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色的小圆点,竟然是一枚铁钉的顶端!
铁钉……
这个女人,竟然是被一枚铁钉钉入脑部而死……
原来曾经看过的包青天里的双钉案,并非子虚乌有,这样残忍的事情,真实的存在人间!
五毒见她发愣,不解发问,沈千寻木然解释,五毒失控的尖叫:“如果这个人是被这么残忍的害死,那么,我姐姐呢?我姐姐的尸骨在哪儿?”
沈千寻摇头:“我不知道!”
“姐姐!姐姐!”五毒放声大哭,沈千寻却只觉得头皮一个劲发麻,这……太可怕了!
饶是见惯了凶杀案,她此时亦觉得透不过来气,而墓室之中的空气显然越来越稀薄,她又掠了那尸骨一眼,果断让五毒盖上棺椁。
两人走出地道,大量新鲜冰冷的空气陡然涌了过来,沈千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坐在石块上休息,五毒则像发神经一般扯住她的衣袖:“沈千寻,沈千寻,帮人帮到底,救佛救上天,我老婆子求求你,求你再帮帮我!”
沈千寻叹口气,问:“你还想让我帮你找到你姐姐的尸骨?”
“是!我姐姐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我要找到那个杀人真凶!我要给她报仇!”五毒长声悲泣。
“人都死了十年了,物是人非,杀人真凶没那么好找!”沈千寻实是求是的说。
“可如果明知姐姐是死于非命,我怎能坐视不理,不追查下去?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五毒哭得两眼通红,鼻子也是红通通的,那凄凉哀绝的表情和苍然的白发,让她原本属于五毒教教主的霸气荡然无存,现在瘫坐在沈千寻面前的,只是一个可怜无助的老妇人而已。
沈千寻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她对于这案子也自然生出了浓烈的好奇心,能想出铁钉入脑这种杀人方法,凶手想来也是一个聪明人,古人男女皆留发髻,铁钉的位置,又刚好藏在发髻之中,任是再好的验尸官,只怕也想不到这一点。
“我可以帮你!”沈千寻缓缓说,“可是,要查凶手,就必得搞清当年那起案件的来龙去脉,依婆婆你所述情形,姜太后是中邪溺水而死,而当时也确实水淋淋的捞上一具面目难辨的尸体,这具尸体是谁的?是姜太后的,还是现在这具尸骨的?如果当时捞上来的,就是现在的这具尸骨,那么,姜太后去哪儿了?死了还是活着,如果她被害,凶手为什么要置换尸体?这里面有太多的疑点,如果不能解读这些疑点,那么,我是没有办法帮助你的!换言之,我需要案发时的第一手资料,最好能找到十分可信的当事人,比如说,服侍姜太后的宫人!”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这时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五毒身上,缓缓道:“婆婆在十年之后,忽然想到来查姐姐的遗骨,想来,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吧?必是先发现了什么疑点,才会有些举动吧?”
五毒微怔,随即飞快回:“是因为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见姐姐满眼含泪的看着我,身上全是血,连着几天,我闭上眼就做这样的梦,终于心惊,这才决定回到龙熙京都一查究竟!”
沈千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面色沉静通透,五毒目光闪烁,长叹一声道:“你这个黄毛丫头,真是一双好利的眼睛,什么都瞒不过你!好了,我说,但你要保证,绝不外传!”
“我只查案,不传流言!”沈千寻淡淡答。
“我之所以不说,是因为这事关乎姐姐的名节!”五毒低低道:“上个月,我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夜宿客栈,一群男人喝醉了酒,在一起吹嘘泡女人的本事,其中一个男子,便说自己曾经和龙熙国的前太后共度良宵,旁人自然不肯相信,他便列举出许多细节来,我那名属下知道我与姜太后的关系,便留了心,将那人毒昏,带到了五毒教!”
“我当时便要处决他的,可他却也算是个聪明人,从我的言语和容貌间猜出我的身份,便连连叩头,说有重大的事件要说与我听,我便信了,他便说,姜太后死前的前几天,他还见过她,她头脑清晰,绝没有中邪的征兆,只是心事重重的,似是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却又患得患失,难下决断,因而辗转反侧,长嘘短叹,但她性子刚强,决不是那种去寻短见的人!”
“那人现在何处?”沈千寻眼前一亮,急急问。
五毒苦苦脸,回:“死了。”
“死了?”沈千寻抚额,“你居然让这么重要的人,死了?”
