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89

邱尚去到陈府时, 陈涛还未从户部回来。

管家认得他,亲切的将人领进了门,好生伺候着。

邱尚客气一番, 等管家离去, 他自己坐在那剥着花生吃着瓜子, 。

陈涛从户部回来时, 已经将近中午, 他一进门,管家就说邱尚已经在屋里等了一个时辰。

陈涛揉了揉困倦的眉心,挥退管家, 自己去找邱尚。

那人果真像管家说的一样,悠然闲适的很, 即便是等了一个时辰, 也没露出不耐, 先前陈涛还疑惑着,邱尚此人轻浮, 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今时怎么乖乖的坐了一个时辰,原来是有吃有喝,服侍周到啊。

陈涛站在檐廊下,目光越过门落在邱尚面前那一堆花生壳瓜子壳上, 说道:“看来你也不在乎多等会, 我先把官府换了。”

“...”都这样自说自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邱尚低头看了眼身前空空如也的碟子和一堆瓜果壳, 觉得喉咙发干, 又倒了杯茶水饮下, 这时茶水也没了,吃食也空了, 他才觉得肚子胀的难受。

他连忙换了个坐姿,将身子仰着,挺着肚子,跟十月怀胎似的,轻轻顺抚着。

“...”陈涛在门口看了眼,转头冲一旁的小厮说道:“你去给邱公子泡杯山楂水。”

小厮是陈涛从东南县带来的,从小就跟着他,知道他和邱尚的关系,也在入京路上和邱尚磨出了一些交情,听见这话,也有些担心吃撑了的邱尚。

邱尚听见他吩咐的话,连忙开口喊道:“小峤,你等等,先将这些东西收了,我看着眼疼。”

小峤:“...”

陈涛:“现在知道疼了?”

邱尚唉哟道:“谁知道要等你这么久。”

陈涛走了进来,在他对面坐下,想要倒茶喝,提起茶壶却发现连茶水也没了,他看了眼邱尚,大概有那么些幸灾乐祸和无可奈何的意味。

邱尚揉着肚子,揉了半响,肚子有了反应,他冲陈涛笑了笑,道:“我等了你一个时辰,想来你也是不介意等我一会。”

陈涛哭笑不得:“赶紧去。”

邱尚赶紧一溜烟的往茅厕跑去。

他哼哼唧唧半天一泄如洪后,终于神清气爽。

他其实是有些自虐,季长风只让他来找陈涛,也没说事情一定要今日完成,是他私心作祟,想要等那个人回来,可他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这毕竟是陈涛的府邸,他断不能去做侵犯别人隐私的事,只好用吃食转移心思。

邱尚仰头,任着午时阳光洒在脸上,他闭上眼,扬唇笑了笑。

也许这心思该停止了,等不来的东西,再等也是浪费时光,季长风说得对,他没必要在陈涛身上吊死。

罢了,等此间事了,回东南县做个好夫子,若是能再遇上,就换个人吧。

等邱尚回到屋内,桌子已收拾干净,一杯冒着热气的山楂水取代了他的茶杯,在原来的位置好好放着。

陈涛捧着一本书,正神情安然的看着。

从邱尚的角度望过去,这个人低眉敛目,即使没有光,邱尚也觉得这个人是耀眼,从第一眼...依旧如初。

陈涛的相貌固然不比季长风和梁思凡出众,却也眉眼英挺,才思隽秀。

说句真的,要放弃这人很困难,虽然他的脾性有些保守死板。

邱尚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暗叹自己想太多,陈涛再固执死板,也是对楼清,关他何事?

邱尚收敛心思,自若的走了过去,脸上有着释放过后的舒爽。

不知道的若是看见了,指不定产生什么误会。

陈涛眼角余光注意到他坐下,头也不抬道:“你来找我何事?”

邱尚抿了口酸甜可口的山楂水,听见这话,啧啧道:“陈大人真是薄情啊,同窗见面,也得有事才行?”

陈涛抬起头,懒懒的看了他一眼:“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别以为我不知你。”

你很清楚啊...邱尚内心苦笑。

“是老师让我来找你的,他听闻福建受洪,故而想帮上一二。”

提到楼清,陈涛收起随意正色起来:“老师如何知晓?”

邱尚在此等了一个时辰,那就是楼清早已知晓,可楼清是如何知道的?他才刚从户部出来,甚至还没想过要去找楼清告知此事。

邱尚道:“梁大人告知的,老师本打算去梁大人府上拜访,梁大人急于办正事,就推了拜访帖,估计是怕老师误会,故将此事说出。”

梁思凡与楼清本就认识,加之这几日梁思凡有空就往别院跑,这一来二去,固然会娴熟,陈涛倒也不奇怪梁思凡会将此事说出,一来这事本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二来梁思凡也器重楼清。

“老师要如何相帮?若是有治水之方,应去找梁大人。”他就一个户部侍郎,管的也不是特别多,大事还做不了主。

邱尚慢饮慢聊间,已将一杯山楂水尽数饮下:“你可知江南季家?”

