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月见还要行拜师姐之礼,心下有些唐突,见小敏追着不放,却是无可奈何,因此在一侧沉默不语。
小敏便笑道:“木月哥哥,私下里我仍旧称呼你为哥哥,可是师门必有先后,毕竟我是先入师门的哦!”
雨晨见木月面有难色,便笑着说道:“好弟弟,这其实也无不可,你师姐娇小可爱,做她师弟,倒是很好!”
木月见她二人打趣,真个是英雄也有捉襟见肘之时,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道:“既然如此说,那好吧!”
说完他朝小敏微微一抱拳,说道:“既然是师姐,便请多照顾师弟!”
他举手投足间,又恢复了往日潇洒,小敏见了不禁一乐,心想:“想来他是我师弟,我倒是多了个使唤之人!”
她犹自在那打着歪主意,这时永华姐已从街上买菜回来。
永华进门便说到:“木月,让你久等了,不知饿不饿?”
木月欠欠身说道:“永华姐姐辛苦了,我坐着之人,如何就饿的,倒是姐姐辛苦了!”
说完他又站起身来,接过永华姐手中的菜,说道:“姐姐,我来帮你吧!”
永华说道:“你这孩子,这般勤快,倒是与木子一般,毕竟你二人兄弟十分相近!”
木月便说道:“姐姐再休得夸奖,你也着实劳累,还是我帮着捡捡菜吧!”众人见他如此,均是十分喜欢。
不一会儿,大家说话之间便到了中午,这时永华姐的午饭已经煮好。大家帮衬着搬上桌来,一家人在桌子边坐定,其乐融融。
木月日常均在外漂泊,好久未见过如此融洽的场面,又见大家均是待自己十分热情,因此心下十分高兴。
众人席间谈吐投缘自不必说。永华姐暗中观察木月与小敏,心下便起了做媒人的想法,只是这二人新新相识,自是不能操之过急。
大家午饭一了,木月便行过拜师之礼,那边厢小敏见机不可失,便令木月行拜师姐之礼,木月无可奈何,也只得拜了。
小敏便说道:“凡做我师弟,必得有几样事情须得依我!”她素来洒脱不羁,又刁钻使泼,木月初入师门却也是全无办法,当下应允道:“师姐但凡有什么要说的,师弟依了便是!”
小敏便说道:“这第一件便是:从今以后,除了师父之令,你须得唯我之令是从!”
“这......”木月面露难色,小敏又说道:“这......如何了......你是听也不听?”
木月见今日终于遇上一个难缠的主儿,又在同一师门,心下委实决绝不下,无奈只得应承。想这小敏本来就是与他逗趣,如何又说的什么正经东西来。
小敏见他举止木讷,“扑哧!”一声笑将出来,说道:“好师弟,这才对了,只是这第二件、第三件师姐还未想出来,你就暂且记下吧!”
木月只能点头应允,心想:“不论今日这拜师姐是真是假,可是遇着这主儿委实难缠,谁知道她又会出什么刁钻古怪的玩闹来!哎~”
他心下叹息不已。旋即又想:“若是娶了这师姐,今后岂非倒霉一辈子?”小敏见他若有所思,心下偷乐道:“莫非是我今日逼的紧了,这倒是我的不是了,也罢,便不理他就是!”
雨晨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心下暗自喝彩,只不说话,此刻倒见小敏静默了,便说道:“你这小妮子,今后可不许为难你家师弟!”
她说“你家师弟”时,充小敏做了个鬼脸,小敏不禁脸上一红,芳心乱跳。
这时,小雨扬早一溜烟跑来说道:“妈妈,永华奶奶问呢,今日下午是否带木月叔叔去郊外踏青,她让千万不可冷落了木月叔叔!”
小敏笑道:“这孩子,这嘴儿是塞了蜂蜜似的,长大了还了得?”
雨晨便笑道:“你道都似你这般牙尖嘴滑啊!”小雨扬来劲了,她说道:“就是嘛,小敏姐姐嘴儿才满是蜂蜜呢?”
木月再也忍不住,终于大笑出来,他似乎有些解恨,小敏嘟哝起嘴儿说道:“哼......别笑,在师姐面前须严肃点。”木月便默不作声,心想:“今儿个我只忍者,得找个法子,治上这小妮子一治!”
他心下虽如此想,也知道小敏和他开玩笑,“毕竟人家好不容易做回师姐嘛!”他想到此,不禁暗暗一乐。
众人便相携前往东皋东城去踏青而去。这东皋东城有一个名园,唤作“雉水园”,园中已有上千年历史,据传为明代名媛董小宛与江南才子冒襄在苏中的别院住宅。
他二人相濡以沫,共浴风流,精通琴棋书画,感情眷厚,厮守一生。
众人片刻之间便走到园林大门外,众人抬头看时,这园林上砌高高亭台,飞檐黑瓦,古色古香,又修天然大鼎于其上,代表一言九鼎。
自古人言,文人相轻,但这冒襄乃为明末清初江南四大名士之首,以复社而邀得天下名士相聚,英雄惺惺相惜,从未对兄弟文人有轻视之语,又与秦淮名姬董小宛恩爱异常,历经艰辛,而终身相守,后人为纪念这对世外飞仙,而修了这一言九鼎之亭榭。
木月说道:“论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小敏诧异地说道:“师弟,不知缘何突然生出这番感慨?”
