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称听完管至父的分析,决定采纳他的意见。着急呀,就问:什么时候动手?管至父道:诸儿喜欢打猎,我们就在他出行的时候动手。不过,前提是我们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打猎去!
连称道:这好办。我妹妹可以做内应。这些年把我妹气的,天天不舒心,早就诅咒他早死。我叫我妹给我们报信!
心腹之人出发,把连称写给无知的信交到无知手中。无知看看这位送信人,确是在艰苦环境里待过的。那皮肤像莝草,那老脸的皱纹里全是灰尘。衣服打着补丁,鞋也开了胶。
打开信,信上这么说:
你曾经是多么地辉煌呀,可是现在不得意了,老百姓都愤愤不平。你比现在的昏君强多了。那个昏君,道德败坏,失信寡义。齐国民众恨他,我们守边疆的将士更是心寒呀。我们想换个英明的主公,认为你就是这样的人物。如果你愿意,请让我们靠近。一有机会,我们就唯你马首是瞻。我的妹妹在宫里,可以作为内应,给你传递消息。我们想在诸儿打猎出行的时候动手,到时候我的妹妹会把诸儿出行的计划泄露给你,你记着快点送过来,我们好起义。
无知大喜,马上写回信:多谢支持,起义成功之日,就是我们相聚之时。
庄王十一年冬天,诸儿要去打猎了。地点是在贝邱。这是诸儿众多狩猎场之一。贝邱的飞禽走兽经过一年的,数量及其可观。狩猎在古代不仅是娱乐(尽管诸儿是为了娱乐),还是军事演习的手段。所以那时候狩猎是常事,是大事。诸儿为这次出行开始做准备了,时间定在下个月的某一天。下个月,就是农历的十一月。
得到消息的连妃(连称的妹妹)把情报转交给无知,无知派人告诉连称和管至父。定下起义的时间是十一月初。
连称和管至父开始设计军事行动的计划。连称说:诸儿出行,都城空虚,我们直接端他老巢怎么样?
管至父道:不行。我们可能一时得手,可是你想过没有,诸儿在国际上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他们联合起来反扑,我们的革命果实就保不住了。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就是先杀了他。
驻扎在葵邱的将士谁不思念着家乡思念着亲人?起义的动员大会开得很成功,当然没有做宣传报道,是秘密召开的。两位将军担心的意见不统一的情况没有出现,大家都欢呼雀跃,都说没有异议,都说早该这么办了。
诸儿按照计划带着部队狩猎去了。这次出行,就是以休闲为目的,尽管报计划批费用时名目是军演。大力士石之纷如和宠臣孟阳一文一武跟随,朝中的其他大臣都没有随队出发,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架鹰的,牵狗的,大车小辆盔明甲暗马叫驴吼遮天蔽日,热热闹闹蜂拥出城。
队伍先到了姑棼(音纷)。贝邱这个狩猎场就在姑棼的辖区内。这早早地就建有别墅,专门为国君狩猎时提供住宿场所。诸儿下令:部队缓行几日,就在这儿先玩一天吧。老百姓按照地方政府,就是姑棼官吏的预先安排,把好酒好菜奉献上。专业歌舞团没有,街道舞蹈队临时赶排了几个节目,为齐襄公做了汇报演出。演出尽管不是很精彩,但是很卖力气,诸儿也和演职人员握了手合了影。
酒一直喝到半夜,气氛很好,诸儿很高兴。诸儿在别墅中睡的很好,清晨的鸟鸣声把诸儿从睡梦中唤醒。第一缕阳光温暖地洒进屋子,诸儿伸了个懒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
继续前进,目标贝邱!
这一路真是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尽管是初冬的季节,但是绿色依然没有褪尽,向冬天宣告它们的存在和顽强的生命力。阳光充足的地方,野花奋力地把剩下的鲜艳绽放出来。藤萝枝条柔软中带着遒劲,附着在褐色的树干灰色的青石上。天高云淡,冬日的阳光像妈妈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诸儿这车是高级越野车,一踩油门冲上一个高岗。土岗的四周被树林包裹,隐约间能够看见动物们惊奇的目光和斑驳的皮毛。
诸儿传令:点火!
发射火箭?哪跟哪!把树林点着,用火将林中的动物驱赶出来,便于捕杀射猎。
有火就有风,火愈大风愈急。队伍开始合围,苍鹰和猎犬通通地放开,空中地上立体围剿仓皇出逃的猎物。狐狸和兔子是动物里狡猾的动物,这时候也懵了,都从树林里跑出来,刚刚逃出火海又钻进人类为它们设计的包围圈。
这时一个怪兽狂奔而出。这位怪兽总的来说像一只野猪,但是又有特殊之处:特别大,像牦牛,只是不长角;凶猛的劲头不低于猛虎,只是没有虎的斑纹。这家伙好像知道高岗之上的人就是毁了它安静生活的凶手,冲诸儿冲过去,在距离诸儿两米的地方停下,蹲在了那里。
诸儿身边的人都参与了围猎,只剩下孟阳在侧,诸儿疯喊着叫孟阳保护它,开杀了这个大猪。
孟阳正准备射杀大猪,和大猪一对眼,不仅大呼:这不是大猪,是,是是是彭生!
