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仿佛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梅琳达自动忽略掉了欧阳明锐来家住的事实,每天里依旧是照例下楼吃过早餐后,驱车来到公司。
她还不曾主动跟欧阳明锐说过话,哪怕只是类似于“早安”、“晚安”这种简单打招呼的用语都吝啬说出口。反倒是欧阳冬在妈妈不在的情况下,和欧阳明锐玩的不亦乐乎。
上次在巴黎时装周上,梅琳达公司推出的一系列女装获得了不同凡响,被巴黎媒体称为“时代娇儿”,更是被国内媒体一顿毫无底线地吹捧。
格格左手拿着一张报纸,右手握着一部手机,连门都没有敲就走了进来。
还未等梅琳达抬头,他就急急开口说道,“梅琳达,你快看,你现在是名人了。”
梅琳达却俏皮地撩动了一下长发,仿若是骄傲的孔雀在梳理着美丽羽毛。
这个比喻好像有些不恰当,格格忙正神,挥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是在这么形容她,一定会引起无法预料的风波。
放慢了脚步,略带着小心翼翼,格格将手中的报纸率先递给了梅琳达。
疑狐地看着格格,轻挑着眉头,梅琳达接过了那张报纸,淡淡目光扫了一眼。
这是在时尚界有着“皇冠”级地位的报纸“新威”,竟然用整整一个篇幅来介绍梅琳达公司这次巴黎时装周T台上展示的一系列服装,最中间是一张硕大的图片,正式模特走台结束后,梅琳达做为服装设计师走出来的一幕。
只见图片上的她一袭垂至脚踝的白裙,一双白色细高跟鞋,在经过专业技术处理的照片里面,如梦如幻,仿若仙子一般出尘脱俗。
“这个摄影师......技术不俗。”梅琳达轻声说道。
这分明就是避重就轻。
格格忙说,“我不是让你看那张把你拍成仙子的照片,我是要让你看......”
摆摆手,梅琳达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继续认真的研究着那张出奇漂亮的照片,甚至于喃喃着,“若是能够认识这位摄影师那该多好呀,正好可以请他教我增进摄影技能,现在这样的好老师真的是可遇不可求。”
轻跺了一下脚,格格恨不能将身体拧成一根麻花。
他知道梅琳达是一个不喜欢出风头的人,对这种媒体大肆宣扬的事情只会反感,可是她不能只是单一的考虑自己感受,还要为整个公司考虑,甚至于应该借着这场向着她们刮来的“春风”造成更大声势,推动梅琳达品牌进入更多女人视野。
这正是一大早,他就跑来的目的,可现在看来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他彻底被梅琳达给干败了,在她的办公桌对面站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抬头理会他的意思,只能叹了一口气,不甘不愿地扭身离开了,幅度过大险些扭到了腰。
格格离开后,梅琳达将手中报纸丢到了纸篓里面。她不是不明白格格的用意。
媒体是一把双刃剑,既会给梅琳达公司以及梅琳达本人带来很多便利,同样也会将一切事物推上风口浪尖。
沈家刚刚度过了一段风雨飘摇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梅琳达不想这个时候再惹出是非。
她会对媒体刻意回避,也是无奈之举。
相比较她对突然爆红的淡定,远在监狱铁窗里的沈凝心就没有这么平静了。
自从被警察从看守所移到位于郊区的女子监狱之后,沈凝心就一改从前的张狂,变得越发沉默,无精打采的足足度过了几个月,突然在一个清晨,她恍若醒悟了一般,有了精神,不施粉黛的脸上也不似先前那么灰暗,有了光泽。
她振奋起来,除了像其他女犯人一样去劳改工厂做衣服之外,她还订阅了很多时装杂志和报纸。很快,监狱的女狱警就发现了她拥有高超的服装设计功底,就如发现新大陆一般,将她推到了一定的高度,成了的劳改工厂独一不二的女犯人时装设计师。
在这样一个特殊环境下,沈凝心获得了另一种认同,让她很开心,也就越发勤奋,甚至于梦想着有一天依旧能够设计出优秀的作品,一跃超过梅琳达。
向往常一般,女狱警在给她分配早餐的时候,特意递给了她今天的报纸。
沈凝心端着早餐,拿着报纸,来到正中间的位置坐下,她在摔了这么多跟头之后依旧没有学习低调,幸好在监狱这种地方,有钱就可以了,她成功的运用了金钱优势,买到了一批女犯人的忠心耿耿,让她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环境里生活的如鱼得水。
一口稀粥送进了嘴巴,她的视线落在了报纸上面,硕大明显的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就算是化成灰也能够认出来,那个照片上的女人是她那位风华绝代的姐姐。
