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却说春生侧躺着身子, 躺在了床榻里侧。

只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直到听到浴房里的水声小了些,便开始不自觉的僵直了身子。

那人似乎在屋子里站了一会儿, 随即,便踏着步子一步一步往这头过来了。

步伐不快,却是有些沉。

一步一步,仿佛踩在了春生的心头。

直至察觉周身一暗,一道厚重的身板将投放到床榻处的光线给一把生生的遮挡住了, 头顶上笼罩一丝暗影。

春生轻咬着唇, 忙闭上了眼。

虽然,虽然早早的便做好了心里准备,早早的便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 任凭白日里面上装得如何云淡风轻地, 心中,还是勉不了心慌、紧张。

察觉人立在床榻边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 兴许其实也不过片刻而已,便听到了宽衣解带的声音,细细碎碎的, 声响不大,却一下一下地刺激着春生的耳膜。

听到了脱了身上的衣裳,随手往地上一扔,随即,缓缓地掀开了被子,在春生身边躺了下来。

春生只紧紧地闭上了眼,咬紧了牙, 双手交握着紧紧的抱在了胸前。

只察觉到被子里钻进了一丝冰凉的气息。

被子被往外攥了一下。

随即,合上了。

然后。

然后,便再没有然后了。

平稳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了。

仿佛是仰躺着,面朝上。

春生卷缩在了里侧,而身后之人躺在了外侧,两人之间尚且还隔着一道距离。

春生面上微微一愣,不知这般过了多久,直至身后的呼吸变轻,变得平缓了,这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身后之人仿佛已经睡着了。

春生有些诧异,只觉得意外。

她以为···

她以为他费尽心思的将她逼回来,不就是为了——

沈毅堂曾说过的,他说他无比贪恋着她的身子。

他曾在缠绵时,只咬着牙说过,他说她这一辈子都甭妄想离了他。

他要她这一辈子都要像那般一样,在他身下夜夜辗转承欢。

几乎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时日里,除了头一遭她遭了罪,躺在床榻上歇了些时日,其余的日子里,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一日是放过她的。

便是小日子到访,亦是得紧紧地抱着她,痴缠着,只是没有进入而已。

他究竟是有多热衷那档子事儿,她是知晓的。

她以为,他此番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在踏入这座院子的第一步起,便已做好了准备。

她说过会伺候他的。

三年。

既然是她说亲自出口的,便不会反悔。

他若是想要她,她不会推拒。

却不想——

春生只僵直了身子,像是一块木头似的,一动都没有动。

脑子里直有些乱,心中只有些复杂。

既然他不想要她,为何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将她弄来。

又或者?

他曾是那般骄傲的天子骄子,没有人能够抗拒得了他,然而春生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着他避之不及,甚至设计摆脱了他。

他那般傲气的人,如何能够允许?

在春生的潜意识中,全然的皆是,他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来折磨她,惩罚她,以解他心头只恨的。

可是,这样的,算是惩罚么?

春生只久久都无法合眼。

不知道这般过了多久,久到屋子里的灯盏里的蜡烛都将要燃尽了。

终将忍不住慢慢的转过了身子。

春生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熟睡之人。

只见他安静的躺在一侧,原本那双冷岑的眼此刻已经合上了,少了白日里瞧见的那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压迫感,也少了前几次会面时的那样一副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凛冽的气场。

面部的表情好似要缓和了许多,原本刚毅冷硬的面部轮廓,也没有在绷着了,侧脸的曲线很完美。

其实沈毅堂的五官生得很俊美,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配上他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可叫无数女子为之倾倒的。

好似还是重逢后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不,应该说是人生第一次如此安静认真的这般观摩着他。

曾经的她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而现如今。

春生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寸寸游移着,最终落在了他那双薄薄的唇上。

世人皆说薄唇乃是薄情之人。

春生也曾一度这般认为,他的后院有那么多貌美花容的女子,无论是拥有绝色美貌的林姨娘,还是仪态万端的正房太太苏氏,好似,都遭受到了他的无情摒弃。

相好时,浓情蜜意,兴致淡了,便惨遭厌弃,被丢在了一旁,任凭其自生自灭。

尽管,是不曾缺衣短食,甚至仍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可是,对于深宅后院中的女子们而言,无宠无爱,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座永远也逃脱不了的牢笼中似的,如此苟活着一辈子,与自生自灭又有什么区别?

