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意识里头知道自己实在不该再待在这里,可现在亦瑶已经抬头,还怎么可能再轻易让她脱身?突然从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诗云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想要仔细思考问题,不知为什么,却脚下一软,竟差点晕过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慌了,不知道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又着了道儿,只觉得头晕异常。
眼见得地上跪了一片,而亦瑶则是若无其事地坐在上位温柔的笑,看上去明明很温暖,偏偏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缩了缩脖子,她觉得有些冷。
明明这么多人,可却没一点儿声音,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满头大汗的阿眉终于回来了,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有些的,看上去还还着一丝小孩子稚气的紫枚。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估计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连头都不也抬一下,上头亦瑶还没开口呢,她已经老远的就哆哆嗦嗦跪了下来。
“来了?”浅浅一笑,声音飘过,好似春风,但站在一旁的阿眉却吓得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屋内本就跪着的小宫女,更是浑身哆嗦着,汗直接就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地板上,又被盛夏的高温瞬间蒸发。
亦瑶拿眼睛斜瞟了众人一眼,才从从容容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了紫枚跟前。跪在地上的众人连忙往两边移开,亦瑶微微蹲下身子,一双美眸就这么对着紫枚,上下打量起来。
“本宫还没问你话呢,你怕什么?恩?”雍容得一个转身,亦瑶嘴角挂笑道:“紫玫,本宫可是记得你的,你倒是说说看,这颗珠子......是怎么回事?恩?”芊芊细手把玩着那颗拇指大小的珍珠,亦瑶另一只手则下意识得抬起紫枚的下颚。
满脸都是汗,想来外头太阳上来了,本就跑过,此刻再放这么一问,这丫头不知为什么,更是浑身都打起颤来。她对着地板狠狠磕了几个头,身子颤抖地就更打摆似的,才慌乱得回道:“回......回瑶贵人的话......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没见过这个......”
听到这话,亦瑶冷笑了一声,蓦地拿起刚刚才放下的荷包,直接送到了紫枚的鼻子底下,眼睛闪过了一抹莫名的精光。
“没见到?!好......那么本宫问你,这个东西......你难道也没见过么?!你还想着撇清关系,直到此刻还不肯醒悟,难不成还想污蔑你的主子不成?!”依旧是温柔的,优雅的,几乎没有起伏的音调,却让紫枚吓得疯狂磕起头来。
咚咚声作响,在这略显空旷的屋里,竟有了一丝回音。
诗云站在一旁,听得声音不大,不由得惊悚得朝她看去,偏偏那紫枚听到亦瑶的声音,却吓得啥都不也看,只是拼命磕头,渐渐的一丝血迹渗了出来,才不过片刻,地板上也变成了嫣红一片。
只见她边拼命磕头边回道:“瑶贵人,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个荷包奴婢自然是见过的,可这是您让奴婢带给诗云小主的,奴婢从您手上接过来之后,就从来没再动过啊......奴婢听不明白您的意思......可是奴婢真的没见过那颗珠子......”
说着说着,她小嘴一韶华瘪,委屈的呜咽起来。
亦瑶微微一笑,看上去倒也不生气,甚至极为平静地走回上位坐好,才一抬头道:“行了,你啊......起来吧,本宫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瞧瞧你......把自己的额头磕成这副模样,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可不得说本宫的闲话了么?”
说罢,抬手优雅地从桌边拿起茶碗,闭上眼很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放在嘴边轻轻抿过。而紫枚却已经连忙哭着回道:“瑶贵人放心,奴婢不会告诉旁人是在这里弄的.....奴婢这是自个走路摔了一跤......真的!”
亦瑶继续喝茶,嘴角带笑,优雅从容,不置可否。可跪在下面的紫枚却已经哭得抽抽嗒嗒,似乎都快晕过去了。
诗云站在一旁,越来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脑袋里面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搅乱了一般,怎么也想不出个对策,她心下明白,自己再不开口,就真的危险了。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连忙一笑,道:“姐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珠子,真的不是你送我的么?”
亦瑶摇了摇头,深叹了口气,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精彩无比,她略带惋惜,又很是疑惑地道:“妹妹,你是不知道,倒不是姐姐小气,原本咱们两个就是好姐妹,姐姐送东西给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可是......”
