话半信半疑,不由得瞟了一眼她手上的包裹。
健妇刚才大概是被里面发生的事吓坏了,冷静后才明白范二想的是什么,随即蹲下身子当着范二的面打开了手中的包裹,又不停解释道,“这都是我日常换洗的衣服,你要是不信,我打开来让你检查一下。”
亲眼看着一个淳朴的人自证清白,范二不由想起了《石头记》中抄检大观园的那一段。
探春掌掴抄检大观园的嬷嬷表现出的残暴,以及晴雯直接打开箱笼,一下把所有物品空到地上表现出的张狂。
范二顿时臊得耳朵发热,讷讷地说道,“我没有不信你,快把东西包起来,你快回家去吧!”
撂下这话,范二便与阿仁进了门,直往院子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