春生不愿最终沦落成那般境地。

是以,她只想要逃。

然而,此刻,只将目光定定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里,曾无数次在她的唇上肆意流连过,甚至曾亲吻过、采摘过她身子的每一寸芳华。

春生不由自主的伸着手。

只小心翼翼地往他的唇上探了过去。

然而,就在将要抚上去的前一瞬,只瞧见原本仰躺着的身子忽然间朝着春生这头翻了过来。

春生吓了一跳,立马将手收了回来。

然后立马紧紧地闭上了眼。

只觉得那道伟岸雄浑的身子像是一座山似的,朝着她生生地倾倒而来。

然而过了许久,身子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压迫感传来。

春生悄悄地睁眼,随即,只瞧见一张放大的脸紧紧地挨着她,闭着眼,呼吸依旧安稳。

脸与脸中间只仅仅只隔着一根手指头的距离而已。

春生的心先是一紧,随即便又悄然的松了一口气儿。

幸好没有醒,她只觉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可是,随即,又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悉数地喷洒在她的面上,她的脖颈间。

春生的双目轻颤着,只觉得一股熟悉到令人心慌的气息像是一道潮水似的,不断向她涌来。

她忽而有些慌乱,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心慌意乱。

呆滞了片刻,只立马转过了身子。

只又立马侧身背对着躺了回去。

缩到了角落里,挨得远远地。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原本紧闭的双眼嗖地睁开了。

春生是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只觉得这一夜还真是难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睡梦里,有一双结实的臂膀缠了上来,像是一道生长了千年的藤蔓似的,紧紧地缠绕着她的身子,令她有些难以呼吸。

就在她实在受不住了,只有些喘息地想要呼喊之时。

双眼一睁,忽然醒了过来。

这才发觉,天亮了,原来只是做梦而已。

春生只有些微愣着,双目盯着床盯上的帷幔。

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下意识的看向身侧,那里空空如也,床榻上只剩下了自己。

身侧的褥子上有浅浅凌乱地痕迹,就像昨日一样。

素素早就候在了屋子里,见春生醒来了,立马便吩咐人端了洗漱器具进来了,见春生眼下泛着一道乌青,便知昨夜定是未曾歇息好。

春生起来,只朝着四下看了一眼。

素素察言观色,只立即道着:“姑娘,秦公子他···他一早便起了,到院外练了拳便出了府···”

春生闻言轻轻地“嗯”了声,问了下时辰,这才知晓已经这么晚了,许久不曾起这样晚过了。

素素犹豫了一番,只朝着春生道着:“是秦公子,他吩咐着不让叫起的,我瞧姑娘睡得香,便听从了,这才没有唤您起来,姑娘现在肚子饿了罢,我去吩咐厨房摆饭吧···”

春生闻言倒是一愣,顿了顿,便又问着素素,“你说是他吩咐的?他可是还吩咐了什么不曾?”

素素只摇着头道着:“没有了,秦公子起后,我便预备进来查探,结果他便对我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不必’,出门前只自顾将门给合上了,我后头琢磨着应当是不必将你唤醒,直至他方才离了府,姑娘您这才醒来···”

春生静静地听着,双目微闪,想起昨晚的情景,脑海中闪现过一抹疑惑,半晌只对着素素道着:“好的,我知晓了,咱们用饭去吧···”

这么一连着过了好几日,与那沈毅堂皆是这般相处过来的,可谓是“相敬如宾”得紧。

直到这一日,府里忽然来了贵客,竟是那曾打过一回交道的端阳郡主,恰好那日春生预备出府一趟,便换了一身男装,在院子出口与她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