诸儿大骂:胡说八道,即使是彭生变的,他也不敢杀我。
二话不说,多过孟阳手中的弓箭,连发三枝。诸儿射箭的准头还是可以的,尤其这么近,目标这么大,可是,不可思议的是:三箭全都脱靶!
更雷人的事情还在后面。三箭不中,大猪站了起来。像人一样行走,靠近诸儿。大猪边哭边走,声音就听不得了,根本无法形容。
诸儿胆子再大也魂飞魄散。哎呀一声,从车上昏倒到车下。左脚脚脖子扭了,脚上的鹿皮鞋掉了,身上裹满了泥。大猪叼起诸儿那只鹿皮鞋,跑了没有几步,竟然在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孟阳眼里瞬间消失了。很有美国魔术师大变活人的水平。
发生这样的事,手下都看见了,赶紧回来救主。大家把诸儿扶起来,抬上车。诸儿痴痴地傻傻地躺着,像个傻子一样。围猎到此结束,回去吧。回到姑棼城中,住进别墅里。后半夜的时候,诸儿左脚疼得厉害,妈呀妈呀嗷嗷叫。拍了X片子,说是轻微骨折,可是这个疼劲儿,分明就是断了一样。喊孟阳扶他起来走几步,看看这只脚还能用否。一下地才知道,就一只鞋,左脚那只找不到了。哪去了?孟阳说叫大猪叼走了。为了证明这是事实,身边的另一个心腹叫费的,还形容了一下当时他在远处看到的情景。
诸儿本来就膈应此事忌讳此事,一听费还像讲神话似地在那白话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既然是我的心腹,既然看见它把我的高档皮鞋叼走了,为什么不早报告,不及时追回来?
抓起鞭子,狠狠地抽打费的后背。诸儿把自己的愤怒疼痛恐惧都用鞭刑费的后背发泄出来。是真打,不是造假,顺着费的后背,鲜血流到了地上。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诸儿停住了再一次抬起的胳膊。滚出去!诸儿恶狠狠地把费撵了出去。
费委屈地呜呜哭着走了。
黑暗中人影闪动,费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思在纠结着,想不通。难道这就是心腹之人的下场吗?做牛做马换来的就是鞭刑吗?找到一块石头,费坐在上面把血衣脱下。内心的痛苦胜过肉体痛苦的时候,后背已经没有感觉了。月牙弯弯,像一叶扁舟,斜挂在黑蓝色的天空上。月亮看见了,看见了一群黑影包围了低头呜咽的费。
黑影问:你不是费吗?
答:正是。你是谁?你们?你的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黑影道:一年多不见就忘了我了?我是连称!
连称带着侦查连打探消息来了!正想摸个活口问一问,巧了,抓到了费。
连称问:诸儿在哪?
费道:在卧室。
连称又问:睡了吗?
费道:没睡!正被脚痛折磨着。
连称说:叫你死个明白,我们造反了。
举起刀,要杀费。
费道:不要杀我!我也反了!看看我刚刚被打成这样,我不再忠于他了。
说着,示意连称看他的后背。果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连称暗道:这是老天帮我呀,半路得到了一个做内应的。告诉费,你进去查看动静,我回去集合部队,到时我们一到,你就开门。能做到吗?连称问。
能做到吗?必须的。我不仅要开门,还要领你们直奔他的房间,直接杀了他。费几乎咬牙切齿,不是怕被听到,就喊出来了。
连称说好,革命成功后,给你记上一等功。
连称带着侦察连消失了。他们一路狂奔,回到部队隐蔽处,下达了战斗的命令。
费开始行动,转身进了门。警卫一看费光着血身子,急冲冲地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平素费进出都不用通报,只在诸儿卧室敲敲门。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大家觉得费很可怕。你想,浑身是血,一道道鞭痕像红色蚯蚓一样盘踞在背上,那能好看吗!大家都暗自咧嘴,不忍多看一眼。
费进到二门,正好遇见石之纷如。石之纷如出来换换气,用夜晚的凉风当清凉油用。不敢睡不能睡,都要这么耗着。看见费,石之纷如问:你不回去上药,又回来干什么?还要找骂挨揍?
费走进了石之纷如,那表情像墓地中的野鬼。失血之后,费的脸色像一张白纸,孤零零两个黑眼睛直勾勾望着石之纷如。别墅周围晃动的火把,像巫师扭动的舌头,红红地,一会短一会长,一会儿细一会粗。
你——你要干什么?你怎么了!石之纷如后退着问。
费怎么回答?明天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