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亲昵,面容却冷峻生硬,目光簌簌,居高临下,将她蜷缩的身子一览眼中。
她侧卧着,双手抱在胸前,手指弯曲成拳头,脖颈前倾,略像刚出窝的雏鸟。
沈灏呲了声,嘴唇抿成一条逢,丑死了。轻踱两步,回头看她,月光从槛窗涔进屋内,正好分了抹映她脸上。
俏鼻小嘴,肌肤胜雪。虽睡姿丑了点,但好在这张脸蛋还能入眼,虽不是国色天香之辈,但姿态自有股风流,却是少见。
他想起自己今天的失态,目光触及她睡梦中仍弯弯上扬的嘴角,天真透媚,活脱脱一副勾人的样。
平日总装作老实不谙事,背地里还不知诱坏了多少人!
这样一副可怜见的小模样,就得藏着掖着放屋里头。
沈灏吊开眼,高几柜上摆着睡前吃的藕饼,用荷叶包裹,拾到鼻端一嗅,荷叶味的清香混着酥甜。
卫家晚上派人送过这个,说是堂姑娘亲手做的,他随手一搁也没在意。
现在一闻,胃里却翻出了几分饿意。
“爹…娘…”她忽然出声,翻了翻身子,含糊喊了句梦话,嘴唇微张,眼角边涔出点点泪光。
八成是做了伤心梦。
沈灏知道她的家世,紧抿的薄唇松开缝。她没有嫡亲,日后若真想收她,难度也不大。
他不闪躲,丝毫没有怕被发现的小心翼翼。院子里就她和一个丫头,事先吹了迷香,也就不怕了。
她又翻了翻,被子蹬了大半,手往外伸展,正好碰到他的袍子。
又白又嫩的一双葱手,有肉却修长,指尖染了小桃红,颜色饱满圆润。
他低下头,从袖子里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葇荑,所触之处,温热柔软。
怔忡半秒,他俯身欺腰,在她右脸蛋边轻含住一点,齿舌相触,酥麻湿润。
他饿了,正好尝尝她的味道,日后总归是他的人。
舌头舔了舔,唇间满是若有若无的幽香,引得人想要尝更多。
——这就是女人的滋味了。
舌上的力道加大,牙齿微微收紧,下午她差点让他无法控制献丑人前,他得惩罚她。
直到在她脸上吸咬出了一个小圈,他才仰起脸庞。看着毫无瑕疵的左边脸蛋,突地又俯下去。
今天宋家外男的目光劲儿他可都看在眼里,她这般招花惹蝶,得罚。
张嘴又是一口咬。
清早起来,屋外的鸟儿啼叫欢快,禾生睡眼惺忪,想着早起去给卫老太请安,不敢马虎,唤来翠玉准备梳洗。
吩咐的话刚落,便听得“哐当”一声,只见翠玉手中铜盆掉落在地,一脸讶异,“二娘子,你脸怎么了!”
禾生不知所以然,歪头:“脸?”
翠玉拿来镜子一照,禾生往里探一眼,“哎呦”一声差点没将镜子砸了。
碎落一地的镜渣反射阳光,明明晃晃,无数张同样红肿的小脸慌乱地被捂住。
禾生吓得差点没哭起来,脸颊两边的红印子清晰可见,她胡乱用手去抹,不痛不痒,可就是抹不掉。
平日里她虽不喜盛装而着,但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对于这张脸,她宝贝得很。
翠玉小心地避开满地渣子,拿来另一面完好的镜子,抓稳镜墩才敢往前递,安慰道:“许是昨晚被虫子叮咬,只要不痛不痒,用不了几天便会自行消失。”
禾生余惊未定, “两块这么大的红印,万一好不了,我不就成了夜叉吗?不,比夜叉更丑!”
翠玉凑上前,仔细观察,一脸正色抚慰道:“二娘子,你绝对不会变夜叉,我这就去找大奶奶请大夫。”
大奶奶唤了大夫,全府的人就都知道禾生脸上长了红印。许是可怜禾生,卫老太没让禾生过屋请早,而是带着小辈们来了她的院子。
大夫在开药,卫老太问了几句,说:“以前在田里劳作时,常常会被各种各样的虫子叮咬,肿了几天也就好了,你的脸也是一样,安心躺着,没事!”
大夫症不出毛病,只知道是气血淤结,用不着大惊小怪,随便开了副美颜的膏药。
大奶奶送来副纱巾,丝滑柔软,用当下最好的流纱制成,做成面纱,正好遮住红印所在。
卫喜和李清起不来床借故没有来,难得没有人扫兴,卫林陪着说笑,说了好几个笑话,逗得全屋人笑开了怀。
禾生心情放松,戴上面纱,像众人安慰她一样安慰自己:这脸啊,肯定会好的!
卫有光听说禾生脸上长红印,出门前特意问了句,大奶奶从禾生屋里回来,刚打发完一个外面做事的小厮,满脸愁闷。
“怎么了?难不成堂姑娘的脸伤得很重?”
