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骄阳淡淡的勾起了嘴角,似乎,对贾老算计凌晨乐见其成一般,“贾老怕是不知道,这小子,明明是一身铜臭,却偏偏学着人家修身养性,非要在这茶道上悟出点什么道理来,就为这儿,每年倒腾的新茶,就有不少,只我能说的上来的,宜兴的杨杏茶,武夷的建宁茶,小盆水牙茶,嫩的雨前茶,老的北苑茶,样样都全,至于野茶、香片、
时常见的,自是不少,我爷爷到是有句话,说这小子就是穷汉子得了个狗头金,咱们这些人,早就看不惯了,如今贾老开了口,正好,一次性榨干他,也让咱们过几天清闲日子。
凌晨恨恨的眼神瞪着莫骄阳,瞧瞧,这就是损友,哪有人揭人老底半点都不留的,这么多茶,你怎么不换过来说,非得挑着那几个难得的往前送,哪样是好得的,一年就那么几两,要不是他花了高价,年年都定,早就不知道飞进谁的肚子里去了。
贾元林眼前一亮,活到他这岁数,喜欢的东西越来越少,能感兴趣的,也就这么两样,一个女人,一个茶叶。
“凌小子,不地道,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跟你贾爷爷打声招呼,你这是怕你贾爷爷出不起价钱啊。”
凌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刚才还嫌贵,这会儿开始跟他谈钱了,谈个屁钱,就是想白得,还爷爷,哪个给人当?牟坏冒押枚魍鎏停搅怂猓构戳恕?
心里飘过无数的谩骂,脸上却还得谦虚的笑着,“您都让我叫贾爷爷了,以后出了门,我可是又多了层依仗,这茶叶,一会儿我就给贾爷爷包了,一样不留,回头,谁问,我都告诉他们,全都孝敬贾爷爷了。”
瞧瞧,这就是商人,心里不情愿,脸上还得笑,非但要笑,还得笑的一脸真诚,凌晨心里忍不住吐槽,他他妈当初怎么就走上这条道了呢。
“这可不好,不好,你这也是做生意的,生意人就得有个生意人的样子,哪能白送,再说,贾爷爷哪能占你一个小辈的便宜,传出去,不像话,真不像话。
“孙子孝敬爷爷,哪里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贾爷爷要是再推,以后我可是不敢在贾爷爷面前露脸了。”
凌晨嬉笑着起身,直接把提前准备好的茶叶摆到了红木茶几上,数量不多,可种类全,就刚才莫骄阳嘴里说的,样样都有,这会儿一包一包的打开,无论是色泽,味道,都是上呈,绝对的珍品。
没有什么华丽的包装,只是简单的纸重新包好,笑道:“贾爷爷可别笑话我,这东西我瞧着到是最简单的方法,味道才最自然,有些东西包装虽然华丽,可是原始的味道也变了。”贾元林显然是同道中人,在意的是茶,而不是外在的东西。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说够了茶,贾元林像是猛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抬手轻拍了下额头,歉意的看着莫骄阳,“瞧瞧,我这脑子,说的了一个事儿,就把另一个事儿给忘了,你小子,也不提醒我一声。
莫骄阳闲适的浅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反正今儿就是约贾老出来闲聊,贾老难得有空,我这个当晚辈的正好也跟贾老多学两手这为人处事的方法。
贾元林眼角的余光其实一直在观察着莫骄阳的表情,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是活到这个岁数的,本身坐在这里,就是一种压力,有些年轻人,在他们面前,根本就坐不住,不是因为椅子烫屁股,而是因为自身的信心不够,像凌晨,像莫骄阳这样,不骄不躁,嬉笑言谈间随意自在的,本就不多见。
贾元林大概也能猜到几分莫骄阳约他的意思,不过就是马伟平那点事儿,再就是冯市长的事儿,这个世道,总要讲究个和平共处,利益共存,马伟平吗,扔了,也没什么,毕竟扔了这一个,还可以有下一个,不过就是换了个名字罢了,到是冯市长那,有些咬手。
“处事之法?”贾元林笑的有些讳莫如深,“你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子,难不成还会有所保留,只怕,早就倾囊相授喽。”
这会儿,就没凌晨什么事儿了,凌晨又倒了杯茶,淡淡的品着,目光落到茶盅上,似乎,那上面的青瓷花纹比两个男人的谈话,更让人着迷。
莫骄阳淡淡一笑,目光里的凛然和不卑不亢浅浅的传递到了贾元林的眼里,看着那双状似混浊,实则精明无比的眸子一点点的扫描着他传递过去的信息,才再次开口,“孔子还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像贾老这样打过仗,立过功,生活阅历丰富的足足可以写成一部传记的老人,更该是我们这些晚辈学习的榜样。”
贾元林似乎没想到莫骄阳这样的男人说起恭维人的话,比起油嘴滑舌的凌晨,还让人舒服,那种感觉,到不像是被恭维,而是,他本就如此,只不过由一个年轻人的嘴里转述出来一般,不加半分的修饰,这份真实,却足以概括他曾经的功绩过往,甚至如今的地位。
不得不说,莫家教出来的孩子,的确有大将之风。
贾元林心里认可了莫骄阳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就有了几分真意,“传言,你说的传方言是?”
