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月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臣弟自小在宫里,便是个边缘人。你们拿我当大周人看,而在大周,他们又当我是南蛮人。当了一年多的质子,我倒觉得比之前的二十来年活得更轻松一些。”
他抬起头来,笑着看向皇帝:“不过,您的表现果然不出臣弟所望。若是大哥二哥,大概会比您聪明一些,南蛮大致也不会亡得那么快。”
皇帝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气得面上通红,扑上来想要掐秦无月:“你这个……叛徒,杂种!”
秦无月身子一让:“叛徒?三哥,我做了什么背叛南蛮的事情了吗?一切不都是按您的心思进行的?无所谓南蛮还是大周,我秦无月不过寻一隅安宁角落,平静度过一生而已。您是死是活,南蛮是战是降,其实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秦无月自助他上位以来,一直什么都不要,一心只想离开皇宫!
怪不得他离开了皇宫之后,便是除非用了探子,否则他连他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皇帝气得几乎晕厥过去,秦无月却反而有些看不下去了:“三哥,您为何如此生气呢?臣弟自认为做得已经不错了。该劝您的,我都劝了,该帮您的,我也帮了,不是吗?只是这进降书的事情,大约臣弟不能帮您去做了。我一介前质子,怕是身份不够的。”
是啊,他秦无月,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而已,一切都是皇帝自己做的孽。
大周建兴元年,安期氏受皇令,领军过境,直逼南蛮都城。临城而不发,围都三日,不曾入犯。三日之后,前南蛮无尚帝亲捧降书,向北三叩首,是以为降。大周未折一兵一卒,攻下南蛮。
自此,大周疆土向南扩六千里,南蛮易名南疆郡,帝钦赐南蛮秦氏一等公,秦氏驻南疆郡。
暂且不提大周史书上以后会如何书写这段历史,如今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南蛮的安期鹤,此刻却并未松下心神。
他派出去的暗卫,没有一个在南蛮找到过苗豆儿的踪迹。可大军不能一直驻扎在此处,他也要带着新上任的一等公回京面见圣上,可找不到苗豆儿,安期鹤如何能离开?
他面色晦暗,并没有参加军中晚上为了庆功而举行的烤全羊大宴,只是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手里抚摸着前两日秦氏投降时进贡给他,或者说还给他的一样东西——他的玉佩。
那个投降时涕泪其下,难看至极的秦氏曾说过,苗豆儿早已离开,如今也不知她在什么地方。
据说,豆儿还失忆了。
安期鹤看了看手里的玉佩,面色更是难看。
军帐之外,有几句断断续续的小小交谈声响了起来。
“将军此刻心情不好,大约不会见吧。”
“可是那孩子看起来,倒像是挺认真的样子……”
“他说要见就见,那咱将军每日光见人不就忙死了……”
安期鹤将手中的玉佩放入怀中,扬声问道:“外面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