大奶奶摆手,“不是这事。我好奇呢,自堂姑娘来盛湖起,望京那边就没差人问过,因着上次家里小厮上京探亲,打发他去大府报声平安,哪想连外门都没进,一听是盛湖来的,夹棒带棍地打了出去。”
卫有光皱眉:“可是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说得清清楚楚——卫家堂二姑娘卫禾生遣人报信,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大奶奶停顿几秒,犹豫道:“我越想越觉得蹊跷,除了两月前大府派人嘱咐寄住之事外拿的三十两银子外,再没提别的了。不是我势力,就是逢年过节大府府上走亲戚打秋风的都能捞二三十两银子,堂堂一个大府出身的闺秀,就是打点也不止这点,禾生是好,只是大府那边不该是这般态度。”
卫有光一顿,觉得大奶奶言之有理,家里姑娘出门在外哪有不闻不问的,更何况千里之遥,基本的关心总该有。但转念一想,高门大户总不至于丢弃闺秀在外置之不理,许是有什么隐情。
“我们家虽不富但也不穷,禾生没有月钱,但多养她一个府里还是能够的,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待人家,不久后我要上京,亲自去大府一趟。”
大奶奶也不是刻薄小气之人,点了头不多想,反正一切由她男人说了算。
望京卫府。
屋里的白玉小炉鼎刚燃上香,微不可见的袅烟绕着圈往空气中散去,两边窗户一关,没了风,屋里子很快被厚重的檀木香充斥。
卫老夫人的红木雕鎏金拐杖一下下敲叩着地面,声音低沉而响亮,一声声仿佛打在人心,令人发悚。
屋里站的另外两人头微垂,不发一言,等待着卫老夫人的答复。
“不过是个商人之女,能做什么乱?待过些日子,风头劲散了,告知外人,就说卫家二少奶奶相思成疾,久病不治,死了。”
站着的两人一人是卫二老爷,一人是卫二奶奶,当过禾生很短一段时间的公婆。两人对看了眼,卫二奶奶小心翼翼地问:“要先知会姚家一声吗?”
卫老夫人转过身,写满岁月痕迹的眼角一提,露出犀利的眼神,“知会他家作甚?既已嫁做卫家妇,便与旁人再无干系。待死讯一告,提早斩草除根,切莫坏了大事。”
卫二奶奶犹豫,自家儿子的嘱咐字字在耳,若是杀了姚氏,只怕他会伤心欲绝。“锦之在时,一心一意想要娶她,若他知道人已不在,怕是要折腾。”
卫老夫人一记眼神,狠毒决绝:“妇人之仁,待卫家大事一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卫二奶奶不再言语。
离屋经过卫锦之的院子,卫二奶奶怀念自家儿子,顺带着想起那个只见一面的媳妇,红彤彤的小脸蛋,生得可怜见的,也难怪锦之会喜欢上。
卫二奶奶叹一口气,才当上婆婆,这媳妇就要死了,只能怪她苦命,让这卫家的人瞧中了眼。
人生在世,总得有个死字,为了自己丈夫而死,是荣誉。只盼她这媳妇在盛湖的这几月能活得开心,至于锦之那边,她自有安抚的法子。
早上禾生一起床就迫不及待拿镜子照,脸上的印子确实变浅了,想来是药膏起作用了,过不了几天,脸蛋又会恢复如初。
欢欢喜喜地去前院和大家一起用早饭 ,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起来。今日是十五,卫老太信佛,要给观音菩萨庆生。
刚踏进屋,便听见一屋子笑腾腾的。屋正央坐着个锦衣长袍的男子,背影端直,见她进屋,转过头来看。
禾生一愣,迟了半拍,福礼:“沈公子好。”走上前给长辈们问好,卫老太招手让禾生挨着自己坐,许是想补偿之前自己对禾生的偏见,刻意与她亲近。
禾生坐在卫老太身边,正好与沈灏相对。每次她与沈灏相见,总是会下意识慌乱,但定神一想,她又不欠他,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这人看起来太过危险,一举一动都透着图谋不轨的意味,但这又如何,反正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像往常一样加入众人的聊天中,得知此番沈灏前来,是想邀请卫家人参加乔迁宴,由于家中无女眷,还想请卫大奶奶帮忙筹办。
“……盛湖大闸蟹二十斤,悦食居的女儿红五坛,再备从周家村运的牛肉五斤,借月羹阁的掌厨一用……”
禾生微抿着嘴,专心致志听大奶奶说办宴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味佳肴上面,甚至忘记正前方坐着一只狼。
沈灏正襟危坐,目光扫了扫对面的人儿,见她一副沉醉入神的谗样,腮帮子微微鼓起,粉唇合拢,细皮嫩肉,白里透红,衬得脸上两坨印子格外明显。
“卫姑娘这脸怎么回事?”
大奶奶口干舌燥地刚说完,便听得沈灏说这么一句,众人的目光被带着集中到禾生身上,禾生今日未戴面纱,不知所措,赶忙低头,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脖子里。
卫老太道:“被虫子咬的。”
沈灏哦了句没有再问,聊了一会家常,到了早午饭的时间,众人纷纷散去,沈灏也就顺势告辞。
走到拱门石,前方差几步禾生要往东边走,沈灏喊住她,“卫姑娘。”
禾生实在不想搭理他,加上脸上这红印,要早知道今早沈灏会来,她就借个由头不过来了。遂未转身。
身后没了动静。待了几秒,以为他就此走了,呼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抬腿就走。
步子还没来得及跨开半步,耳边便传来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卫姑娘可曾想过,咬你的或许不是虫子?”
作者有话要说:沈灏:忍了二十多年,还要我忍多久?直接扑可以吗!
作者:(抠鼻)亲都亲上了,急什么?快了,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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