她顿了顿,才又接着开口道:“这颗珠子,和咱们天武朝的自个儿产的大不相同,这是西域进贡来的。况且,这珠子你要是细看就知道了,里头大有乾坤,听说晚上即使没有光,它自个儿还是会发亮的。”
皱起秀气的眉头,亦瑶温柔一笑,将诗云拉在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才笑道:“更何况,这颗珠子可是皇上亲自赏给我,我就算真要送东西给你,自然也是拿自个儿的东西啊,怎么能把御赐的珠子转赠给你呢?这不是大不敬么?”
话间刚落,诗云就有些傻眼了,那这又是什么意思?说了这么半天,都没个重点,她究竟想要做什么,诗云实在有些搞不清楚了。
她一直知道亦瑶隐藏的极深,即使到了此刻,都还是一副温柔的,大方的,清高的模样。你永远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永远不知道她是真的对你好,还是只是假装。这和飞雨,和玉瑾都不一样。
飞雨虽然也能伪装,可只要你一触怒她,她就会立刻变得像刺猬一般,那样的人,诗云倒是不怕的。玉瑾刚更是显在外面,可现在呢,面对着这个如水风清的亦瑶,她却着实无力起来。
嘴角无奈地挂起一丝笑容,刚想说话,却见亦瑶已经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看向紫枚:“你倒是说说看,果真没见过这个珠子?那你当日将荷包拿给你们家小主的时候,她也没说这里头有东西?”
跪在地上,头发披散了一半,额头全是红肿,脸上因为哭过,整个儿妆容全都花了,此刻的紫枚,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颤抖着身子,一颗鼻子也红通通的:“回瑶贵人,奴婢当时拿着荷包的时候,里头真没有东西,奴婢真不知道怎么会到了诗云小主的荷包里啊......”
点点头,亦瑶很是安慰地朝她一笑,这才蓦地站起身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不错,本宫也想过了,当时东西是在梅妃娘娘跟前给的,你连本宫的屋子没能进去,又怎么可能看到这珠子?那......”
目光流转,亦瑶突然冷笑起来:“本宫倒是有些好奇了,究竟是谁,竟然可以不知不觉当中,就将本宫在屋里头的珠子给偷偷拿走了!不过,倒也奇怪......诗云妹妹,她说她当时拿到手上的时候,荷包里并没有东西......可你怎么......”
诗云一听,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只一瞬便反应过来。看来,亦瑶姐姐压根,是不想放过自己了。她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工作,来坐实自己的罪名,不过......
冷冷一笑,抬起脸,无辜的,谄媚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已经恰到好处,挂在了脸上,诗云连忙弓着身子连退了好几步,这才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瑶贵州人的话,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时拿在手上,觉得里头是没东西的。可后来第二天再看的时候,就多出了一个珠子,我自己也没注意,以为是姐姐送给我的呢......”
撒娇地甜甜一笑,整个人都显得异常可爱起来,诗云嘣嘣跳跳得到了亦瑶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直接蹭到了她的怀里道:“姐姐啊......怎么办......你快查查啊!东西在你这里少了,肯定是有人偷的!这些人是当时就伺候你的,偷的东西....肯定在这里呢......”
感觉头晕的症状似乎稍稍缓了些,诗云的脑袋也活了起来:“亦瑶姐姐,我就知道!她们这些人,就是欺负你,即使你如今得宠,即使你已经是贵人了,她们还是不把你放在眼里!早知道......我就要一直跟着你了,说好的,我会一直保护你,可是现在......”
狠狠地抽泣了好几下,诗云越发来了劲头,她冷冷地朝在场的众人看了一眼,声音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一张粉嫩的小脸上,也渐渐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说!究竟是谁偷了姐姐的珍珠!还想陷害我......本小主看上去,是那么好欺负的么?恩?!”
这话说的就很有几分莫名的意味了,一直安静坐在上位的亦瑶,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嘴角挂笑,上前来拉住诗云,就你从前一样温柔笑道:“你啊......你这性子,再不改,可真不行了......”
悠悠又叹了口气,亦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她直接搂进了怀里,看上去真像是保护妹妹的大姐姐一般。
“这里毕竟是后宫,你这性子......对姐姐也就罢了,可若是对了旁人,不就得罪人了么?姐姐真不希望你到那样......否则你若是
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向你额娘交待啊......毕竟你也知道的,姐姐不怕被人欺负,就怕你让人陷害啊......”
一段话,说得语重心长,循循善诱,亦瑶绝美的脸上越发的温柔起来,一瞬间竟都散发了一种母性的光辉:“你啊......可收我怎么办才好呢......姐姐真的......”
