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梁元恪见面,又到自己在城中的铺子里转了一圈儿,张兰准备出城时天色已经晚了,可一想到罗家那乱糟糟的样子,她又不想回去,只在心里暗自后悔没有带儿子也出来走走,半日没有见,还真是挺想的。
“夫人,咱们要不要回去?”玉露偷觑张兰的面色,知道她也有些犹疑,提议道,“这个时辰侯爷怕已经回府了。”玉露最初也是打着能攀上罗远鹏的心思跟着张兰的,可这几年下来,她的心思反而歇了,与其在罗家后院成日跟几位姨娘通房争斗,还真不如讨好的张兰,将来出去寻个好人家嫁了当奶奶去,反正自己爹娘已经攒下了好大一份家业,自己将来嫁个良民也不是难事。
听到玉露提起罗远鹏,张兰几不可见的一皱眉,她现在就可以想像到罗远鹏听说自己没去给他的妾室们断案,一定又会责怪自己没有替自己管理好内宅,又该怨自己没有尽到主母的责任,“走吧,现在出城还来得及。”
“啊,终于到自己的地盘儿了,”一下马车,张兰惬意的伸开双臂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这个庄子并不属于罗家,而是张兰自己用私房银子买下来的,她特意跟罗远鹏说了,算做自己的嫁妆,罗远鹏知道张兰开铺子也多少挣了些银子,自然也不打算占女人的便宜,也就随她的意。
张兰看中这处带了五十亩良田的庄子只是因它离京城比较近,而且隐在山林间,山上有温泉,山下有平原,正适合她搞自己的返季种植,尤其离罗家自己的庄子也不太远,真有什么事,打人招呼一声,下人们相呼间也有个照应。
离开京城满目喧嚣,周围静的只听得见虫鸣,从林间送出的晚风已经带了淡淡的寒意,柔柔地拂过张兰的面颊,她只觉得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进去吧,明天咱们先到田里去看看。”
“是,”玉露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露出来,真不愧是渔家女,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成天想着往外跑,这庄子里粗茶淡饭不说,被褥也不如侯府细软,可张兰偏偏喜欢呆在这里,“奴婢让人给你浇热水梳洗。”
“你去吧,我先歇会儿,”张兰挥手便让看庄子的吕婆子出去了,这古代就算是官道,也算不上平坦,一路上颠的她骨头都快散了,尤其是到了山上,她干脆直接下来自己走路了。
张兰的庄子上并没有几户人家,但都是张兰自己买来的,自从将情爱之事放下之后,张兰便开始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或许是穿越女的通病吧,张兰并没有太多的安全感,在她看来,事事不在掌握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这个庄子,也算是张兰自己为自己留的“后路”,因此,在自己的这些下人面前,她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里的庄户也没有知道他们的的东家竟然是一位“侯夫人”。
“谁?谁在那里?”张兰绕过花梨木屏风,却赫然发现一个黑影倚在窗边,手里还持了一把长剑,而剑尖,正抵在自己的喉边,将她喉间的尖叫生生压了回去。
“闭嘴,敢出声我杀了你!”男人声音嘶哑。
饶是张兰小说电视剧看的多了,但真遇到这场面,还是吓得腿肚打颤儿,她强稳心神,试图将身子向后撤了撤,“你放心,我不乱喊,你要做什么?”
那黑影微微晃了晃身子,但很快就又站稳,“我不会伤你,只求一个容身之地,但是你若要喊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受伤了?”借着烛光张兰发现这个男人很瘦,五官深邃,并不太像中原人的长相,想来是失血的缘故,面色惨白,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剑尖也在微微发抖,“我不会喊人的,你放轻松,要不要喝点水?”
苍笠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行走江湖多年,就算是那些自幼习武跟着父兄跑江湖的女人,能临危不惧,淡定的问自己要不要喝水的也是从未见过,“你不害怕我?”他下意识的抖抖手里的剑。
“害怕,害怕,我一个小女人怎么会不害怕呢?你不要激动,”张兰被明晃晃的剑晃悠的肝儿颤,“大侠,你小心些,扎着我了我可是会管不住自己的,”这要是毁了自己的容貌,张兰估计她非跟眼前这男人拼了不可。
“你先坐下,”张兰一指窗边的锦杌,“再站着该头晕了,我给你倒杯水喝,”不论怎么样,先稳住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才行。
苍笠也确实站不住了,他从城里攀上了这女人坐的武安侯府的马车,才算顺利的逃出城外,可贴在车底,伤口自然不可能包扎,大量失血已经让他摇摇欲坠,“我,我不是坏人~”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轰然倒下,张兰有些愣怔,她还没有开始斗智斗勇的就结束了?伸出手,这男人在发烧,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张兰想了想,将他的长剑拖到一边藏了起来,才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跟前,“哎,你醒醒,你是哪儿来的?”