木月便指着这园林说道:“想当年,冒襄与小婉躲避兵燹,隐身于这名园之中,倒也十分快活,如梅妻鹤子一般,孰料他们虽恩爱一生,最终也难逃归于尘土的运命。后来却不知道羡煞几多夫妻鸳鸯,亦仿效他们,只是这天下有几个冒襄与小婉呢?他们大多隐姓埋名,不为外人所知也。”
小敏听他说话之间,神色黯然,也不禁神色为之感染。
雨晨想起当日与木子相携曾游那虞山公园,心中不禁怅然若失。想这雉水园中,她亦曾与木子多次遨游,只是今日彼此却天各一方。想到此,她不禁悄然落泪。
雉水园中游客云集,拍照之人络绎不绝。
众人走到验票门口给了门票,跨过新砌石桥,见河面上芙蓉映日,正是春意盎然,桥面春风扑面,众人好不惬意。
他们过了宽阔的石桥,映入眼帘的便是冒襄的雕塑,冒襄正手握长卷若有所思,他身形伟岸,卓然不群。
小敏想道:“似这等惊天动地的奇男子,难怪后人怀念至今。”
雕塑前红花环绕,好不美丽,众人便带雨扬在花丛边拍照留念。
如此他们绕过竹林古树之幽径,又穿过小桥流水,径自到一个草庐之前,这草庐正是冒襄与小婉当日读书之所,草庐前有天然流水,白日之间流水淙淙,草庐外又有一处天然平台,平台离泉水也就尺许,平台边用红木雕砌围栏,围栏边石凳石桌分列放置。
木月想:“若我携的如花宝眷,在此间闲来垂钓,岂非大妙!”
孰料这小敏日间与他玩笑,这平白无故,又成为他的师姐,见他此刻呆然不语,若有所思,便笑道:“你这呆子,又在想什么呢?”
木月正思索间,忽见小敏风华绰约,语笑嫣然地望着自己,心下突然一动,心想:“若是这如花美眷便是我师姐,又当如何?”
想到此处,他眉心不禁一蹙,不敢再往下想去,他见小敏正含笑地看着自己,便说道:“奥,没有,我想这冒襄旧年在此间垂钓,旁边又有佳人相拥,正不知是何等快乐!”
他说话间,凝神看着小敏的眸子,目光闪动,小敏的脸蛋不禁微微一红,心想:“哼......不知你又再打什么歪主意?”
众人正说话间,这时从对面亭台之中传出一段幽怨如诉的歌曲,众人细听之间,只听这歌词唱到: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逢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禁得起秋流到东尽,春流到夏!”
众人听这歌曲哀怨异常,正倾听间,雨晨说道:“这首歌本是《红楼梦》中的,歌曲清新,久听不厌,均是因为它道尽人间一切情事,荡人心魄之极,听曲之人,只要稍停滞片刻,便会潸然泪下。”
众人果如雨晨所言,此刻胸中波涛起伏,各自想起此生种种,均不由得泪满盈眶。
小敏说道:“这首歌曲用在此间,倒也是十分风流儒雅,想那冒襄与小婉当年如天仙绝配,正不知羡煞多少世人,只是隔世如烟,如今倒均成为水中月,镜中花了!”
木月见她一直和自己淘气,未曾料到她的心事也有这般细腻之处,不禁哈哈乐道:“师姐这番才学,师弟倒是佩服不已!”
小敏说道:“哼......人家正难过呢,你倒反而笑起来!”
永华便说道:“木月笑也非是他之罪,我等竟然各自进入角色了!”
这时对面亭中歌曲之声嘎然而止,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均不禁说道:“原是我等糊涂,却不似木月心中这般明白!”
小敏想想刚才之语,便觉口失,她展眉看看木月正玉树临风般站在自己身旁,便不再言语。
木月其时正在凝思:“这亭台之中却不知是何人?歌声竟然如此玄妙?”
他视力极好,看见对面柳树如茵,万千丝绦正依依低垂下来,倒影在河水之中,好一段风流。那弹琴抚唱之人,为一中年美妇,美妇身边端坐一名男子,其人已然白发苍苍;木月目力过处,那美妇正与白发男子抚琴而谈,他们幽幽地正望向众人身影。
木月虽不甚通晓功夫,却有一个癖好,便是研究这武林之事,他见这二人目光与自己交汇,心中不禁一凛,他暗自想道:“这二人,难道与我等有何过隙?”
他心下委实不解,却又不敢将出声来,众人见他目光望向远处,却不知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