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妹见过皇贵妃。”盛阳上来给段玉姝问安。
“长公主不必多礼。”段玉姝笑盈盈的扶住了她, “怎么不见嘉悦郡主?”
“劳烦娘娘惦记,嘉悦和三公主她们去御花园了,想必一会儿就来给娘娘请安了。”盛阳公主提到自己的女儿却是笑得有些勉强。
段玉姝虽然心下奇怪但也没有问出口, 只是分别落了座, 闲话着家常。
无非是说说唐子睿兄弟三人的事, 又提起了远在瓜州的唐子熙。
段玉姝不想话题只围着自己的儿子们打转, “长公主是个有福气的, 嘉悦自是嫁了个好人家,听说那定国候家的公子品相才貌都是极好的,嘉悦她——”
未待她的话说完, 盛阳长公主竟突然的掉下泪来,段玉姝一时不知所措, “长公主, 可是本宫说错了什么?”
“娘娘, 您见笑了。”一旁早有机灵的宫女递上了帕子,盛阳长公主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臣妹不过是想起了一点伤心事罢了。”
“姝儿,你是不知道,嘉悦那孩子,命苦啊。”太后赵玉接过话来,语气中似是有着惋惜, “可怜她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 遇人不淑。”
“此话怎讲?”段玉姝心中渐渐明了, 难不成盛阳长公主入宫来特意找她于此事有关?
赵玉看了一眼盛阳, 见她仍是拿着帕子拭泪, 一副哀戚的模样,就替她开口了“你也知道, 盛阳只有嘉悦这一个女儿,那是素爱如珍的。但那定国侯公子与嘉悦成亲之初,就开始作践嘉悦。才成亲没几日,就开始流连青楼楚馆。”
“买回了个什么劳什子头牌,就非要娶进来做侧室。嘉悦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为了颜面,同意她进门做个妾,但那个定国侯的公子还不满足。屡次为了这个花街柳巷之人和嘉悦闹得不可开交。”
“嘉悦好歹也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哪里受过这些委屈。她又是个懂事的,每日怕她娘担心,也只作强颜欢笑,不向家里说一点半点,忍无可忍时只会偷偷的哭。”
“还是几日前,嘉悦回娘家,盛阳替她换衣服,才发现嘉悦身上竟然有数道伤痕,那个畜生、竟然还,还打嘉悦!”赵玉说到这里也是气愤不已,毕竟名份上嘉悦是她嫡亲的外孙女儿,竟然被人如此作践。
“岂有此理!”段玉姝听完也是万分的气愤,天底下怎么还有这么过分的人,“那定国候的公子看起来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背地里竟然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长公主,你不必太过忧心,让嘉悦仍旧回来便是了,嘉悦这样的模样、品性儿的,何愁找不到个好人家?”段玉姝这时才知道为什么盛阳如此的伤心了,自己的女儿被人作践成如此,是一个做娘的最大的痛心了罢。
“只是,此事没有那么简单。”盛阳长公主抹着眼泪道“那个张闻,倒是做足了表面功夫,是以我们也被蒙蔽了许久。若是嘉悦她贸然回家,只怕被人风言风语。”
她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过得好,只是这其中还涉及到皇家颜面,不得不谨慎。
盛阳长公主提出的确实是个问题。段玉姝在最初的气恼后也平静了下来,那个衣冠禽兽的人,表面功夫倒是做足了,让人挑不出什么。
更何况定国侯是追随徽明帝多年的重臣,曾为唐景明立下不少功劳。唐景明以示重视才把自己的外甥女嘉悦郡主指给了定国侯的独子张闻。
虽然嘉悦郡主是唐景明嫡亲的外甥女,但是唐景明纵使知道这一切,也不得不顾忌在朝中的影响。很多时候,即使是天子的女儿公主,也不得不为了颜面忍气吞声。
盛阳长公主是了解自己的皇兄的。虽然他也很疼自己,但是和江山社稷相比,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要在靠后的。是以她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去求皇兄帮忙。
而皇贵妃就不一样。皇贵妃在后宫中从贵人开始晋位,一直很得皇兄的喜欢,各色的美人每隔三年就会源源不断的从全国各地送回来,而皇贵妃算是荣宠不衰,凭的不仅仅是容貌。
能被皇兄看重的女人,怎么会平庸。所以她想着先来求皇贵妃,说不定比自己去说,还要好一些。
“盛阳今日入宫,是想求皇贵妃。”盛阳长公主站起来,走到段玉姝面前,直直的给她跪下“求皇贵妃在皇兄面前帮衬帮衬嘉悦!”