“夫人,”玉露推门进来,正看到张兰蹲在地上,而地上,躺着个不知死活的男人,直接吓的手中的铜盆跌在地上。
“别嚷嚷,快点进来,”张兰冲玉露招招手,“过来,咱们将他抬到那边榻上。”
“夫人,奴婢去喊人,”玉露清醒了一些,转身就想逃跑。
“回来,喊什么人?!过来,”自己真是穿越女啊,这样的老桥段也让她给碰上了,按经验,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男人,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害的,何况,张兰仔细打量倒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昏迷后的他反而没有了刚才的杀气,刚毅的面孔因为毫无血色竟然看上去斯文秀气,“他不一定是坏人,咱们先把他扶到榻上,再帮他看看伤,待人醒了,再决定怎么处置他。”
“这样?万一他醒来后杀人怎么办?”玉露可不像张兰那么憨大胆,“咱们还是叫护院过来吧?不行就报官?”
“你照我吩咐的去做?哪儿那么多话?他伤成这个样子,醒了也奈何不了咱们,”张兰看着玉露一脸忐忑,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有我呢,谁知道这人是碰上什么事儿才沦落到这一步?万一他是个好人呢?万一他是被坏人追杀才逃到这里呢?咱们一叫,来找他的人发现他怎么办?就像你说的,咱们有护院在,怕他怎的?”
在玉露的帮助下,张兰将苍笠抬到榻上,又将他的衣服解开,果然,走江湖的人离不开金创药啊,张兰将瓷瓶中的白色粉末全都浇在了苍笠背部的长长刀伤上,又撕了件干净衣服帮他缠好,才道,“你去跟外面的婆子说,就说我发烧了,让她们熬了退烧的药给我送来。”
“是,奴婢这就去,”玉露看看榻上的男人,这算什么事儿?夫人就这么跟一个男人呆在一起,还帮他脱衣换药?“夫人,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玉露,这个算咱们两个救的,你看,他并不像那种穷凶极恶之徒,就看身上的料子,也不像贫苦人家出来的,不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话,依我看,咱们这次也不会救错人,”说着张兰又打趣道,“没准咱们还救了个落难公子呢,到时候我把你送与他做太太去。”
“夫人~”玉露被自己服侍的这个有些不着调的夫人弄的哭笑不得,但她也觉得张兰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看起来确实不像寻常人家的子弟,只看他脚下的布袜就知道了,松江三梭布是出了名的光洁细密,虽然现在已经不像前朝时那样稀罕当做贡品只给皇家使,但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一见的,何况还被这人穿在脚上?“奴婢这就去~”
她是劝也劝过了,到底只是个奴婢,做什么自然要听主子的吩咐。
“这些个杂碎!”从打铁巷出来,罗远鹏也顾不上女儿在身边,狠狠骂道,“竟然将主意打到老子头上了。”
“他们确实是将主意打到父亲您头上了,”罗轻容叹了口气,“京城里没有几户知道打铁巷罗家的,但却没有人不知道武安侯府,若是这件事传出去,这边的女儿嫁不出去,我和两个妹妹也休想再出门行走了。”
“真真是龌龊,”罗远鹏一拍车里的小几,“谁会想到有名的‘贤王’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可是他们若是要针对武安侯府,冲我来即可,为什么要拿这些事来做文章?”毁了罗家女儿的名声,于梁元恪又有什么好处?
罗轻容挑帘看了一眼寂静的长街,“这个女儿也想不透,按理说母亲与宫里的贵妃娘娘交情颇深,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说到这儿,罗轻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母亲还跟女儿说过,贵妃娘娘极喜欢我的~”
这些事不需要说的那么明白,由父亲自己查出来,反正更可信,也更容易让他看清楚宁王一派的真面目,罗轻容心里一松,可以让父亲彻底与梁元恪这流划清界线,也算是福兮祸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