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总之从四楼到五楼自己家的过程似乎及其漫长,漫长到我已经忘记了它全部的过程。

安歌嘟囔着什么,我没去注意,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被手机铃声——盖伦的怒吼“德玛西亚!!!”吵醒的。我红着眼睛拿过手机。

“喂,谁啊?”感觉自己的嗓子又干又疼,好像吃了一大口煤灰。

“我是你朱哥,晚上咱们几个先小聚一下啊,安排安排明天的事。”打电话的是我们高中班级的班长,我们都叫他朱哥。

“朱哥,我身体不舒服,就不去了,明天正式聚会肯定到位。”我沙哑着嗓子说,真心不想动,更何况心情也不好。

“哎呀,来吧,找你有正事。”朱哥很急切地说。

“啥事啊?”我有点不耐烦。

“绿婉的事。”朱哥口出惊人。

“什么!”我惊呆了,没想到朱哥忽然提到绿婉。

“你赶紧来吧,一小学对面的海鲜大排档。”朱哥说完就挂了,从他的口气中我什么也无法探知,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去。

我躺在床上,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猛地坐起身来。走向厕所洗漱,镜子里的我很憔悴,我告诉自己不能这样,错误已经犯下了,不能弥补的话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不是?还是抓紧时间去海鲜大排档吧,我想知道朱哥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安歌在自己的屋子里看书,我告诉她自己要出去,这小姑娘一点不给我好脸色,哼的一声转过身去。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离开了家。

下楼的时候,我刻意的跑得很快,尽量缩短我和四楼那两扇门在一起的时间。我不想去注意什么,也不想被什么注意到。徘徊在空屋子中的绿婉,和她对门那个姓蛇的老太太,已经成了我的心病,成了我心中一对阴森森的问号。

十分钟后,我来到海鲜大排档,叼着一根烟走进门。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以前高中的同学在对我招手。很尴尬的是我已经记不得他的名字了,只好笑了笑走了过去。高中时代的我人缘很一般,和我关系好的朋友我会掏心掏肺,关系不好的我理都懒得理。再加上我是一个过早离校的社会小混混,所以实际上我和班级中的很多人都不大熟悉。

“遄哥,到了啊,等你半天了。”那个同学笑着对我说,领着我走进二楼的一个包间,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我终于想起来他的名字,小包。

一进包间,发现里边坐着不少人,朱哥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旁边是个叫青青的女孩,在旁边是张君贤、李岱宗、和小白。小白也来了?他是我高中时候在班级里的一个对头,也是个小混混,但是我们不是一帮,也玩不到一赶去,所以关系一直不好。

我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坐在了靠门的位置。

“来来来,咱们先干一个。”朱哥站起来笑着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大伙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干了一个。

“遄哥来点白的还是啤的啊?”我刚干完啤酒坐下,小白就不阴不阳地笑着对我说。

“咋的,你陪我喝啊。”我眯着眼睛问他。

“哎妈,我可陪不起,哈哈哈哈。”小白笑着说。

“那我也喝不了,来啤的吧。”我拿起一瓶开启好的啤酒,给自己倒满。

我和小白的对话充满了火药味,但是谁都没有继续往下说,周围的人也急忙转移话题,气氛才慢慢转好。

大家开始吃饭喝酒,谈着自己在大学的生活,以及明天聚会的事。一直聊了大约两个小时,天已经黑透了,青青表示该回家了,小包主动要去送她。两个人和大家一番寒暄之后离开,包间里只剩下了我们几个。

几个人都默不作声,我摆弄着自己手中的杯子,不知道他们几个是什么意思。张君贤和李岱宗都是小白的兄弟,难道今天这三个人要对我不利?我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如果真的打起来也好第一时间找人。

这时候,朱哥站了起来说:“遄哥,咱们该谈谈绿婉的事了。”

“那你就说呗。”我装出波澜不惊的样子。

“你知道绿婉出事了吧?”朱哥问。

“昨天才知道的,黑昭告诉我的。”我看着朱哥,想从他的眼睛中读出什么,可是他的眼睛也同样波澜不惊。

“是,他们几个都挺够意思,寻思瞒着你,这几年的同学聚会我们也都没通知你,但是现在瞒不住了啊。”朱哥自己喝了一口酒。

“你什么意思?”我笑着问。

“因为有人要给绿婉报仇!”一边的小白忽然说。

“谁啊?”我有点活,感觉这几个人是不是在拿绿婉开玩笑呢?