“冒认官亲。”莫骄阳嘴角的笑意已经收起,眼角的锋利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明明刚才还和絮春风的说笑,这会儿到像是在谈论一件再正经不过的大事。
贾元林觉得这几个字从莫骄阳的嘴里吐出来,总有几分跨越了时空的感觉,就像是坐在这间屋子里,屁股下面的坐椅明明是红木的家俱,可偏偏垫子用了明黄色,那种感觉,就像是古代帝王屁股下面的那把椅子,坐在上面的人,就是那个能随意发号施令,君王无戏言,一句话便能定人生死的感觉。
与莫骄阳的淡漠冷然不同,贾元林的笑还挂在脸上,手指落到了身侧的坐椅扶手上,不是轻敲,而是抚摸,嘴角一直勾着,似乎是长年的习惯,这个角度,哪怕维持几个小时,都不会升降半分,说话,也是保持着他惯有的语速,不急不徐,“冒认官亲?骄阳,你这是想给我讲古书啊。
莫骄阳似乎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般,哂然的摇了摇头,“莫老,自小到大,我这张嘴,就没讲过一个故事儿,这事儿,我还真不擅长。”
凌晨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茶杯遮住的嘴角微抽,想像着莫骄阳讲笑话,一准是个冷的。
贾元林抚摸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微抬,似乎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精光必现的眼里消散了那层温和的假象,出口的声音,已经变的郑重,“你说的这人是?”
这样的态度,就显得问话的人该是何等的刚直一般。
莫骄阳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一如刚才那般,并未因为贾元林突然加重的口气而把这个事态的严重性看的更高,似乎,他就是知道了这么个事儿,然后需要找个有经验的老人来帮着参详?幌隆?
“冯向前。”
“冯向前?”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大概就是贾元林这样的,明明心下有了数,可是这会儿非得把疑惑写在脸上,似乎,这会儿听到这样的消息,把这样的事跟这么个大有前途的官员联系在一起,实在让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一般。
“你有证据?”
莫骄阳摇了摇头,口气里带着晚辈遇到难事的茫然,还有几分不知所措,而这种不知所措,只能在信任的长者面前表露出来,却不能在敌人面前表露出来。
“这也是为何我请贾老喝茶的原因。听单位里的人说,冯向前上任之初,及至现在,一直标榜着上面有人,有些事儿,大家心照不宣,b市冯家的地位,大家也都心理有数,冯向前又是b市那边调过来的,所以,有些事儿,有心也罢,无心也罢,大家就这么联系到了一起,然后,这事儿就这么认定下来,只是我问过,b市冯家,确实没有这么一门亲戚。
贾元林一脸罕见的震撼表情,“b市那头,你问过了?”
莫骄阳诚恳的点了点头,“贾老也知道,我首长就是冯家长子,冯家的亲戚,不可能他不知道,尤其一市之长,大有前途的官员,若是冯家子弟,不可能没听过,没见过,甚至是没打过。
微顿了一下,莫骄阳又叹了口气,“当时,我首长还奇怪我怎么问他这种事儿,非要打听清楚,被我给搪塞了,只想着咱们s市如今在上面的名声也算是不错,若是有了这样的污点,以后在上面挂了名,就难正了,贾家和莫家的根都在s市,以后难免出个门,见个人,要是让人一提起s市,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到时候,也是咱们两家面上无光啊。
“你没跟你首长提这个人?”
贾元林在心里盘算着这盘棋,下一步该怎么走,他到是不在乎莫骄阳说的那个出门见人的事儿,这种事儿,本就是虚虚实实的,谁还能真的上门去问个究竟,要不是莫骄阳跟冯家长子这层关系,这样的电话,根本就不可能打的出去。
不过冯向前这个人,当初之所以明时暗里放出这样的风声,自然也是有人刻意为之,刚开始他听到的时候,也没多想,谁家没有个三亲六顾,再加上冯向前的确给一些人办了事儿,也的确走动了b市的关系,甚至那些关系,还真就有跟冯家扯的上的,这样一联系,他也以为冯向前是冯家的人,可是后来,冯向前对他的态度,到是比对莫家那头来的亲近,他就起了疑,按理,莫家跟冯家该是比他要亲近,在s市,莫家的地位又比贾家还要高,就算是他不想承认,这种事儿,大家也是心知肚名,所以就算是冯向前想拉拢,也不该舍了莫家来拉拢他,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暗地里查过这个人。
莫骄阳摇了摇头,“自然没提,我这会儿也踯躅呢,到底是等冯市长的任期到了再说,还是怎么办呢?”
