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疼痛折磨的人,自然会觉得时间流逝缓慢。
沉浸在兴奋之中的人,却又会感到时光飞逝,难以尽兴。
凤鸾自顾闲扯左靖楼的事情,全然不理会白凤隐腹中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剧痛。
“我从没见过像左靖楼那样聪明多才的男人。他精通蛊术,了解巫族内外各种禁术,擅长心计谋算,就连医术也很高超。哦,对了,最初看出你怀孕的人就是他,可笑的是,你自己居然到现在还不确定。”
怀有身孕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白凤隐不至于太过惊讶。但她很担心孩子的情况:那种来自腹中的疼痛一阵猛似一阵,她已经满头冷汗、浑身无力,根本不知道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凤隐是怎么回事?”容定尘持剑走向凤鸾。
凤鸾笑得阴狠:“没怎么呀!姐姐只是动了胎气而已。对了对了,我突然想起,你从来没有当过爹爹对吗?难怪你连这都不知道……我对姐姐可是很了解的,任何蛊毒都不可能逃过她眼睛。所以,刚才哪团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蛊毒,不过是一些能够促使孕妇胎气大动的药粉罢了。当然,这都得感谢鬼帝大人的配合,如果没有你,想要让姐姐的孩子如此不安稳,实在很不容易呢!”
恨不得对方万劫不复的人,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回答敌人的问题,凤鸾仅仅是想把她知道那些可怕真相说出来而已。
那样,就能够让白凤隐痛苦,何乐而不为呢?
“鬼帝大人和故人的重逢可还开心?不过,鬼帝大人开心,有些人就要不开心了。是不是,姐姐?还有啊,我都忍不住想提醒鬼帝大人了呢,就算心疼小情人,那也该多些谨慎,像是食水这样的东西以后千万别让小情人经手,不然……”
明亮生殿内,所有油灯突然噗地一声齐齐熄灭。
窦天斌吓得惊叫一声,嗖地窜到容定尘应该在的位置,想要寻求三人之中最为强大的男人当挡箭牌。然而他并没有摸索到任何人。
在光亮被摧毁的那一刹,容定尘已经快速返回白凤隐身边,用力将她揽在怀里。
惊叫声过后,圣殿蓦地安静下来。
“殿里有很多……东西。”容定尘单手持剑警戒,“感觉不到人在哪里。我们先退出去?”
白凤隐靠着他,依旧死死按住小腹,冷汗直流:“角落里……是设禁术的阵眼……我们得离开……”
“谁许你们离开了?姐姐,我不是说了吗?既然来了,你就要留下来陪我。陪我一起看你现在喜欢的男人是怎么被折磨死的。”
凤鸾的话音响彻圣殿内每一个角落,窦天斌颤抖着试图擦然火折子,却怎么都点不着,倒是引起一阵嗡嗡响声。
“别点火!”白凤隐用尽力气一声低喝,“想死吗?周围到处都蛊虫……”
黑暗之中一点光明,必然会成为蛊虫集体进攻的目标。
容定尘带着白凤隐摸索退到门口,却发现圣殿门并不在他认为的位置上,那里只有一堵冰冷的石墙。
“是迷阵……看来她真的是早就做好万全准备。”白凤隐稍作歇息,咬住嘴唇在容定尘腰间翻找,“针……我需要针之类的东西……”
窦天斌外出带着绣花针已经够奇葩,哪里还会有其他人带?
容定尘从来都是一人一剑睥睨天下,也不会准备什么暗器,更不可能有针之类的东西戴在身上。
翻找半天无果,白凤隐忽然想起什么,手又摸向他衣襟。
“干什么?”
“发簪……那支发簪……”
容定尘有那么一瞬见荒唐想过,也许白凤隐是突然心动要摸摸他,听到发簪两个字后才回过神来。掏出发簪叫给白凤隐时,他还在黑暗中露出微微失望落寞的小表情。
也因此,他居然忘记询问白凤隐,为什么突然想起要发簪。
白凤隐拿到发簪,毫不犹豫就朝自己手腕中央、臂弯里和胸口五处穴道刺去。随着鲜血涌出,穴道刺痛,纠缠着她的小腹疼痛大大消减。
这是她当年为容萧夙闯荡江湖时,从某位疯狂高手那里学来的镇痛之法,亦是很危险的自伤之术。
嗅到浓郁血腥味道,容定尘倒吸口气:“你做了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疼痛被遮盖,白凤隐立刻恢复精神,说话也不再断续。
从手臂、胸口流出的血,白凤隐一点儿都不舍得浪费,在三人周围画出大大圆圈作为防御,而后点燃火折子,将火芯弹射到墙壁油灯里,又一次将黑暗的圣殿照亮。
黑暗降临尚且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光明再度回归时,周围的环境却大不相同了。
木椅之上没有了凤鸾身影;垂下的灯架上爬满千奇百怪的蛊虫,就连地面也即将被铺满;角落里的四只虫子变得更大,已经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白凤隐幽幽叹息:“我本以,击败你之后可以好好教训一顿,让你再变回我认识的凤鸾。如今看来,你已经在邪路上走得太远……凤鸾,我现在真的很迷茫,曾经的你还存在吗?”
短暂安静后,一声冷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回响。
“曾经的我,不是被你亲手杀死了吗?”
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阴冷满眼,墙壁上仅有的油灯火苗跳了跳,依稀又要熄灭。白凤隐眉头一沉,夺过容定尘的剑挑起几只蛊虫抛到灯盏中,蛊虫燃烧发出吱吱响声,火苗猛地蹿高,这才让光明得以保留。
“没有其他办法了。”白凤隐换回剑,目光都然变得冰冷清明,“既然你不肯退步,那我只能摧毁这里,让你清醒过来……凤鸾,仔细看着,为什么说巫族圣女是天生的宿命。”
白凤隐单洗跪地,缓缓将指尖抵在地面上,伤口里流出的血顺着指尖留下,在地面形成一笑泊血洼。
血光一点一点扩散。
终于,拥挤在防御圈外的蛊虫接触到她的血,最靠近的一只忽地调转方向,朝对面某处漆黑角落冲去。
那种疯狂仿佛会传染,从一只传染到两只、三只……十只……百只……千只……
不过眨眼的功夫,所有受凤鸾操控的蛊虫都变成了“叛徒”,如迅猛洪水一般席卷整个圣殿,只有白凤隐等三人所在的防御圈内部得以安存。
一声细微的碎裂响动传来,蛊虫最集中涌向的那处角落,黑暗像是破碎的蛋壳,一片一片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