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莫要说笑!”沈千碧语气里带了一分薄怒,唇角却是暗暗上挑,“我是去庙里上香呢!三殿下不是素来最讨厌那种地方吗?”
“原来是去上香啊!”龙天若直起了腰,手在沈千碧马车上的花盖下搅来翻去,沈千寻注意到,那里有一朵不太显眼的紫黑色花朵,似是铁器所制,看上去有点古怪,有心上前瞧个清楚,又懒得跟沈千碧费嘴,便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
马车车人是男扮女装的三姑充当,一见她就跟她咬耳朵:“大小姐,你说怪不怪,三殿下一出门就把你的马车帘子给扯破了,你瞧!”
沈千寻歪头瞥了一眼,果然见那里似是少了一块布角,她轻哧:“他那只手,遇花摧花,遇柳折柳,有什么奇怪?”
“可我记得那里好像有个东西的!”三姑皱眉,“总觉得他把什么东西给扯走了!”
沈千寻微笑,三姑虽然人生得健壮得像个男人,可是,心思却十分细密,这一点十分可贵,她也正需要这样的帮手,当即回说:“没事,待会儿我问问他就是了!”
三姑撇嘴:“你瞧,他又跟二小姐调情去了!”
沈千寻抬头,正好看到龙天若矫情低叹:“啊,真是好可惜啊,二小姐这么美,不能与美人同行,小王心中好生惆怅!”
沈千碧笑啐了一口,放下了帘子,吩咐马夫赶路,龙天若则抱着双臂,直勾勾的看着远去的马车发呆。
沈千寻嗤笑:“我说你怎么还没走,原来又是被美人儿勾住了魂魄。”
“爷的魂儿一直在你身上,谁都勾不走!”龙天若嘻笑回,“你这是要入宫?”
沈千寻“嗯”了一声,吩咐三姑催马,不想龙天若却扯住马车不放,嘴里嚷嚷着:“爷也要去!小僵尸,爷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沈千寻哭笑不得:“怎么你什么人都想跟啊?”
“无聊嘛!”龙天若蹭地一下,跳到车夫的位置,笑嘻嘻说:“你的车技不好,回府歇着去!让爷来赶!”
三姑无奈的看了沈千寻一眼,沈千寻挥手让她去,龙天若拉动缰绳,扬起马鞭,孩子气的大叫:“驾!驾!马儿,快点跑!”
马儿四蹄如飞,龙天若这边也哼起了小曲儿:“太阳高高照,照到那柳树梢,山上过来了花呀么,花儿花儿轿轿里的女子儿长得好,长呀么长得好……”
他唱得俏皮活泼,沈千寻忍俊不禁,边笑边拍掌:“龙天若,你行啊!还会唱小曲儿,再来一首怎么样?唱的好的话,姐给你打个赏儿!”
“好嘞!”龙天若情绪超嗨,又扯着嗓子唱起来:“竹子当收你不收,笋子当留你呀不留,绣球当捡你不捡咧,空余两手哇捡忧愁,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等三年!”
沈千寻听惯了他平时那种浮滑的腔调,却没想到他唱起小曲儿来,却是清爽纯净,很有磁性,竟是说不出的动听,此时太阳正缓缓西坠,晚风轻拂,马蹄轻疾的行走在林荫路上,叮当当的马铃声衬着他随性的欢快哼唱,倒是十分的应景。
沈千寻虽不至听得如痴如醉,却也心情愉悦,她掀开车帘,笑盈盈的问:“鬼殿下,你今儿个的心情怎么那么好啊?”
“轿轿里装了个美人儿,爷的心情怎能不好呢?”龙天若歪头瞅了她一眼,眉间眼梢全是笑,那笑意竟是从未见过的旖旎温柔,沈千寻看得一怔。
别说,这货温柔起来,那嗓音那神态,跟龙天语还真是像得诡异!
想到龙天语,她心中一阵温馨甜蜜,此时听在耳中的吟唱,也似幻化成龙天语的声音,也不知此时他正在干什么……
她一路听着曲儿,心猿意马,浑然没有意识到,这马车压根就不是朝着皇宫的方向。
等到发现,一切都晚了。
她看着头上大大的招牌,哭笑不得的问:“龙天若,你把我带到酒馆来做什么?”
“爷饿了!爷要吃饭啊!”龙天若伸手扯她,“快下来陪着爷!”
“谁有那功夫啊!”沈千寻恨恨的拉起缰绳,转身要回,这时,只听店小二跟一堆食客眉飞色舞的唠叨:“这京中刚出了件新鲜事,你们知不知道?”
众食客抬头看他,那小二笑得暖昧:“刚刚啊,相府那个俊俏的二小姐沈千碧,居然跑到妓馆去了!”
