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未亮,任北就背上昏迷中的向震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院儿,又快又稳的朝演武场奔去
只要师傅还在,天涯海角都可为家。
一路上任北只是闷着头狂奔,但仍有许多门人认出他这位新晋搬山院第一强者,兴奋万分的跟着他朝演武场奔去。
随着他一路狂奔,跟随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千余搬山院门人发足狂奔,扬起的尘土都成了一道土龙,浩浩荡荡的奔向演武场。
任北自己都被身后千军万马齐奔腾的架势给惊到了,这架势,他若是跑慢点,恐怕得被这些疯狂的门人踩死!
演武场的看台与擂台已经拆除,空荡荡演武场中漂浮着一条数十丈长、上边飘荡着搬山院大旗的血色战船,院主雷千重与诸多人杰正站在战船下,边缘站着无数前来观看百强人杰进入内山的门人。
听到杂乱的轰隆脚步声,雷千重举目眺望,一眼便望见任北领着一条长长的土龙朝演武场奔来,微微一皱眉之下,大喝出声:“除百强弟子外,其余人不准踏入练武场!”
雷千重在搬山院积威深重,宛如闷雷般的威严声音一传开,诸多追逐任北的门人立刻停止了脚步,不敢踏入演武场半步。
“你小子是怎么回事儿?”雷千重注视着任北,略带不悦的沉声道。
任北恭声回道:“回禀院主,弟子也不知是为何,院中的师兄弟见了弟子会如此兴奋。”任北是尊敬雷千重的,和修为高低无关,而是雷千重是一位真正全心全意为累土仙山和外院弟子某前程的长者。
雷千重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展,笑道:“你小子现在可是咱们搬山院的红人!对了,你小子背上的是谁?”
“弟子背上的是家师向震山。”任北再次恭敬的回道。
雷千重听到“向震山”三个字双目猛地瞪大,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了向震山的脸上,注视了良久,终于认出了瘦骨嶙峋、容貌大变的向震山,紧接着目光再次转到任北的脸上,紧紧的注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叫任北?”过了好几息,雷千重才缓缓的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低沉,就像是他第一次听到任北这个被搬山院十几万门人咆哮了无数遍的名字。
任北诧异的看了雷千重一眼,心道院主这是忘了吃药么?怎么转眼间就认不得他了?
“弟子任北,院主可是有什么话交代?”
雷千重威严的脸上罕见出现了慈祥的温暖笑意:“好孩子,你是好样的!进内山后,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寻你雷师伯,天大的事儿,都有雷师伯为你做主!”
一旁的搬山院百强人杰闻言,羡慕的望着任北,只当这是因为任北夺得了刀绝,所以雷院主才对任北青眼有加。
雷千重修为虽然不高,但他为搬山院院主百余年,桃李满仙山,他一句话,份量可不轻,日后内山无论是谁,想动任北恐怕都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任北微微一怔,雷千重这一席话若是放到昨日之前,他也会认为这是因为他夺得刀绝的特殊待遇,但现在他不会,因为他突然记起来,雷千重未成为搬山院院主之前,乃是斗战堂副堂主,他父任天行生前乃是斗战堂堂主……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自家师傅一眼,想必自家师傅应该是认得雷院主的吧。
难怪,难怪师傅虽然身为搬山院执事,却无任何职务,也从未见他操持过院中任何杂务;难怪哪怕他师傅已临近行将就木,还能在寸土寸灵石的搬山院内独占一间僻静的院落,该有的月例更是从来都没少过一丝一毫;难怪诸多院中执事会如此忌惮他……
“多谢雷师伯。”任北面无异色的恭敬回道,心中对父亲任天行的为人更清晰了几分。
人走茶凉他见多了,雷千重在搬山院做了百余年的院主,还能看在他父的面子上拂照他们师徒,这固然是雷千重重
情义,但也说明了他父任天行是个值得雷千重尊敬和铭记的人。
半个时辰后,雷千重见搬山院百强终于到齐了,大喝一声:“启程!”