话音未落,包间里的灯忽然灭了!淬不及防的失去视线让我一惊,怎么回事?我站起身来,在黑暗中摸索着往门的方向去。我记得我是靠着门坐的,果然,很快就摸到了门把手。拽,拽不动,推,也推不动,锁死了?我哐哐哐的开始敲门,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我怒骂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又过了一会,我放下了手,我感觉到了不太对劲。我转过身,贴着门站着。我发现,从灯灭的时候到现在为止,朱哥他们四个人一声没吭。而我现在隐隐感觉,这四个人正端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

“你们啥意思?”我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但是给我的感觉很不安。

“嘿嘿嘿……”不知道谁在笑,那声音很陌生,但是确实是从包房中响起来的。不一会,一种蓝幽幽的光亮了起来,分作四团,映出四张阴森的脸。四个人不知何时都站了起来,隔着饭桌站在我对面,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没等我有什么动作,我忽然感觉有人在我耳边深深的吸气!

那感觉很怪,好像一个人咬着牙吸气,发出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我猛地一扭头,可是包间内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能感觉,就在我的身边很近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咬着牙诡异的吸着气。

就当我把头从四个人转向身边的时候,忽然蓝光一闪,那四个人竟然原地跳起,隔着桌子向我扑来!我措手不及,连躲闪的地方都没有,就被他们四个堵在周围,困的严严实实。我刚想开口质问他们要干什么,脖子就被人狠狠掐住了!一口气没喘上来,憋的这个难受,我剧烈的挣扎着,可是身体却被这四个人牢牢按在门板上。

他们,他们要干什么?我倒是没有多害怕,我打心眼里就没怎么看得起他们,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可是随着脖子被越掐越紧,我有点慌的,疯狂的挣扎着,可是无济于事,甚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在我意识几乎模糊的时候,脖子终于被松开了,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我发现周围幽幽的蓝光不知何时已经灭了,四个人沉默的死死按着我,整个包间里只有我自己的喘息声。

“你们……要咋的……牛逼的话,今天……就整死我。”我侧着头,恶狠狠地说着。

“你还是不明白么?”黑暗中,小白嬉笑着说。

我又听到了嘶嘶的吸气声在我耳边响起,随意,淡淡的蓝光铺满了包间,我看到一个虚幻的身影漂浮在半空,低垂着头,杂乱的头发遮盖着这个人的脸。而那身影的头顶上,挂着一盏灯笼,蓝色的光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是绿婉么?”我虚弱地问,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入阴!

“你不知道么,当身上的几个地方被死死按住的时候,血脉被封,人是无法入阴的。”小白说。蓝光之中,我看不到他的眼睛,眼睛的部位被一种不知名的黑色东西覆盖着。

“那你们究竟想怎么样?绿婉是来要我的命的么?”我心想,绿婉真的要我命的话尽管来拿,但是绝对轮不到这几个小子。

小白不再说话,不远处悬浮在半空的绿婉也没出声。这时候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疑惑,那个悬浮着的虚影,真的是绿婉变成的吊死鬼么?之前的灯笼明明是血红色的,可是现在怎么变成了幽兰色?朱哥他们四个是被绿婉操纵了么?鬼上身这种事我多少了解一些,但是没听说过一个鬼可以上四个人的身啊。

“我……要……你离开……风镇……既往不……咎……”悬浮的身影忽然开头了,那是一个极古怪的声音,好像混乱的电子合成音一般。绿婉是要我离开风镇?离开风镇就原谅我?这不太可能吧。

想到这里我笑了,之前入阴之后埋在脑中的几个线索,终于在此刻解开了。虽然还不敢完全确认,但是所有时间联系在一起,隐约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剩下的还需要我自己去寻找。绿婉,我要对你负责,尽管已经晚了,但是我一定会弥补。

“行了,我知道了,松开我。”我不耐烦地说。

“嘿嘿嘿,遄哥可别给我们耍心眼啊,明天你趁早走,同学聚会也别来了,奥!”小白阴阳怪气地说,紧接着我感觉自己口袋中的赤魄石被摸走了。

“行,你说咋的都行,我服了。”我点着头说。

按在我身上的手一下子都松开了,包间内的灯光猛然亮了起来,刺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过来,朱哥他们四个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张君贤整举着酒杯喝酒。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但是我知道刚才的绝对不是幻觉,因为我口袋中的赤魄石,真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