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影里,龙天若的身影狰狞如兽,他边打边喃喃的咒骂 着,谁也听不清他在骂些什么,但人人都能感受得到,他对这里的 所有人,都有着刻骨的仇恨,他下手那样狠,可是,他的拳脚,却 毫无章法,看那身手动作,连阿呆阿痴都比不上。
当然,更加没法跟沈千寻所认识的那个龙天若相比。
心底的那个答案,越发清晰明了。
沈千寻不出声,牙关紧咬,沉默相看。
不然又能怎样?
她面前的龙天语却是痛苦异常,他抱住头,无声的蹲了下去, 他的双肩剧烈的颤抖,显是内心极为痛楚难受。
龙天若一顿拳脚耍完,对着龙天语的方向,疯狂大笑。
沈千梦站在后面,微笑作壁上观,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这时, 才突然轻咳一声,似是好奇又似是十分新鲜的走到了龙天语面前。
沈千寻心里一惊,不自觉的将眼睛移开,只听沈千梦的声音脆 生生响起:“人都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 在昭狱时,总是不肯信!”
“现下你可信了吗?”龙天若兴致勃勃的接上。
“信了!”沈千梦弯腰向他施礼,“皇上令奴婢梦想成真,奴 婢感恩不胜!”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龙天若猖狂大笑,“等朕捉到了沈 千寻,将她交在你手中,你再感激也不迟!到时,你要是玩不出什 么新鲜花样来,朕可要降罪的哦!”
“皇上放心!”沈千梦冷笑应,“奴婢在昭狱之中,学到了许 多新鲜花样,至今刻骨铭心,到时一定会让皇上大开眼界的!只是 ,这沈千寻滑如泥鳅,皇上能逮到她吗?”
“有这两只鱼饵,还怕鱼儿不上勾吗?”龙天若看向三公子和 龙天锦。
“这倒也是!”沈千梦笑着走到龙天锦面前,娇笑道:“五殿 下,别来无恙?”
“我是无恙,你好像不怎么好!”龙天锦淡淡回道,“看来昭 狱之行,并未让四小姐长一点记性!”
“彼此彼此了!”沈千梦轻哼一声回,“我倒觉得,五殿下比 我还不长记性!我被人玩弄,好歹迷途知返,可五殿下却好像要一 条道儿走到黑了,这会儿被狗似的关在笼子里,还是无怨无悔,我 是该说你贱呢,还是该说你蠢呢?”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方为真君子!”龙天锦朗声大笑,“ 倒是有些女人,爱而不得,因爱生恨,跟条疯狗似的撕咬个不停, 才真正令人唾弃!”
“可惜的是,我这遭人唾弃的人,却还好好的活着,而真君子 却很快就要死了!真是令人感慨万端啊!”沈千梦尖酸刻薄的回。
“有的人活着,眼不明心不亮心地暗黑龌龊,活着跟死了没埋 似的,也未见得怎么好!”龙天锦淡笑回,“而有的人呢,为挚爱 的人去死,心里亮堂又温暖,死了却永远活在他爱的人心里,死得 其所!”
“哈哈!”沈千梦冷笑,“龙天锦,我还当咱们是同命人,有 心为你说些好话,不想你竟然这般不识抬举,好吧,你且等着,等 着看你挚爱的人,在我的手里,怎样一点点的变成齑粉!”
龙天锦冷冷的注视着她,虽然面目不变,心里却不自觉一颤, 沈千梦看出他的担忧,得意大笑。
苏紫嫣撇撇嘴,捂住耳朵,对着龙天若撒娇:“若哥哥,你也 不管管这个女妖怪,她笑得好难听!”
“她笑得虽难听,但做起事来,却十分漂亮!”龙天若将她揽 在怀中香了一口,说:“乖,你要是不喜欢这里,就自已出去玩! ”
“我不!”苏紫嫣拧着腰撒娇,“若哥哥,你别想赶我走!我 大老远的从京城赶过来,就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那就老实待着,别闹!”龙天若敷衍的嗯了一声,苏紫嫣眸 光微黯,嘟了嘟嘴,却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龙天若轻咳一声,吊儿朗当的开口。
“今晚风清月明,各位,爷给你们讲个故事怎么样?”
众人皆怒目而视。
龙天若哈哈大笑,遂又突然变脸,咬牙切齿道:“今儿这故事 ,你们不听,也得听!”
沈千梦轻笑:“天邪王讲的故事,一定动听的紧,奴婢先给喝 声彩儿,再给端杯茶,主子爷坐下来,慢慢儿讲!”
她说完,还真的将旁边的一桌一椅搬了过来,放在囚室中央, 又殷勤的奉茶,龙天若浅啜一口,拍掌笑道:“好茶!这茶香浓郁 醇香,正如爷的故事,越品,越有滋味!”
