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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升起, 幽幽庭院响起一道声音:“回来了?”

“陈涛府上的车夫送回来的。”

楼丞相拨了拨香炉里的香:“这傻子要向我复仇,你猜他会走哪一步?”

楼彦道:“孩儿不清楚。”

“叩叩…”

楼彦往门口望去:“何事?”

门外响起一道意外的声音:“是我,兄长。”

楼彦本能的就看向楼丞相, 见他依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明白他还是不在意, 便开口道:“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青衫的楼清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父亲, 兄长。”楼清站在他们面前。

楼彦开口问道:“你端的是什么?”

若非楼清心知肚明,不然还真给这兄友弟恭的假象给欺骗了!

楼清低眉顺目道:“我熬了些薏米红豆银耳羹,特意端来给父亲兄长。”

吃的?他记得楼清他娘, 就是死于□□。“这些事有下人做,何须你亲自动手?”

楼清一边笑一边将薏米红豆银耳羹端到他们面前:“是孩儿不孝, 未曾做到自己的本分, 这碗糖水确实平常, 可它是父亲喜爱的东西,祖母说, 孩儿要是能为父亲煮一碗,父亲定能原谅孩儿一些。”他说完拘谨的看着楼丞相,当真像个做错事不得父亲原谅而小心翼翼讨好的孩子。

楼丞相面色冰冷道:“你祖母教你的?”

楼清点头。

楼丞相忽然声色俱厉:“荒唐,你祖母年事已高,你竟拿这些小事叨扰她!”

楼清噤若寒蝉:“父亲息怒, 孩儿知错。”

“端下去, 日后别再做这些没用的事。”

楼彦眼睁睁看着两碗冒着香气的糖水被楼清又端上了托盘。

楼清端着托盘的手瑟瑟发抖, 却强制着自己语气正常:“孩儿告退。”

他就像一个讨不到好却更被人嫌弃的可怜人, 明明没错却喊不了冤。

楼清并未将那两碗糖水端到厨房, 而是回了他的房间,他将托盘放在矮几上, 目光如炬,却已出神。

他犹记得他母亲病逝的那一日,那嵌入骨子里的哀愁,他母亲没有什么错,只是嫁了个不该嫁的人,搭上了一条命罢了。

你怕什么呢?这碗东西可没加别的料,那都是我一分一刻熬出来的。

楼清忽的一笑,在烛火闪烁的夜里,显得诡异。

而另一边,楼清刚出去,楼彦便皱眉道:“可是那东西有问题?”

楼彦不可置信,楼清并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没有。”

“那爹你为何…”

楼丞相冷冷一笑,平时总带着轻蔑的眼睛好似有了兴致,发出令人害怕的光芒:“他是在提醒我,我也不安全。”

这…楼清长胆了,楼彦暗抽口气,以往那个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的人也学会恐吓了。

楼彦忽然觉得好笑,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都是至亲,可现在他们正在互相残杀,他无法阻止,只能做个旁观者。

楼彦对楼清并没有深仇大恨,他明白的很,上一辈的事已经在两个女人死去后结束,可楼丞相杀了王婉容,在这举措下,这仇恨延续了。

以至于到如今这种地步,楼丞相是不会取楼清的性命,并非念及父子之情,而是楼清对他没有影响,若非这样,楼清也不可能活到如今,可一旦楼清的举动过界,危及到了楼丞相,他就会反击,而这反击是致命的。

看来这个楼家,终归是硝烟滚滚,安静不得的了。

“你为何在这?”

“啪…”

随着这道阴冷的声音响起,楼清没握住从书架里抽出的佛经,它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楼清怀里抱了两本,他俯身去捡地上的那本,捡起来后,他又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像是要拂掉那根本看不见的灰尘。

“祖母想看父亲书房里的佛经了,让孩儿来取。”

楼丞相因忽然看见他而不满的情绪因这句话有所收敛:“出去吧。”

楼清揖礼,刚走了两步又听见楼丞相说:“你回来后这些日子你祖母的气色好了许多,就好好陪陪她,就别往外走了。”

这也算是那夜之后的三天里楼清从他嘴里听到的最和颜悦色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了。

“孩儿知道。”楼清慢慢退出书房,走到房外又还将房门带上了。

楼丞相今日退朝比昨日要迟些,楼清甚会察言观色,注意到楼丞相眉头紧蹙,心情不佳,倒不是他又惹着他了,难道是朝堂上又出什么事了?

楼清在门外思忖了会,朝堂上的事他鞭长莫及,也只能等张远道来了再说了。

楼清想要获得的消息来源此时正在陈涛府上,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就连张远道都受了波及,更别说其他人。

两人从宫中回来,虽不至于愁云惨淡那样严重,但也心情微妙。

张远道一身大红官服,坐在陈涛的房中,饮着他泡的茶,叹息道:“这些人就不能安生过日子?非要挑事搞得人心惶惶?”

他说的这些人正是让皇帝大发雷霆的罪魁祸首,散播谣言,且越传越离谱,先前说先皇还有个私生子,之所以流落在外,是先皇想要保护他,知道皇宫快要祸起萧墙云云…

二十年前的确发生过宫变,南王篡位夺权,是当时年方十二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带领还是兵部尚书的楼丞相和张将军镇压的,一旦篡位夺权,血流成河就避免不了,那场宫变中,死的文臣武官,御医太监不计其数。

张远道猜测是南王的旧势力,可楼丞相说当时南王的势力都已经清除干净,按道理不会是他,因此这场争执又陷入胶着。

张远道虽是武人之子,可他自幼学的便是之乎者也,不是舞刀弄枪,对这些争权夺利之事并不感兴趣,平生也最是厌恶,若非为了那个人,他做他的将军之子,逍遥自在一生。

陈涛冷不丁道:“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谣言传的慎重其事,你可想过,这事是真的?”

张远道握住杯子的手猛地一紧,声音也拔高了些:“尚学!”

陈涛被他这几近呵斥的声音吓得一震。

张远道知自己反应太过激烈,深吸口气放下茶杯道:“知是大逆不道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免得惹火上身。”

“抱歉。”

“是我激动了。”张远道笑了笑:“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我们去趟丞相府,找阿昕聊聊。”

陈涛赞同:“如此也好。”指不定楼清有什么意见。

“稍等,你好歹将官服换了,你想老师正儿八经的给你揖礼喊一声张大人吗?”

“倒给忘了,我们身形差不多,你借我一套衣裳,省得我还要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