贾元林目光状似不经意的落到了左手戴的表上,呀了一声,“都这个时辰了,你瞧瞧,这年纪大的人,难得有年轻人愿意陪着说会儿话,连正事儿都给忘了,今儿可真不能再说了,我约了人,这会儿人家都到家里等我了。”
莫骄阳话没说完呢,自然不想让贾元林走,连忙起身挽留,“贾老,你看,这事儿,咱们,是不是商量一下。”
凌晨也跟着起身了,不过没插言,而是把茶叶都装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笑道:“贾爷爷,孙子孝敬的,可别落下了。”
一留一送,这两人,到是唱了个好双簧。
贾老哈哈笑着拿起了那个手拎袋,摆了摆手,“你们两兄弟再说会儿话,这事儿,回头你跟你爷爷再商量商量,今儿我是真没时间了,等下次,去我那,到家里,我给你们拿好水泡茶喝。
七十来岁的人,走起路来,就像是脚下生风一般。
莫骄阳的脸色因为贾老的转身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还是凌晨暗自拉了一下,然后才笑着往外送,“贾爷爷,我送你,我送你下去。”
贾元林摆着手,哈哈笑道:“不用,门口有保镖,你们哥俩把剩下的茶喝了,这可是好东西,不许暴殄天物。”
凌晨呵呵的笑着,“贾爷爷不说,我也不能扔了,刚才您在这,我不是没敞开肚子喝吗。
包房的门一关,就听到里面有东西摔在地上的碎裂声,凌晨的笑容一僵,有些尴尬的解释着,“骄阳这小子,一准是坐着的时候没注意,把我那茶盅带洒了。
贾元林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送了,凌小子,你这孩子实在,骄阳那孩子也实在,今儿这事儿,没说完,那小子心里不痛快,不过这事儿,不急,得想想,我这头实在脱不开身,总不好失信不是。”
凌晨是商人,对信用最看重,一手按了电梯,一边又恢复了笑脸,“贾爷爷说的在理,可不是不能失信吗,我是商人,要是没有信用,上哪赚钱去,就这点,贾少也该是最有体会,也就骄阳这样的,人家是官字两个口,咋说咋有理啊,哈哈……”
“就到这,就到这,凌小子,回去吧,你贾爷爷也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身边还有人,车里有司机,出不了事儿,回去吧,等有时间,到家里去,爷爷请你吃饭。
凌晨直到电梯门合上,才轻快的转了身,嘴里忍不住哼起了小调,脚步轻快的回到了刚才的包房,看着歪靠在椅子上把玩着茶盅的男人,地上,赫然碎裂了两个汤匙,虽然也是上好的瓷料,却是这屋子里最便宜的东西,三块钱一个,嗯,这小子,手下留情了,刚才他心都跟着咯噔一下,要知道这种茶盏,都是成套着用,少了一只,其他的也就没有用的意义了。
“承蒙您老手下留情了,下官,感激不尽啊。”
油滑痞气,凌晨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莫骄阳眸光微蹙,似乎对凌晨这会儿的表情很不满意,抬起食指,对着男人招了招手。
凌晨不解,又往前走了几步。
莫骄阳的食指还在动着,凌晨的步子还在前行着。
终于,到了一个可以掌控的距离,莫骄阳迅如豹般的以手支着红木坐椅的扶手,扫堂腿已经飞了出去。
凌晨暗叫一个不好,连忙侧退,只是这个距离,侧边正好是茶几,上面,摆着整套的青瓷茶具,这会儿,眼角的余光正好被青瓷上的折光所刺,手臂突然加力,身子做了个单手俯卧撑的姿势,身体腾空,一个旋转而出,终于安然的越过那套青瓷茶具,落到了茶几的另一侧,得意的哼道:“本公子文武全才,大人可还满意?”
莫骄阳哧了一声,“再不说人话,信不信下一刻你连说话的机会都被没收了。
凌晨嘴角不停的抽搐着,要不要这么狠啊。
“骄阳,你说,老狐狸回去第一件事?陕穑俊?
“睡觉。”
莫骄阳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凌晨有些受刺激,“骄阳,这饵下的这么大,他还能睡的着?”
“那你以为他会干什么?”
莫骄阳眸光流转间,心里已经盘算了全局,这会儿到像是一个考官在考着自己的学生。”
“打电话。
凌晨眼里还了几分得意,从刚才的形势分析出来的得意,“这么好的机会,贾家一直想在那头找个更大的靠山,而且,你端掉了贾家一个棋子,如今贾家没准想借着这个事儿,安上一个更大的棋子呢。”
“你以为,贾家有机会?”莫?狙羿托Γ退闶桥吡朔胂蚯埃贤芬膊换嵊眉旨液湍业娜耍?不然,这s市,岂不是成了他们两家的天下,只要他们两家一联手,垄断整个s市便不在话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古礼如此,谁会傻的不去设防。
“贾家没机会,不过,骄阳,我不相信,这么好的机会,你,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