他拿茶盖碗轻敲着茶杯,在瓷器的脆响中开始他的叙述。
“二十多年以前,一个叫宇文流烟的贱女人,跟一个叫龙啸天 的贱男人成了亲,同年,他们生下了一对双生子,一个取名叫龙天 若,一个取名叫龙天语……”
东方敬冷笑:“若你的生身父母皆为贱人,那么,你岂不成了 贱种?”
“我就是一个贱种!”龙天若笑眯眯的回应,东方敬目瞪口呆 ,他活到白胡子一大把,还从未见过哪个人称自己为贱种。
“人一生下来,都是粉雕玉琢的婴孩,白白胖胖惹人爱,可是 ,有的人长着长着,就莫名的成了贱种,而有的人,却一路顺水顺 风,不需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所有人的喜爱,你们说,这是为什 么?”龙天若缓缓发问。
自然不可能有人回应他,而他似乎也没指望有人回应,便又自 顾自说下去:“因为命运!因为这该死的不公平的命运!”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面色紫涨,他气咻咻的大喊:“是谁给了 他们不同的命运?是那两个贱人!是宇文流烟,是龙啸天,是他们 生生的把一个天真无知的幼童,变成了贱种!是你们,是你们这些 看似道貌岸然的人,一步步的把他逼成了贱种!”
众人面现惊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听不明白龙天若的话, 当然,他们知道龙天若和宇文家的过节,但是,自从宇文世家倾覆 ,双生子被逼上战场开始,他们的命运便联系在了一起,这对双生 子已然握手言和,龙潜门亦再未针对过他,他为何无端的要有这么 一说?
他们自是想不明白,而此时,三大护法却心知肚明,他们齐声 惊叫:“你是龙天若?”
“直到现在才想到爷是龙天若,你们不觉得自己太笨了点吗? ”龙天若满脸不屑,“笨蛋注定是要败在聪明人的手里的,你们永 远也想不到,你们眼中的那个贱种,也会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可是,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东方敬惊愕道,“那一日 ,我们分明看到……”
“你们看到的,不过是爷的障眼法而已!”龙天若架着二郎腿 ,得意洋洋道:“你们以为我受了龙啸天的气,便一定会投向你们 龙潜门的怀抱吗?哼,你们想得未免太美了!不管是谁,只要欺负 过爷的,谁都别想逃掉!龙啸天也罢,宇文世家也罢,还有你们龙 潜门,那个蠢得要死的龙天语,所有人欠爷的债,爷都会一笔笔的 讨还回来!”
“欠债?谁欠你的债?”柳兴怒声咆哮,“除了你那禽兽不如 的父亲,我们所有人都不欠你的!你娘宇文流烟为了你,最终死于 你父亲之手,她本可以回到雪国,好好的生活,可是,为了你,她 舍弃了所有,宇文世家的人,对你更是百般忍让,你自己倒说说, 你为虎作伥,曾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至于龙天语……”
他突地一惊,颤声叫:“你把皇上弄到哪儿去了?还有宇文国 主……禽兽,你说,他们在哪儿?”
“宇文老头儿不识好歹,只看一眼,就识破了爷的身份,所以 ,爷老早就把他圈禁在皇宫的地道里了,那可是爷小时候待过的地 儿,爷要让他在那里好好的忏悔,忏悔对爷犯下的罪!至于我那个 好弟弟嘛……”龙天若转向龙天语的方向,突然不可抑制的疯狂大 笑。
“小贼,你笑什么?”东方敬和柳兴齐声咆哮。
“爷笑你们笨,笑你们蠢!一群蠢货,竟然还敢跟爷斗,简直 让爷笑掉大牙!”龙天若满脸嘲讽,“你们的龙宇帝,天天与你们 待在一起,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更没有一个人发现爷不对劲 ,爷有时真的想不通,到底是爷的运气太好,还是你们太笨,又或 者,是我亲爱的弟弟,学我学得太像?把你们都搞懵了?”
众人吃了一惊,齐齐向角落里的那个布袋人望去,实际上,在 他们没来之前,这个布袋人就已经在那里了,他们看着他挨打受虐 忍饥挨饿,他们同情他的遭遇,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人, 居然就是他们的皇上。
连领头人都落入龙天若之手,他们此番是断无生还可能了,众 人面色黯淡,哀叹不已,龙天语愈发兴奋,大笑道:“是不是后悔 了?是不是怨自己瞎了眼,跟了这个又笨又蠢的主子?嗯,如果有 人愿意弃暗投明,爷发发善心,倒还是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的!”
“你才是狗!”柳兴怒斥,“你禽兽不如,我们却是堂堂正正 的人,人岂能与兽为伍?”
“是!要杀要剐,随便你,要我们投降,想都别想!”东方敬 昂头,傲然道:“就你这样的贱种,若称帝为王,便是天下苍生的 大不幸!你弟弟那般宽厚待你,你被活捉到镇国将军府,他为了救 你,不顾自身安危,险些连命都丧了,你居然这样对他,龙天若, 你禽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