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早亮,东南县城沐浴在晨光中,街道开始有行人走动,楼清准时起来练武,还是那套拳法,离开长风山寨一个月,楼清以为他会将那一切忘了,结果每天准时睁开的眼却提醒着他,以致这一个多月从未停止过。
在床上躺了两日,季长风的伤势好转,下床走动已不是问题,楼清去授课时,他便和梁思凡在后院对弈,自然的如同十年好友。
清河在一旁守候,对于季长风与梁思凡的对话恍若未闻。
“准备何时离开?”季长风下了一子,断梁思凡的去路。
梁思凡亦在别处开始新机:“你回长风山寨,我便离开。”
季长风看着他,目光中是艳丽的眉眼:“不回山寨?”
梁思凡摇头:“怕舍不得蛋蛋。”
季长风道:“你已有几月未曾见他。”
梁思凡略显纠结:“我倒是想。”
季长风不置可否。
两人对峙一会,季长风终于吃掉梁思凡一子:“陈涛来找过你?”
梁思凡不慌不忙,客气回敬,只是更狠了些,吃了他三子:“客套罢了。”
季长风道:“你是巡抚大人,不住衙门却住书院,陈涛能不紧张?”
梁思凡道:“所以才说客套,我住他眼前不是更碍他眼?”
季长风忽将棋子扔回棋盒,看着梁思凡道:“陈涛此人,虽保守固执,却不失正直。”
梁思凡见季长风如此正经评论陈涛,也明白季长风意思,将棋子收起,望着季长风笑道:“我知道。”
季长风点点头:“可以提携。”
梁思凡亦同意:“嗯。”
两人又对弈了会,棋局将近尾声,梁思凡又问道:“你与楼先生如何?”
说起楼清嘛...季长风露出笑:“很好。”
见他笑容,梁思凡但笑不语。
两人在棋盘上狠狠的杀了一局,正呼不过瘾,老仆却来告知用膳时候到了。
两人前去找楼清,洗了手才上桌。
上午的授课完毕,楼清也回到后院休息,这几日,他们用膳都是一起的。
这时又见季长风与梁思凡一同前来,楼清又好奇注目,这两人成天腻在一起,陈涛一来又当做不认识,说没有猫腻他才不信。
楼清目光太过灼热,季长风与梁思凡感觉强烈,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
季长风在楼清身侧坐下,同时问道:“夫人为何这样看着我?”
自从那夜楼清烧毁和离书,季长风就高兴的改了称呼,而且毫不避讳。
楼清道:“寨主与梁大人关系不错?”
季长风与梁思凡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楼清得到答案,还见他们这么有默契,又问:“那为何尚学一来,你们就互不认识?”
季长风道:“很明显?”
楼清点头。
梁思凡道:“陈涛也知道?”
楼清摇头。
梁思凡放心:“哦。”
哦?这是什么态度,这好像是他的院子吧,季长风跟他拜过堂吧?为何他两却更像有秘密的样子?
楼清不满了,可又不能说,因为他不想承认他对季长风有了好感,只是那好感还不到喜欢。
季长风给楼清夹菜:“夫人吃饭,我们明日就回长风山寨。”
楼清端碗的手一顿:“明日?”
季长风颔首:“我已行动无碍,该回山寨去了。”
楼清犹豫问道:“那我...”
季长风露出自认为很有礼貌的笑:“夫人觉得呢?”
楼清默默扒饭,季长风那笑有点危险,就跟他不答应就吃了他一样。
梁思凡也道:“叨扰许久,我也该告辞了。”
楼清问道:“大人要离开?”
