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年轻人来到了禅师的面前,恭敬行礼后,开口道:“大师,我来请教一个问题。” “讲吧。” “久闻大师乃天下道行最深之人,尤擅对人解惑,解开他们心灵上的困结。然而我来大师处,是来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呢?” “道。我什么都不懂,所以想要悟道,听说只要参悟了道,便可以大彻大悟,得到真正的解脱。请大师告诉我,如何才能悟道,如何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呵。你提问的这个问题,很有水平。相传释迦摩尼佛祖尚未出家,还是太子之时,曾经向仙人,也就是一名道行高深的修炼者请教过这个问题。一名仙人对他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觉悟和解脱,人只有修行。修行者不居常人所居之地,必居住在名山大川,深山老林等灵气浓郁的地方,亦不食人间的烟火食物,取天地精华以补充自身。经年累月,不断吟咏着玄奥的法诀,提升着肉身,增长着寿元,最后达到不死不灭,与天同寿的境界,自可享受人世间的安乐,就不用再追寻什么道了。’” “仙人似乎说得很对,我见众生都在苦苦修行,向着修行境界的更高地步攀登。” “如果太子当年也是和你一般想法,他就成不了佛祖了。太子听了仙人的话,连连摇头,说,‘修炼,苦行,根本不是通往解脱与安乐的途径,正相反,为了无尽的寿元而刻意承受苦难,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即使到了最后真的可以长生不死,也无法找到心灵的宁静。再者说,一亿人,一百亿人中,也不会有一个长生不死的人出现,岂不是众生生来就要承受种种痛苦,没有快乐的希望?修炼者勤奋的修炼,看似勤勉,实际可悲,只为了追求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而舍弃了人世间真正的欢乐,远离了恩爱。要知道,快乐,恩爱,其实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得到的,而所谓的永生,仅仅是能免去死亡的痛苦而已。’” “还有比死亡更痛苦的事情吗?” “自然,人畏惧死,而希望生,可最后都免不了一死。同样
的道理,一个人若是畏惧痛苦,而刻意追求欢乐,他们最后也会沉湎于苦海之中。一个人逃避现在的欢乐,只为了虚无缥缈的目标,这是对苦的执着,而不是对道的执着,太过卑微,不会得‘道’。” 年轻人摇摇头:“大师说的,我还是不明白。” “不是我说的,那些是佛祖的话语,我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佛祖的意思,是要人把握好欢乐,不去尝试痛苦吗?” “非也,你还是没有听懂。一个人为了逃避痛苦而追求欢乐,这本身就是一种痛苦。会合是欢乐的,分离是悲哀的,而悲欢离合无处不在,你刻意去会合,终究还是要分离,依然会痛苦。这并不是人做的不对,而是世上亘古存在的真理。你越追求道,就越不会真正得道。” “能告诉我佛祖的道是什么吗?” “佛祖的道,是脱离欲界,色界,无色界虚妄的生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出离三界。” “得道之人的共同点是什么?” “得道之人,他们的品质超出的人性的理解,人生有贪欲,而贪欲其实是为了生存。他们敢于向贪欲挑战,杜绝了人作为生命的局限性,得到真正的解脱。” “大师……”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禅师却打断道:“你问的够多了。我说的东西,你若是无法理解,那我也就白说了。施主,我看你佛缘将尽,还是请回吧。” “好吧……” 年轻人叹了口气,起身对禅师行了一礼,才从山上走下。 石阶上,依旧站满了等待向大师请教的人群。 一道紫光亮起,紫幽的身影,登时出现在换过容貌的方天画身边:“老秃驴讲话以前还没这么神叨叨的,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还说你佛缘将尽,修炼者追求的一切都是错的……我看他是在装神弄鬼,一直都是沽名钓誉,诈取名声。” “不是释心大师说的不对,而是我们没法理解他吧。” “怎么可能……” “释心大师或许在修炼道路上的修为不高,可他对天地的感悟,已经到了一个我们无法
触及的地步。他才是真正的得道之人。况且,他说的每句话,都没错,人作为生命,生来就要承受各种各样的痛苦,或许……真正的解脱,只有死去吧?” “嗯?你可别想不开啊!” “怎么会?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死并不等于解脱,正如恐惧痛苦的人必定活在痛苦之中,寻求解脱的人,注定得不到解脱。” “你也神叨叨起来了。” “就这样吧。我们回无忧山庄……” …… “怎么?我哥哥的病,现在的你也没有办法吗?” 林无忧拽着方天画的衣袖,泪眼朦胧。 “实在对不起……” 方天画叹了口气。 林莫愁从莫愁山一战后衰老地极快,当时便头发尽白,到现在,过了四年的时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比当年的陈自在还要衰老。对于此,方天画也无技可施,人的寿元损耗掉了,很难补充,林莫愁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不能奢望更多了。 “我早该料到如此的,也不该抱不该有的希望。”林无忧望向林莫愁的竹舍,神情忧郁,“其实哥哥也知道他自己的情况,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是为了我。他保护好了无忧山庄的人们,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但还是放不下我。如今你回来了,我们让他安心吧,他也不必拖着这病痛的身躯,活到现在了。” “好。” 是日,无忧山庄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婚礼,参加婚礼的只有如今无忧山庄的几户居民,以及紫幽,李神,而一对新人,自然是林无忧与方天画。 噼啪噼啦! 鞭炮声中,一袭红衣的方天画与一袭红裙的林无忧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复又对拜一次,便被簇拥而起,走向洞房。 担任证婚人的李神忽地叹了口气,对方天画传音道:“他走了。” “嗯。” 方天画回望了一眼座位上首的林莫愁,苍老的脸上挂着年轻时候都未曾有过的笑容,眼中却一点神采都没有了。 方天画真想唤醒林莫愁,问问他:“当你生命彻底消失的时候,你感到解脱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