五毒亦后悔不迭:“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啊!我心想到京城查证之后,再作计较,谁想这厮可能怕我杀他,竟然私自外逃,五毒教那种地方,各种毒物甚多,连教中的人进出都得小心翼翼,他这么乱闯一气,哪里还有命在?”
沈千寻扼腕叹息,但人既已死,也无可奈何,她又问:“那么,你得再找出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才行!我们得找到姜太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本来就是隔着十余年猜案子,若消息来源再不准确,我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我马上去找!”五毒生怕她知难而退,忙张口允诺:“沈丫头,你放心,婆子我一定找到知根知底的当事人,我会想方设法给你提供第一手讯息,以便你破案!”
沈千寻点头:“但愿你能找到吧!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哦对了!”
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事,说:“你此番来京,怎么不回家?姜府不还是你的家吗?姜太后的尸身,亦是她的子侄为收殓,也许知道什么也说不定,这总比你孤军奋战要强得多吧?”
五毒面现惭愧之色:“婆子我哪还有脸回去!”
“为什么?”沈千寻好奇的问。
“我打小儿性子就跳脱,不想跟姐姐那样,规规矩矩的做大家闺秀,老跟江湖中人厮混,老早就被父亲逐出了家门,我母亲又死得早,她只生了我和姐姐两个,我也就只和姐姐感情深,父亲有很多房妾室,我跟那些姨娘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好,姐姐死后,我跟他们再无联络,后来……”
五毒抹了把脸,轻叹道:“后来,姜家似是受到诅咒,一直出事,家中男丁相继死去,父亲病危之际,托侄子博容找我,我恨他对母亲薄情,便将他轰了回去,那孩子当时可是眼泪婆娑的走的,我如今回来,哪还有脸照他的面?”
“原来是这样!”沈千寻摇头叹息,“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有什么嫌隙,也该放在一旁了,另外,据我掌握的消息来看,姜大人应该也对太后之死有所怀疑,所以,这些年,他也一直在暗中查访,我不信有什么中邪诅咒这种事,我倒比较倾向于有人要灭姜家,而除掉太后,就等于除掉姜家头上的保护伞。”
“你的意思是说,杀死我姐姐的人,跟杀死姜家其他人的人,是同一个?”五毒又是一惊。
“这很有可能啊!”沈千寻边走边说,“不然呢,哪来那么多的诅咒?而这诅咒,还只对姜家男丁起作用,为什么只死男丁?那是因为,男丁是一个家族延续的希望啊,男丁死绝了,这个家也就败落了,不是吗?”
五毒呆呆的看着她,哽咽道:“这么说来,我倒是错过查找真凶的最好时机了?”
“可以这么说!”沈千寻点头。
五毒嘴唇轻颤,老泪纵横,心中烦乱悲伤,脚下也自然踉跄不稳,被一块乱石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沈千寻忙扶住了她。
“婆婆小心一点!”她开口劝慰,“事实已然如此,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和你的子侄团结在一起,尽最大努力,破解姜太后之谜!说不定姜大人此时也正想找婆婆呢,只是受挫一次,难免缩手缩脚,如若婆婆主动上门,只怕他求之不得!”
“你说的对!”五毒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今晚便登姜府大门,哪怕那侄儿骂我个狗血喷头,我也认了!”
沈千寻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挑着灯笼,在乱石嶙峋中磕磕绊绊的疾走,深秋的夜里,山风极大,吹得落尽叶子的光秃秃的树干呜呜作响,猛不丁听起来,倒像是人的呜咽声,十分唬人。
五毒不自觉侧眸看了沈千寻一眼,对方面色冷冽,目光沉静,显是未受这夜间之景影响,她不由轻叹:“沈丫头,你这么小的年纪,胆子倒大得惊人,婆子我像你这般大时,已算女子中较胆大的,却也不敢在这坟堆之中行走!”
沈千寻轻哧:“我们学医的人,素来不信什么鬼神之论,否则的话,哪有胆子去解剖死的尸身……”
她正说着,忽觉眼前一闪,似是有蓝色的一团火幽幽的飘浮了过去,紧接着,似是受到传染一般,一缕又一缕蓝色焰火不断在眼前飘忽闪现,竟然将两人生生的包围起来。
“这……是鬼火!”五毒声音微颤,“难不成,真是冲撞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