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不出口,便能安慰自已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只要心筑壁垒,便能祈望击溃情迷,回归清朗,依然做无动于衷的自已。
可一但出了口,那些藏掩在内心深处,不知何时漫延的喜欢,冲破了她自欺欺人的遮掩,带着破釜沉舟的意愿,终究撞上了南墙,溃不成军。
周郁的勇气不多,在溃不成军之后,几乎瞬间又龟缩回到壳里,为了修复自已坍塌的壁垒,几乎没有丝毫迟疑的选择了逃离。
从大厦离开,打车回到新租的公寓,简单的收拾几件换洗的衣服,在离开前,她拿过茶几上的便笺,给叶微微留了言,“有事儿出差,手机信号可能不好,回头再联系。”
仓促的笔记显示她内心的混乱,随手乱掷在茶几上的签字笔因为玻璃镜面的光滑,还没来得及停稳,便滑落到了地面,啪的一声响动,在防盗门扣合的时候,消弥。
午夜的机场少了白日的喧闹,却也不见萧条,繁华都市人来人往,机停机走,每天往返运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分离,有多少人在这里重逢。
周郁提着行李袋,拿着身份证在服务台领了机票,过安检之前,才想起来给奚彤君打个电话。
半夜十二点,奚彤君端着一杯红酒正欣赏着s市的夜景,意外接到周郁的来电,眸中有诧异,却没有迟疑。
“喂?”
“总编,我是周郁。”
“嗯,这么晚,有事儿?”
奚彤君的声音没有半点被打扰的迷糊和混沌,清楚的掠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眸现微疑。
“总编,文县那边刚有打电话过来,有几个出去打工的人突然回到了村里,而且,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几个外地口音的男女。”
“外地口音?”
奚彤君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收拢,神色间已收起了慵懒,一派正色,“你在机场?”
周郁拿着手机坐在安检口的候机椅上,深深的吸了口气,这个借口是她胡编出来的,为的就是能拿到尽快出差的理由,“是,我现在赶过去,总编……”
“你自已?”奚彤君截断了周郁的话,声音里不免添了几分担心。
周郁一颗心只想逃离这座城,换一个地方,换一个环境,哪怕这个环境四处伏威,也好过留在这里再被那道气息侵扰,她轻嗯一声,没听出奚彤君潜藏的关心,只匆匆说道:“总编,我这边要上飞机了,那边交通闭塞,信号也不好,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再跟你联系的。”
“周郁……”
奚彤君还想再说什么,只是没等她说出口,电话里已经传来了盲音。
这一晚,注定有很多人不成眠。
朝夕更迭,分秒变故,不过一夜之间,以为会停留在原地的人,却失了踪影。
凌晨早上睁开眼的时候,手指探摸向床头,拿过手机,又拨了一遍周郁的号码。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与昨天晚上的无法接通不同,今天提示音换了不在服务区,凌晨早起的心情渐渐染上了乌云。
简单的收拾出门,车子还没开出小区,就接到了唐七的电话。
“怎么了?”
唐七有一层潜藏的身份,在凌家,只有凌晨知道,所以,也造就他有事儿,会先跟凌晨说的习惯,“你这是什么口气?”
一大早上,欲求不满的,唐七心里腹诽,嘴上到是没说出来。
凌晨拿过仪表台的烟盒,抽出一根,塞进了嘴里,打火机打响的时候,他一边吸着烟,一边问道:“有事儿?”
“姓付的那个女人弄走了,那个男的运出去没大用,我让人直接给送到矿里了。”
“行,你看着安排,别让这两人再活着回来就行。”
唐七一听,乐了,“去了那种地方,还想活着回来,你也太高估他们了。”
凌晨脚踩油门,一路抄车抢道,眼看着就要到了周郁新搬的小区门口,他也不跟唐七啰嗦了,“凡事别大意了,一朝被小虾小蟹反扑,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已。”
“哟呵,成,回头我再交待一声,把这两人再弄远点,正好最近得了一批新药,听说喝上去,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还没让人试过,回头,让那边的人给他们试试,看看效果。”
凌晨知道唐七嘴里的东西,却不多谗言,做事儿,他有他的底线,唐七身陷其中,暂时还拔不出来,他却没打算把自已陷里去。
“那些事儿,你自己处理清楚,还有,佳蕊怀孕了,你最好赶在孩子出生前,把脚底擦干净。”
凌晨说的郑重,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唐七自然也知道老婆孩子重要,心里一暖,轻嗯了一声,“放心,我知道。”
挂了电话,凌晨的车子也到了小区门口,等着保安开了栅栏,车子一溜烟的闯了进去,直抵周郁所在的那栋楼下。
早上七点三十分,门铃刺耳的响声惊扰了叶微微的好眠。
昨天晚上high的太晚,到家的时候,天都泛了鱼肚白,叶微微请了半天假在家里补觉,准备下午上班,可睡梦正香,就被这扰人的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的从床上起来,随手拿过床边的睡袍罩上,一边打着呵欠往门口走,一边嘟囔着,“一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了。”
哗啦——
门锁转动的声音还没落,门板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呃——
叶微微看着自已搭在门锁上的手,好像她还没来得及拉。
凌晨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大大方方的揣进了口袋里,目光越过叶微微在室内环绕一圈,除了卧室,敞开的地方,都一目了然。
他眉头微皱,看着头发凌乱的叶微微,问道:“人呢?”