沈千寻心里一惊,食客们却齐齐瞪大了眼,急急问:“她一个大家闺秀,跑到那里做什么?”
“做妓啊!”店小二一语惊人,“大白天的,她去那里钓男人,钓了一个又一个,总嫌不够,还衣衫不整的跑到大街上拉男人,哎哟,你没见那情形哟,那条街上的哥们儿,可真是有福了!”
沈千寻头脑“嗡”地一下,她倏地看向龙天若。
龙天若冲着她笑,黑黑的眸子晶晶亮。
酒馆雅间。
沈千寻未及坐稳便已急急发问:“那个入妓馆寻春的女人……本该是我,对不对?”
龙天若眨眨眼,咧嘴笑:“小僵尸就是聪明!”
“跟……那朵花有关?”沈千寻艰难的发问。
龙天若点头:“那朵紫铁花,可是长公主的最爱!她要对付某个女人,就会留下那样一块铁花牌,她的喽罗们看到了,自会行动,长公主管那叫,挂牌子,据说是从父皇翻牌子得来的灵感,因为总有一些女人不听话,非要跟她抢男人!”
“那些女人最后的结局,都是沈千碧那样?”沈千寻问。
“不!”龙天若摇头,“沈千碧的结局很好,丢了人,却死不了,大多数女人,是会被男人活活折磨死的!所以,你现在知道,你惹到了什么样一个女人吗?”
沈千寻点头,遂又感激说:“龙天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龙天若大刺刺摆手:“别客气!你是谁啊,你是爷弟媳妇啊?爷不帮你帮谁?你是四弟的女人,也等于是爷的女人啊!”
沈千寻无语,这叫什么话啊?怎么听着那么……难听啊!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一点感激之心,立马飞得没影。
皇城,乾坤宫,龙熙帝剧烈的咳嗽声,听得胡厚德心肝胆都在颤。
“皇上,您怎么样啊?”他上前体贴的抚着他的后背,“要不要先宣个太医来瞧瞧?”
“他们又不是没瞧过!”龙熙帝面色晦暗,“一个个都跟呆头鹅一样,看朕那模样,就像看死人!朕一看到他们,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是……”胡厚德忙说,“奴才这就去相府,去找那沈千寻!”
“再等等吧!”龙熙帝喘息一阵,说:“那个丫头……别催她,若是催急了,反而不好!对了,那个汐贱人,怎么样?”
胡厚德哭丧着脸回:“不太好……”
“不太好是怎么样?”龙熙帝急急道:“她可是……已经出现肺痨症状?”
“这个……”胡厚德支支吾吾答:“听宫人说,一回宫就开始咯血,整个人都虚脱了!”
龙熙帝登如面如死灰,偏在这时,喉间又是一阵奇痒难耐,他拼命咳嗽,直觉得胸口火烧火燎般痛,一口痰堵在喉间,竟有窒息之之感,正苦苦挣扎间,忽听殿外脚步声响,胡厚德探头一看,不由喜形于色:“皇上,沈千寻来了!”
“快!快宣!”龙熙帝气喘吁吁叫。
沈千寻一踏入大殿,人便被龙熙帝牢牢扯住,急急问:“沈千寻,你可找到克制之法?”
“回皇上,臣女不敢妄言!”沈千寻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她这一跪,差点没把龙熙帝的心给跪出来,他绝望的叫:“你也无药可医?”
“不!”沈千寻摇头,“并非无药可医,只是臣女不敢保证,臣女只能尝试着给皇上用药,若有好转迹像,那么,便说明此方可行,若……”
下面的话,她故意没说出口,心里暗道:好不容易找个可以让她扬眉吐气当家做主人的强大后盾,她自然得好好利用,对不起了皇先生,让您杀个恶人,您总是慢悠悠的,所以,您这病,姐姐我也只能慢悠悠的给您治喽!
话说回来,这种做法,实在有损医德,但事出无奈,想必她的师祖师爷爷什么的,也会原谅的!
龙熙帝却已等不及,慌慌道:“且不管那么多,先煎了药来用!朕这会儿实在难受!”
沈千寻点头,亲自下厨煎药,当晚也没回府,窝在龙塌前守了一夜,熬得两眼乌青,却不肯去休息,只说这是首剂药,一定要细心观察病患体征,才好确定下次用药的份量。
这么熬了一夜,次日清晨走路都有些打飘,她却仍要亲力亲为的煎药,生恐宫人们掌握不好火候,而龙熙帝服了那一剂药之后,这一夜虽也咳嗽,胸口却舒坦好多,清晨起来,也觉精神好了许多,对于沈千寻的悉心照料,自是十分感动。
沈千寻要的,就是他的感动。
因为她就是专门来让他感动的。
她可没忘了,今天早上,侉彝人的案子就要在刑部大堂开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