声音传至战船上,战船之上立刻垂下了数十根铁锁。
百强人杰同时一跃而起,抓住铁锁迅速攀向漂浮在空中的庞大战船。
任北正待跃起,却见雷千重一挥大袖,一股磅礴的紫色真元立刻托起任北,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战船甲板上。
战船随即升空,调头朝东方飞去。
这条战船乃是楼船,三层高的玄色船楼高达十余丈,上面有猛虎纹饰,船体斑驳,有无数刀痕剑伤和被法宝打击留下的爆炸状痕迹,透露出一股百战余生的惨烈与沧桑之气。
虽然楼船内已无任何法宝、武具装置,但亲手为仙山炼制过不知多少战船的任北一眼就认出来这条战船乃是斗战堂白虎营的虎啸战船,应该是受损太重,不堪再战,淘汰出斗战堂的货色。
雷千重见任北四下打量战船,抬手温柔得宛如抚摸情人一般的拍了拍战船,轻声道:“这是虎啸战船,吾当年在斗战堂时的座舰,伴吾出生入死数百战,可惜也和吾一样,老到不能再战了,只能被扔出斗战堂了。”
任北回道:“雷师伯哪里话,您老宝刀未老,何来不能再战一说。”心中却是暗道原来雷院主当年统领的是血虎营。
斗战堂常备弟子五千,十人为一伍、百人为一旗、千人为一营,五营归属四位副堂主和堂主统领。
雷千重笑着摆了摆手,自嘲道:“老啦,老啦。”
任北从储物袋中取出他师傅最爱的摇椅,慢慢将师傅放到摇椅上,再取出一件厚厚的毯子,盖到他身上,细心的替他掖了掖毯角。
“震山老弟大限已至,你又何必强求。”雷千重一眼便看出向震山现在的情况,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任北没回头,轻声回道:“弟子就师傅一个亲人……”
说话间,战船已过千重山,外院远去,内山近在眼前。
……
战船穿出延绵无际的云海,前方突然亮起无量光!
只见一方宛如一块无瑕的裴翠的大湖尽头,一座座巍峨磅礴的百丈高峰屹立在金光祥云之中,山顶之上数道彩虹宛如仙女手中的彩带横跨长空,山间成群的丹鹤悠然的回荡,漫山灿烂鲜花点缀在青松绿柏修竹间……
诸多搬山院百强已经被映入眼帘的人间仙境给惊呆了……
任北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目光贪婪的望着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一木。
这里,是他修行了数千年的地方;这里,埋葬着他无尽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战船减速,缓缓落于那方大湖之上,缓缓朝那方人间仙境划去。
“诸位师侄,前方,便是累土仙山,也是你们以前所说的内山,稍后,会有执事带你们前往万古碑举行列墙仪式,从今往后,你们便是仙山弟子,要切记谨守仙山戒律,戒律堂执法,铁面无私……”雷千重站在船首,一手遥指着那片人间仙境说道。
诸多搬山院百强连忙点头。
战船靠岸之时,岸边已经有一位青袍的中年执事等候,众搬山院百强鱼贯下船。
雷千重负手站在战船上,任北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他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道:“师侄,你杀了林俊彦,林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会尽快替你解决此事,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小心谨慎,遇事多冷静,切记不可触犯仙山戒律。
还有,尽快寻一僻静之地安置你师傅,越快越好,切记莫让内山其他人知道你师傅是向震山。”
任北心思急转,很快他就明白了雷千重的意思,“弟子明白,给雷师伯添麻烦了。”
