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名为窑镇,以烧制陶器为名。镇子不大,可却依旧热闹非凡。
今年过年正值国丧,所以家家户户也不敢沾上半点红色,更是直到这大年三十晚上,也听不见一丝鞭炮声响。
一行人进了镇子,连续敲了十来户的房门,才有一户终于善心大发,放了马车进来,让他们借宿一夜。
苗豆儿万分感激,掏出十两银子来酬谢这户人家。只不过这家人院子狭小,马车堪堪能停得下,可空房却只有一间。
一间空房,里面也只有一张大炕。若是在平日里,挤一挤的话也能睡下三人。
可是他们有四个人,且其中一个是病人,更不要说男女有别,苗豆儿与秦无月算起来也只有这数面之缘。
秦无月知趣,推说去马车上睡。
人离开房间之后,苗豆儿回头去看被秦无月背上了床,此时依旧昏迷不醒的小板凳。
小饺子打了些水,用潮湿的帕子轻轻拭擦着小板凳的面颊,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对苗豆儿开了口。
“小姐,过了年去,奴婢求您个恩赐。”
苗豆儿听得一愣:“你说。”
“奴婢想过了年,便与小板凳成亲。”
苗豆儿吓了一跳,低头仔细去看小饺子的表情。小饺子低垂着头,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一直抿着嘴,眼睛一直盯着昏迷着的小板凳。
“怎么这么急?”
小饺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小板凳的额头,而后抬起头来看向苗豆儿。
“奴婢跟小板凳……从六岁起便在一块玩了。小时候我比他高,长得也比他快,还比他大二十多天,就一直欺负他。不过他从不烦我,被赏了块糖也来给我,老刨头给他捏的泥人也来给我,就是上树掏了鸟蛋,也是第一个给我。奴婢曾经一直拿他当弟弟,却也不知什么时候,小板凳竟也长得比我高了。”
小饺子声音轻轻地,人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双手握住小板凳垂下来的左手上,仿佛陷入了回忆。
“十多年了,奴婢虽然是每次都要占嘴上便宜,事事都想压他一头,可心里也知道,其实奴婢一直在受着他的照顾。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那日得了闲,小板凳带奴婢去了县里,吃了顿馄饨。奴婢难得得了日假,本以为小板凳要带我去玩什么好玩的呢,谁知却只是带我去吃了顿馄饨,当时我还生闷气。”
“后来奴婢才知道,原来我三个月之前无意中说了句话,说是好想吃鸡肉馄饨。这话被他听到了,于是他便日日清晨一大早跑到县里,去找义凤县各处做馄饨的摊子,一个一个试着吃了,又赶在主子醒来用得着他之前赶回来干活。几个月的时间找遍了整个义凤县,将他那点攒下的可怜铜板花了个差不多,这才选出来一家最好吃的,兴冲冲等奴婢生日时带奴婢去吃。”
小饺子想到这里,突然轻声笑了出来:“那个时候奴婢就在想,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能有这么一个男子,虽然不高大威猛,也不有权有势,只是将奴婢捧在手心里当块宝,便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