“略有耳闻。”江南季家大名鼎鼎,以财力著名,又行走江湖,不管是白道□□,都得卖它薄面。

邱尚道:“我们现在寄住的,就是江南季家的别院,而季时雨便是如今的家主。”

“季长风与季时雨是何关系?”陈涛脑子转的极快,他已经将邱尚的话下之意领悟到了。

邱尚笑了笑,问道:“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陈涛看着他,想从他清秀的脸上窥探出一丝隐藏,可也不知是邱尚长胖了的原因还是他当真坦荡,陈涛什么也没看出来。

季长风和季时雨一定是有关系的,这点陈涛肯定,隐隐间,他像是触碰到了:“季长风是季家子孙?”

邱尚点点头,眼神不吝赞美:“长风哥答应老师,捐赠十万两。”

陈涛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他之所以晚回,便是和同僚商量这救灾款如何筹备。

福建多地受灾,情况严重,而国库必须有所保留,梁思凡先带走的五十万两白银根本不够,因此户部尚书司徒毅急的团团转,这些年来朝廷有所动荡,经梁思凡审查,办了不少贪官,内忧外患不止,边疆打仗要军饷,这都从国库支出。

司徒毅起先是想上奏皇帝,让官员捐赠,可现在朝堂上大多数官员都是跟他一样的清官,一年也就领个俸禄。

朝中老臣不少,可个个来头也大,就说楼丞相,二十年前他助皇帝平叛南王,自此稳坐丞相之位二十多年,圣宠不衰。

再说张老将军,他虽卧病在床,可两位儿子都在朝中当官,大儿子承袭了他的将军之位,小儿子成了刑部尚书。

司徒毅虽也是六部尚书之一,可也不敢贸贸然的让这几位拿钱出来。

楼清这十万两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不瞒你说,现在户部正愁这救灾款,老师这十万两,解决了不少问题。”

邱尚听懂了他的意思,问道:“怎么,此事有难处?”

陈涛点点头,将手中捧着的书放到了桌子上,邱尚瞥了眼,见是关于治水的书籍。

“倒也不是很难办,只是怎么将奏折送到皇上面前是个问题。”

邱尚不解:“何意?奏折有何问题?”

陈涛道:“捐赠银两固然是好事,可难免影响家底,朝中官员又不是像季家这样的富绅,捐十万两不痛不痒,你也知晓,朝廷不准官员经商,因此朝廷官员再富有也有个限,靠的都是圣宠的积累。”

这些积累就是赏赐,向张家楼家这些世族之家,从几代前就受皇家的恩宠,长年累月,固然有所资本。

听完之后,邱尚笑了下,道:“在其位谋其事,你当县令的时候有板有眼,怎做了侍郎就摸不清东南西北了?官员捐赠有限,可京中富绅不少吧,虽不能指望他们捐个十万两,但你将时雨哥这事抛出去,弄个好开头,自然会有人争相效仿。”

陈涛顿觉茅塞顿开,他看着邱尚的眼神越来越亮:“你说得对,这些富绅不在乎这些银两,可能为自己博个好名声,自然乐意为之,官员捐赠多少暂且不论,但若是两者都参与在内,这笔数目固然不小。”

邱尚点点头,他就是这样想的。

陈涛坐不住了,他想将这个好消息立即汇报给司徒毅:“我出去一趟,你若是不介意,就留下来用膳。”

邱尚耸耸肩,无谓道:“刚吃撑了,现在没食欲。”

陈涛站直身子,正要走时,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对邱尚道:“其实胖子也有脑子好的。”

“...”邱尚起身的动作顿了顿,半响他才清楚陈涛这话时什么意思。

等他明白之后,陈涛早已不在屋内,他抬手抚摸脸颊,触碰到一片柔软。

不怪他啊...几位哥哥都嫌他瘦,以往在东南县时,邱尚不在长风山寨,季长风强迫不到他,后来到了京城,整日关在梁思凡的府上,梁思凡就逼他吃这吃那,一通好补,后来他实在受不了,跑去别院,可楼清和季长风都认为他胖好看,故而也没‘温柔以待’,怎么好怎么来,他来京城不到三月,就已经有从瘦胖子变大胖子的趋向了。

邱尚叹口气,其实季长风和楼清都是给云蛋蛋影响了,这是把他当‘儿子’对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