“呃?”
叶微微被凌晨问的迷糊,只觉得这人一大早上拿着别人家的钥匙,登堂入室,还大大方方的要人,是不是有点……
“你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没看到她?”没等到叶微微的回答,凌晨兀自抬步在进了客厅,两室的房子,他脚步自主选了一间卧室的方向,推开……
“她昨天晚上没回来。”叶微微赶在凌晨迈进卧室前,急切的开了口,心里腹诽,好歹也是女孩子的卧室,这男人要不要这么大方啊?
“你,是凌先生?”混沌的脑袋终于开了一道光,叶微微一手拍在额头上,一面眨着眼睛审视着一大早上闯进来,看着很不错的男人,电话里听声音还没觉得本人如何,这会儿见到,到是替周郁庆幸不少,怪不得她给周郁介绍小鲜肉,都入不了眼,原来是眼前有这么个俊逸潇洒的男人晃着。
啧啧,瞧瞧那身材,瞧瞧那棱角,这男人就算不是极品,那也够得上精品了。
瞌睡虫在欣赏美男的过程中,悄然爬光,等她再看到凌晨踏着步子翻茶几的时候,突然叫了一声,“哎呀,周郁给我留了张字条。”
回来的时候,茶几上的字条摆的显眼,她看过,还记得埋怨了一句,这资本家真特么能压榨员工,人才刚回来几天啊,又派出去了。
叶微微没敢耽搁,小跑着过去翻开了茶几的抽屉,好像看完,随手扔里了。
“怎么没有呢?”
抽屉从里到外翻了个遍,连里面的姨妈巾都倒出来了,也没见到那字条。
“是不是这个?”
凌晨半躬着身子,探手从茶几下面的地板上,抽出了一张带香味的便笺纸,嘴上问着,指尖已经把纸背翻了过来。
“微微,出差,信号不好,回头电联。”
一句话,字数不多,却稍显凌乱,似乎女人在写这个的时候,很着急。
凌晨手拿便笺,眉头浅蹙,看着叶微微,“你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
呃——
被查岗?
过惯了自己翻身做主的日子,突然间被查岗,叶微微还有点不适应,不过,看着凌先生那不耐烦的脸色,她顾不得安慰吐槽的小心灵,快速的说道:“应该是今天早上三点钟左右吧,反正天都开始亮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周郁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凌晨把手中的便笺折叠起来,放到手心,一边揣进口袋,一边环目在室内撩过,似乎在寻找什么,只可惜,房间里没有一道他熟悉的气息。
叶微微瞧着他迈步朝门口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没有追过去,只说道:“没有电话,只留了那张便笺。”
“她再给你打电话,你通知我。”
命令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随着防盗门扣合,叶微微嘟着嘴巴张了合,合了张,想抱怨,又因为听她抱怨的人,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里,最后,只变成了一声轻嗤。
楼下有车子发动的声音,叶微微一个激灵,突然从沙发上窜了起来,跑到了窗口,在看到那缓缓驶离楼下的车子时,瞬间就抚额了,尼玛,上千万的车开的这么漂,这男人一定很有钱吧?
她真有一种冲动,给周郁打电话,让她快点回来,告诉她一声,姑娘啊,别作了,这么棒的男票,有钱,有颜,你这小脾气也该收收了。
凌晨车子驶出小区,没有往凌氏总部的方向开,而是直接朝着杂志社的方向开去,路上,他给奚彤君打了通电话。
“奚总编,早。”
这个时间,奚彤君还没有上班,不过,今天早上到是特例,因为昨天晚上接到周郁那通电话,她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把出差的简单行李收拾出来,这会儿,正提早到办公室里,列未来一个月的工作计划表,准备等各部门的领导上班以后,开个碰头会,她就走。
这么早接到凌晨的电话,她有点意外,“凌总,早?”
“杂志社最近有安排出差吗?”凌晨把手机放在仪表台上,开着耳机,不耽误他看路。
对于大老板含糊其词的问话,奚彤君不解的皱了下眉,“凌总的意思?”
“杂志社最近有出差的安排吗?”
“凌总有什么新闻需要下面的记者过去吗?”