雷千重微微摇了摇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任北没说什么,背着向震山跃下了战船。
他自然不相信雷千重说的“不值一提”之言,他
比雷千重更了解那些世家,他杀了林家预定的下一任家主这么大的事儿,想要林家罢手,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心中感激,但他不会说,他会铭记在心中。
“这位师弟,我院中百强便交给你了,劳烦!”雷千重没有下船,他站在战船上对着岸上的青衣执事拱手道。
“雷师兄客气,此乃吾份内之事,何来劳烦一说!”青衣执事连忙拱手还礼。
言罢,青衣执事冲任北等人招手道:“尔等随吾来。”
一干搬山院人杰好似离开母兽的幼兽,一步三回头,即兴奋、期盼,又忐忑、迷茫的跟着青衣执事朝那片人间仙境行去。
雷千重负手立于战船之上,目送诸多搬山院远去,直到他们的背影没入笼罩着群山的金光之中,他才轻叹了一口气,面带萧索之意的轻声自言自语道:“任师兄,小北很出色,比你当年还要出色,只可惜你不能亲自来迎接他入仙山。”
……
“吾姓吕,诸位师侄称吾吕执事即可。”
“山外那一方大泽名为星月湖,乃是两万年前正魔大战引发山河改道形成的。”
“此处便是山门,你们现在还没有列墙,没有命牌,只有吾领你入山门。”
“仙山内有十峰五堂,十峰乃是乾天峰、坤地峰、巽风峰、震雷峰、坎水峰、离火峰、艮山峰、兑泽峰、太阴峰、太阳峰,五堂是戒律堂、斗战堂、山河堂、神农堂、百炼堂。
新入门的弟子在晋升骨胎境之后方能选择进入那一堂,除了斗战堂需要考核之外,其余四堂,都可直接进入。”
“此峰是坤地峰,乃吾山河堂的驻地。”
吕执事领着一百搬山院人杰慢慢的不入山门,一边前行,一边给诸位人杰介绍一些仙山的基本情况。
任北背着师傅,目不斜视的跟在人群的最后边慢慢的前行,全然没有其他人杰东张西望,一脸惊叹的模样。
在山林之中穿行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片瑰丽的宫殿的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只见那片宫殿,绵延数十里,通体淡黄色,在阳光之下反射着一种撼人心神的雄伟、壮丽;飞檐斗拱、奇兽镇压十方、山河为画,又无处不透露出庄严大气之感。
宫殿外的竖着一块十几丈高的巨石,上书“山河堂”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一群搬山院土豹子都已经被震撼得目瞪口呆。
“此处便是山河堂,诸位师侄且跟吾来,吾为你们登名造册。”
吕执事径直领着搬山院百强进入宫殿,来到一间宽阔的偏殿,此时宫殿前已经站着数百人,任北一看,这其中就有好些任北觉得熟悉的面孔,司空长青、金不换、秦无忌、夏侯宇、林荣……当初十绝崖外的数十位外院绝顶强者几乎都在,此时正围成一团打得正火热,全然没有在秘境中时那种剑拔弩张、杀气冲天之感!
搬山院百强一行此时,金不换一眼便望见任北,顿时大呼小叫道:“哟呵,任北那厮来了!”
司空长青转头望见任北,立刻招手示意他过去。
而林荣直接分开了人群走向任北。
还未等动身,前方的吕执事突然开口问道:“那位是任北师侄?”
任北微不可查的一皱眉头,越众而出,“弟子便是。”
吕执事面无表情的上下一打量任北,眸子中看不出何情绪,“把你的烈阳厚土刀交给本执事,本执事需要以它为凭证给你办理三等弟子的命牌。”
任北心中一冷,面无表情的回道:“昨日王戟师兄回山,难道未将弟子夺得刀绝席位之事上报山河堂?”
吕执事的目光闪过一丝阴冷,一甩大袖,负手道:“本执事并未接到此届外院论战十绝名录,还请任北师侄配合本执事,交出烈阳厚土刀,如若不然,本执事将视任师侄为混入仙山的奸细,将汝逐出仙山!”
任北的拳头一下子就捏紧了,姓吕的欺他初来乍道,拿他当山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