梁思凡道:“我本顺路来此,逗留两日,也该离开。”
楼清平静道:“嗯,大人贵人多事,只是得告知尚学一声。”
梁思凡观他态度,完全没有舍不舍,丝毫不矫揉造作:“我会的,多谢楼先生收留。”
楼清微笑道:“大人客气。”
下午上课,楼清宣布他要回长风山寨,要关闭清行书院,这事让学生彷徨不安,当即课也不上了,劝着楼清留下,楼清拒绝。
学生们见自己说不通,都回去找父母,不过一个时辰,清行书院前围了一群县民,要求见楼清。
季长风陪着楼清出去,他是怕楼清心软,自己又没了夫人。
县民一看到季长风,本就炸的人群忽然爆了。
“季寨主,你是否又强迫楼先生,逼他跟你回长风山寨?”
“楼先生即已离开,你又为何强人所难?”
“季长风,你有本事为难我别为难楼先生。”
季长风听着他们骂自己,面无表情,楼清听着他们骂季长风,表情为难。
“各位待静一静,听我说。”
楼清声音不大,却压过了议论,众人停了下来,都瞪着季长风。
楼清道:“季寨主没有强迫我,也没有强人所难。”
县民道:“那先生为何要关闭清行书院,回长风山寨?”
楼清吸口气,压下激动道:“因为我已和季寨主拜堂成亲,日后便是长风山寨的人。”
县民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
“据我所知,你们早已和离。”
楼清轻声道:“季寨主的确写了和离书,可已被我烧毁。”
季长风很满意,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要抱楼清的心思。
县民还是不敢相信:“为何?”
楼清闭了闭眼,整个态度就豁出去了似的:“因为季寨主是个好人。”
县民疑惑:“好人?”楼先生是被灌迷魂汤了吗?
楼清点头。
县民苦劝:“楼先生你不用怕,若是季长风威胁了你,你尽管说,有陈大人在,他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听闻陈涛的名字,季长风蹙起了眉,上前一小步,右手一伸,将楼清搂住:“主持公道?”
众人被这一幕刺激,只觉天旋地转。
“季长风你气死我了你,众目睽睽之下你竟如此不顾礼数,快把楼先生放开。”
季长风顺势将楼清搂在怀里,使楼清背对着县民:“你倒是死啊。”
“啊啊啊啊。季长风你个疯子。”
季长风大笑道:“我抱自己的夫人有何不对?”
一人指着季长风,咬着牙骂道:“断袖分桃,违背伦常,哪里对?”
季长风正想反驳,却感觉被他抱住的楼清身子僵硬,楼清推开季长风,季长风因为分心轻易被推开,楼清转过身,视线看向说话的男子。
“你说得对,断袖分桃本就不对,因此我才决定关闭清行书院,不耽搁诸位爱子未来。”楼清此话说的轻,却极其认真,霞光在他身上打转,众人一时无语,都不知如何应答。
楼清抬起头,仰望着天,霞光落下,光照满身:“但我更知做人要言而有信,言出必为,我与季寨主已喜堂三拜,今世便是夫妻,各位不用再多说,请回吧,学费我待会便让老仆一一送至各位家中,算是楼清小小的补偿。”
“楼先生...”众人还想再说,可楼清转身的姿势很决绝。
连季长风都惊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跟上楼清的脚步。
季长风一直跟着他,可楼清却只顾着忙退学费一事,哪家多少银两,都分的清清楚楚,一一交给老仆,老仆叹口气,无意再劝,转身走了。
老仆一走,楼清仿佛失去气力般,颓坐在地上,双目失神。
季长风蹲在他的面前,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
季长风的右手握住楼清的左手,手心包裹着他冰冷的手指:“既是不愿,何必强迫?”
楼清回过神,看着季长风,哑着声道:“那你教我,该如何?”
这怎么教?说舍弃他吗?这话他说不出口,既是舍弃不了自己,那只能舍弃别人了。
季长风望进他的眼眸,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水雾莹润:“山寨有蛋蛋,有昶叔,有庸医,有孙姨,还有我。”
楼清亦握紧他的手,柔软的指腹感觉到茧子的掌心,温暖,有力:“季长风,你不可辜负我。”
“夫人,在我说出成亲那两字时,你便是我这一辈子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