奚彤君以为凌晨是要调哪个记者过去跟访,这种情况以前到没发生过,不过,大老板发话,她自然也不会派个资质不够的记者跟访,“张主编今天应该没什么事儿,如果凌总那边需要的话……”
“不用。”凌晨一见奚彤君误会了,没有解释,却也没单刀直入提到周郁,“你那边记者下去采访,一般要用几天?”
“这个,不好说,看新闻价值,还有路途远近,交通各个方面。”
“最快?”凌晨打断了奚彤君的啰嗦,直接问道。
奚彤君一时猜不透凌晨的心思,却按照正常的出差时间说道:“三、五天,或者一个月,都有可能。”
当然,像这次周郁这样的,很有可能拖沓成两个月,或者更长时间,也未可知,这句话,奚彤君却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了。”凌晨挂断电话的时候,一脚踩到了刹车上,早上还急切的心情,忽然就不急了,三、五天,等个三、五天,似乎也没什么。
周郁清晨的时候,下了飞机,出机场的时候,没有坐机场大巴,而是跟一个飞机上聊了几句的乘客一道坐了来接机的车子进了市内。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同一个职业,也或许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关注了同一个话题,两人从上车,一路聊个不停,直到进了市里,这个话题似乎还没有戛然而止的意思。
夏约翰是个长着一双蓝眼睛的混血青年,说话的时候,喜欢眉飞色舞的去表达,好像那样说起话来,会更能把内心的想法,真实的展现出来。
就像现在,周郁到了市里,要下车,转车去文县,再从文县搭车去下面的村子,估计幸运的话,今天晚上会到,如果时间太紧的话,她打算在文县住一晚,第二天再去下面的村子。
不过,夏约翰自来熟的拉着周郁的胳膊,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独行,他一口还算标准的c国话,说起来,总会在尾音的时候,不自觉的上扬腔调,“周,你一个人,太危险,明天,我陪你。”
“不用。”
周郁连忙拒绝,摆着手想从夏约翰的掌下把胳膊挣脱出来,只是夏约翰的力气很大,握的太紧,她一时挣扎不过,只能妥协的说道:“你不是还有别的工作要做,我们分工不同,而且,这个村子只是凤毛麟角,如果你能发挥你的力量,同时再曝出别的村子的存在,那样,社会的关注度也会更高一些。”
“可是周,我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又不是经常跟他们打交道,这样很容易出事的,我还是不同意。”
夏约翰或许是因为国外基因的原因,绅士风度从骨血里渗透出来,他拉着周郁又塞回了车里,一边吩咐着司机开车,一边对周郁解释道:“周,我本来也是来考察这个课题的,其实,去别的村子,和跟人去同一个村子,并不矛盾,而且,你放心,我不会抢了你采访的功劳的,当然,适时的,我们也需要用彼此的身份打个掩护,不然,像我这种蓝眼睛的鬼,没准脚还没踏进去,就被人家村民给赶出来了。”
夏约翰说话很风趣,尤其把自已说成是蓝眼睛的鬼,即便周郁心情不畅,也被他的自嘲逗笑了。
其实,她也知道夏约翰说的有道理,这种村子,相当排外,别说是长的夏约翰这样,一看就不是c国人的脸,就是她们初次来打交道,要不是因为一点特殊原因,跟这个村子里的人有了善意的接触,只怕,想溶进去,也是极艰难的。
“他们很敏感的,你要是去的话,一定要注意语言,还有动作?”
周郁其实想说,越是弱势群体,越渴望被关注,可他们又怕被排挤,自尊心超强,面对这样一群人,的确需要在细节上多加小心。
夏约翰本就是奔着这个课题来的,听了周郁的话,眉目一展,笑道:“当然没问题,今天我们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出发。”
周郁在市里耽误了一天,奚彤君赶了上午的飞机,下午抵达,下了飞机,第一时间联系周郁,到是没想到,她手机已经接通了。
“周郁,你在哪儿?”奚彤君拿着行李从机场的大巴上下来,避开身边的人群,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听周郁说话。
“总编,我还在市内,没下到县里,遇到个同行。”周郁到也没隐瞒,把自已这边的情况说了。
“那正好,把你的地方告诉我,我刚下大巴,过去找你。”
“啊?”周郁一惊,趴在床上整理资料的手都僵了一下,身体瞬间就坐了起来,“总编,你也到了。”
“你以为,我说说就算了。”
奚彤君的语气,难得带了几分调侃,有别于她平时在办公室里的一本正经。
周郁有点不适应,可也知道,总编不可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连忙报了酒店的地址,又怕奚彤君人生地不熟,再被宰,“总编,你在那儿等我,我过去接你吧。”
“也好,我在附近找个地方,一会儿过来,咱们先吃点东西。”奚彤君到也没矫情,人生地不熟的,尤其还是文化水平偏低的区域,在这种地方,外地人很容易被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