不等亦瑶说完,诗云却已经“刷”的站起身来,表情越发的冷冽:“你们果真没人敢说话吗?!难不成真看着亦瑶姐姐是好欺负的,所以才有人出这咱鬼主意?!我告诉你们,你们最好照实说,否则,别怪本小主心狠手辣!”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这是自然......诗云心中狡黠一笑,本来就没有这个人,亦瑶姐姐想要陷害她,就别怪她把祸水往她的人身上引。这个紫枚,只怕早就是亦瑶的人了,否则此刻怎么会硬说那荷包里没有东西?
虽说当时就拆七来看了,可惜......紫枚没有看到,而如今,她也绝对不能说她看到了。那么,不好好借此机会利用一下,可怎么对得起亦瑶姐姐辛辛苦苦布下的这个局?
心中原本残留的,对亦瑶的一丝丝姐妹情谊,最终崩塌。有些苦涩,可更多的,却不是不甘和痛恨!
诗云笑得毫无心机,而亦瑶,刚是突然目光一闪,嘴角挂笑,蓦地站起身来,温柔笑道:“罢了,本宫如今好歹也算是一宫之主,若果真再受这等莫名的委屈,岂不是平白叫人笑话?阿眉......当日你是近身伺候本宫的,你倒是说说看......空间是怎么回事?!恩?”
显然是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跪在下面的阿眉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才连忙爬到跟前,声音都打着颤:“回瑶贵人,奴婢当日本还是看见的......可是突然就......不见了......奴婢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奴婢......”
她实在是慌了,昨个儿明明是说好了的,让紫枚出面,直接把这个珍珠当成罪证陷害给诗云,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是却足以让这丫头一辈子在宫中抬不起脸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主子和这小主说着说着,怎么就莫名其妙拐了弯呢?!
明明应该是主子直接将这个栽赃陷害,就完事儿了。诗云不过是一个小主,又是在咸福宫,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可这个诗云小主,怎么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此刻应该是照实说自个儿的经历,那紫枚说过,当日她一接手,就打开了看了的,怎么......
心里头知道诗云是在说谎,可奈何此刻却又必然不能能揭谎,否则紫枚刚刚说的话,不也就成了放屁一般?
但就算如此,也不关她的事情啊,不是吗?
阿眉下意识得往前又爬了几步,就想求饶。可亦瑶却已经微笑了起来:“不见了?你这话回得......到果真有几分意思!当日那珠子
可是直接交给你帮本宫保管的,如今弄没了,本来还以为果真是紫枚这丫头偷偷拿了去,却没料到......竟是有人在里头动了手脚......”
几步缓缓走下座位,亦瑶一袭蓝衣,仿若蝴蝶般飞过,她轻笑了一声,直接走到了阿眉跟前,低下头问道:“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宫自认平日里从来不管这些,对你们更是好言好语,从来不拿大,可没料到有些人,就这么想踩到本宫头上来了......”
边说,她那双仿若带着一丝雾气的眸子,已经瞬间掠过诗云,又回到了阿眉身上。
阿眉呆住了,她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主子究竟是在说她偷了这珍珠,这......这怎么会这样?来不及多想,阿眉已经整个趴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瑶贵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真的没拿啊......奴婢又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怎么会去做这等以下犯上不讨好的事儿......奴婢真的......”
她原本精致的脸,此刻瞬间扭曲,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那眼泪鼻涕全都流了下来,真是一点儿形象都没了。其实原本她也算是宫里头的二等宫女,仪态倒也从来不出错的,可今儿碰到这要命的事情,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先保住小命才是正经啊!
亦瑶精致的薄唇微微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眼中全是温柔,又习惯成自然性的用手抬起阿眉的下颚笑了起来:“你没有?可惜当日,那一珠子只有你一个人经手,你没有......那你告诉本宫,究竟是谁呢?”
声音带着上扬的尾音,显得颇为好听,可是在此刻的阿眉听来,却比那地狱的催魂声好不到哪里去了,她涂着淡妆的脸,整个儿都哭得花了。
下意识地往下面跪着的众人扫了一眼,诗云在旁看着,明显感觉到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极为怪异,身子轻微颤抖着,不知在想什么。
“奴婢......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阿眉自知此时绝对不能把这罪名随意推给别人,否则自个儿也定然没法子活过今晚,下意识的就想着继续辩解,可亦瑶却冷冷一笑,“啪”一声脆响,一巴掌狠狠抽到了阿眉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