“长公主这是做什么?没得折煞了本宫。”段玉姝没想到她来了这一出,毕竟按年龄,盛阳的年龄还是要大上她八岁的。
段玉姝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闻言安慰道“长公主快不必如此。嘉悦素来是跟本宫亲近的,本宫岂会坐视不理?长公主放心,本宫自当竭尽全力。”
“臣妹谢谢娘娘。”盛阳长公主哽咽着又给段玉姝行了一礼。
“盛阳,你不必担心。”赵玉也在一旁劝着,“有姝儿帮你,此事定然是能成的。”
“是啊,长公主快别伤心了,”段玉姝也道“一会子嘉悦来了,见你如此,也是要难过的。”
这是盛阳才收了泪,只是脸色仍然不怎么好。
不多时,嘉悦郡主和三公主四公主一起回来了,见她憔悴的神色就知道盛阳的话是没错的,看着她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段玉姝也是打心底中疼惜她。
互相见了礼,用了午膳,也就各自散了。
凤栖宫。
段玉姝回来时,段珂正陪着唐子睿玩儿,而唐子麒唐子麟已经被奶娘哄着去睡午觉了。
“姐姐,你回来了。”段珂见段玉姝回来,迎了上去,“麒儿麟儿去睡了。”
“恩。”段玉姝点点头,又对着已经眼皮打架的唐子睿道“睿儿,让奶娘哄着你去睡一会子罢。”
“好。”唐子睿和段珂午膳前去了御花园玩了半日,也困了,就乖乖的和自己的奶娘走了。
段玉姝这时才由小喜服侍着换下了外衣,和段珂坐在榻上围着暖炉闲话家常。
看着段珂仍然未染尘世的天真容颜,段玉姝恍惚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那个冬天。正是那个冬天母亲认了她做义女,她的生活才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久之后段珂出生,自己生活的重心就放到了他的身上。甚至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她对唐子睿三兄弟。
他总是黏在自己身后,一刻不见了自己也是要哭的。想到入宫前去别院看他,他哭得撕心裂肺不让自己离开。
那些是想想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但又恍若隔世了。
见时辰已经不早了,天色也不好。段玉姝派人好生把段珂送回去,就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枯枝。
她在想嘉悦的事情。
到底要怎么跟唐景明开口?这件事唐景明也是难做,毕竟定国侯是本朝功臣,没有真凭实据定了他儿子的罪,也没得让其余人心寒。若是真的拿出什么真凭实据,也没得辱没了皇家颜面。
她算是揽下了个烫手山芋罢?段玉姝苦笑,但是她更同情可怜嘉悦的遭遇,女子这一辈子,若是嫁错了人,就等于一生尽毁。
又是这样一种身不由己的悲哀和无奈。尽管嘉悦是皇亲又如何?无可奈何的命运,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姝儿,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唐景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段玉姝这时才发现唐景明过来了,“臣妾失礼了,臣妾见过皇上。”看来自己想得太入神了,竟然连唐景明进来都没有发现。
“无妨,姝儿,告诉朕怎么了?”唐景明问道。
段玉姝几分犹豫后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是关于嘉悦郡主的事。”
“嘉悦那孩子?”唐景明有些疑惑段玉姝怎么忽然提起了嘉悦,“嘉悦怎么了?”
“嘉悦郡主被皇上赐婚定国候的公子张闻后,这两年过得并不快乐。”段玉姝的眼中开始不自觉的流露出心疼“甚是是很差,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完全就是被张闻作践了。”
“怎么回事?”唐景明心下一惊,他是素日看张闻品貌都是好的,其父又有功于国,才指婚给自己的外甥女。
段玉姝又把从常宁宫处听来的情况给唐景明复述了一遍。而唐景明越听下去眉头越是紧蹙,面色不豫。等到段玉姝说完,唐景明的眉皱到了一起。
“大胆张闻,竟敢如此糟蹋朕的外甥女!”唐景明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沉声道“到底还有没有将朕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段玉姝这时反而要劝解唐景明“张闻是定国候的独子,打小自然是受尽了溺爱。再者说他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皇上一时也是难以察觉的。”
“哼,他眼中哪里还有朕!”唐景明拂袖,脸色阴沉的可怕“胆敢如此的阳奉阴违!”
“皇上先别生他的气。眼下最重要的是嘉悦郡主,怎么能想个法子,让她脱离苦海才好。”段玉姝眉间蹙着淡淡的忧愁,“没个合适的缘由,也不好就让她回来。”
“姝儿你所言甚是。”过了最初的气恼之至,唐景明也要考虑皇族的颜面和朝中的影响。“你可有什么主意?”
“臣妾愚钝,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段玉姝摇摇头,但她又道“皇上,不若让嘉悦入宫几日,就说陪太后,也好过再在那张家受气。”
“这只是权宜之计,并非长久之计啊。”唐景明道“罢了,先依你所言,容后再想个稳妥的对策。”
“是,皇上,臣妾明日让人去接嘉悦进宫。”段玉姝应下了,只是心中仍然为嘉悦忧虑着。
一日想不出法子来,嘉悦就要多受一日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