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山之下,竟然别有洞天,难以想象这座山到底隐藏了多少神奇。”容定尘起身,踢开脚边白花花的人头骨,回头向白凤隐伸出手,“能站起来么?我们的尽快找到出口才行。”
白凤隐稍作犹豫,在他搀扶下站起,却没有往前走,而是伸手去解他衣衫。
“干什么?”容定尘一把将她的手按住,剑眉微蹙。
“又不是非礼你,吼什么?吓到我儿子信不信我跟你拼命?”白凤隐在他肋下一拧,瞪眼道,“衣服脱了,我先帮你处理伤口。我可不想再见你们家小娇妻时她冲上来对我一顿哭嚎责怨。”
“都说了,只是皮外伤……”
“少废话,脱!”
容定尘不着痕迹抖了一下。
然后,他默默地、顺从地、快速地解开系带脱下衣衫,一声不吭把受伤的背部展现给怒目圆睁的可怕妖女。
见他伤得并不重,真的只是浅显擦伤,白凤隐松了口气。帮他重新穿上衣衫时,她顺手在他肌肉结实的背上揩了一把油,而后面对他毛骨悚然的目光一脸坦荡:“脱臼是吧?来,我帮你接上,没问题的。”
容定尘感觉寒气从脊背一直升腾到头顶,然而一只手实在耽误事,他只能提心吊胆把受伤的手臂交给白凤隐,认命般闭上眼睛。
这副仿佛沦落到女淫棍手中的绝望表情,让白凤隐恨不得狠狠抽他几巴掌。咬牙切齿咔地一下把他手臂拧回原位后,白凤隐眼珠忽地滴溜一转,计上心来,眯起眼双指抵住容定尘下颌。
“你一直对我妖女妖女地叫着,我一直很想找机会报复呢。现在周围没有外人,你我孤男寡女,你说我是不是该趁这机会落实一下妖女的名号?”
容定尘愣了一下,倒吸口气满是嫌弃:“……你究竟有什么毛病?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有病,你有药吗?”白凤隐随口反问。
问完,她便愣在原地,一抹疼痛狠狠掠过心口。
许多年前,她还是白家五小姐,他还是令人恼火的毒舌王爷时,他曾玩笑般地说过同样的话。
然而那些时光已然一去不返。
白凤隐愣住,容定尘也一刹失神……熟悉的感觉,破碎的记忆,又在他脑海中飞快闪过。记忆里他拔下谁的发簪,看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在眼前流泻,那时他的心里一片愉悦。
“起来。我要走了,长门司还有很多案子要处理。”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有病,你有药?”
那些对话,是他与谁?
那头秀发,属于谁?
那阵难以言喻的怦然心动,为了谁?
古怪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无声流淌、弥漫,二人不约而同选择避开对方视线转头,偏偏又是更加尴尬的异口同声:“该走了。”
之后就是再次愣怔。
一路上,两个人的默契太多太多,即便是在容定尘把白凤隐当成十恶不赦的妖女时,仍会屡屡发生令他尴尬的默契情况。以前他并没有深究原因,而今,他越来越觉得这种默契绝非偶然。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容定尘低道:“你曾说……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白凤隐黯然点了下头。
“那么有没有可能……有谁往我脑子里塞了一些本来不存在的记忆?我不是说温娘,而是说一些我从来记不得发生过的事情。”
“……你究竟想到了什么?难道你认为是我在你脑子里强加了与我有关的记忆?我在你心里就真的那么恶毒不堪?”白凤隐忍不住皱眉,蓦地有了几分恼火。
容定尘话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是认为被强加的记忆不是与傅温娘有关的那些,而是可能与她有关的部分。即便到了现在,他还是不肯面对傅温娘只是一场虚幻的事实,拼命地想要把他从自己的记忆中剔除,拒绝承认和她的关系。
她的努力,她所付出的心血,他一句话就能彻底推翻。
“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什么又是假。我只知道,温娘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担心她的这种心情,是不可能被别人凭空捏造的。”容定尘有些心烦,用力摆摆手,“不说这些。先找出路要紧。”
“是啊,你在乎她这点也许是唯一的真实吧。如果没有你对她这份心意,也许一切都会大有不同,我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把你们引来这里。”白凤隐自嘲苦笑。
容定尘身子一僵:“你带我和温娘来这里,不是为了替她解毒?”
“事到如今再隐瞒没有什么意思,还是坦白说吧……她的毒是我下的,我想解毒随时可以,根本不需要其他东西。之所以以需要某种药草为借口让你们来这里,我是希望能够在凶山山顶,让你看到唯一真实的答案。”
说是心灰意冷也好,说是不忍心也罢,白凤隐突然直线不想再有任何隐瞒。
她明白,除非容定尘恢复记忆,否则,他对傅温娘的执着是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有所动摇的。与其看他焦躁心急,冒着以后被他怨恨的危险,倒不如一切摊到明面上,由他自己来进行选择。
因为,容定尘已经别无选择。
她对他的了解,或许比他本人更深刻。当她意识到容定尘被篡改的记忆或许出现了缝隙时,她十分确定,以容定尘的性格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活在虚假的人生里,他必然会去寻找真相。
果不其然。
“只是个借口吗……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容定尘似乎没有太大惊讶,整理好衣衫,眉目清淡道,“温娘没事最好不过。至于你欺骗我的事,等从凶山离开之后在与你计较。在此之前,我会把寻找真相作为首要目的。”
“但愿能顺利。”白凤隐呢喃一声,而后忽然蹙眉弯腰,咬着嘴唇按住腹部,似是十分痛苦。
容定尘伸手将她扶稳:“不舒服?”
“儿子又在欺负我……”白凤隐勉强调笑,“不用管,这点疼痛我还忍得住。和他爹一模一样,总也不安分。”
她的玩笑并没有让容定尘放松,反而想起什么似的,眸中多了几分凝重:“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