愤怒从胸腔冲了上来,不知不觉中一个用力,手中的筷子竟然被悄无声息地折断了,粗糙的接口深深刺痛到了手心,惊觉中,她忙丢掉了筷子。
梅琳达......竟然真的在巴黎时装周上独占鳌头,成为了世界级设计师新秀,让她在时尚界有了更高的地位。
这不公平。
她在这里服刑,过着猪狗不如、没有自由的日子。而那个贱人竟然穿梭在人前,享受着各种目光的膜拜。
她不甘心。
狠狠的将报纸撕成碎片,沈凝心完全沉浸在了自我情绪当中,甚至于忘记了周围还有很多人存在。
“2568号,你不吃饭吗?”一位女狱警走了过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地问道。
沈凝心这才警觉,失态了。
她忙恭敬的站起身来,手心攥的紧紧,生怕碎纸片这个时候露出来,再惹事端。她努力保持镇静,却依旧是有些磕磕巴巴回答着,“我在吃饭,就是看见了报纸上一则新闻,有些愤怒,失态了。”
女狱警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大概是没有找到她说谎的痕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今天是探访日,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你的家人会来探望你,好生吃饭,不要惹事情,否则的话,就见不到家里人了。”
沈凝心双手攥的更紧了,只是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到,“是,我一定会好好改造,相信**,争取减刑.......”
这套老掉牙的说词,几乎被沈凝心天天都会叨咕上几遍,一开始,她只是如同这里的每一名女犯人一般,机械式的复述着。可渐渐的,这几句话就一点点地走进了她的心里,甚至于形成了一个迫切的念想。
她渴望高高围墙外面的蓝天、白云。
自从她进了这里,就没有人来看过她。
母亲死了,哥哥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国外。这一切,她是知道的,是从女狱警那里得到的消息,想来是哥哥在临走前来过这里,留下的口信。
他甚至于连看一眼她都不愿意。
随着那道陌生铁门打开,沈凝心迈着沉沉的两条腿走了进去,全然没有前面室友的兴奋劲。
站在门口方向,一双眼眸向玻璃窗对面看着,沈凝心看见了梅琳达,皱着眉头,面露厌恶之色,正想要扭头回去,却不想撞到了身后的人,对方块头很大又急着见家人,肩膀一带,就将沈凝心踉跄地挤到了玻璃窗座位前。
低垂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那把椅子,沈凝心的心情非常复杂,怨恨、惆怅齐齐袭上心头,抓住了话筒,“为什么是你来,我哥呢?为什么不是我哥?”
“翰文大哥......此时人在国外,他不能过来,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梅琳达轻声很平静,到底是有着血脉相连的姐妹,虽然沈凝心一再的伤害她,甚至于落得了铁窗生活的下场,可善良的梅琳达还是于心不忍的。
“人在国外?”沈凝心低垂着头,声音颤抖着,“真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人竟然会是你。”
“我是你姐姐。”梅琳达这话说的真诚,不掺杂任何杂质,可听到沈凝心的耳朵里却是巨大的讽刺。
“姐姐?”沈凝心不依不饶控诉着,“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将妹妹送进监狱,爸爸底下有知,一定会很伤心的。”
听她提起了去世的老父亲,原本就有着几分愧疚的梅琳达不由越发感到不自然,她忙安慰着,“凝心,不要这么激动,姐姐相信你一定会早日出来的。”
“谢谢您沈大小姐这句吉言,我一定会尽早出狱,从你手中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沈凝心咬牙切齿地说道,一双原本很大的眼睛此时眯成了两道缝隙,恶狠狠等着一窗之隔的梅琳达。
梅琳达打了一个冷颤,她微微张开粉红色唇瓣,吃惊地注视着沈凝心起身离开的背影。
她以为,经过了这些是是非非之后,已经进了监狱的沈凝心会有所悔悟,能够重新做人。却不想,沈凝心却如此执迷不悟,分明是一条道走到黑的节奏。
自此之后,梅琳达再也没有来看过沈凝心。
没有家人探望的沈凝心是惆怅的,总是在狱友与家人短暂团聚的时候疯狂的想念母亲和哥哥,思念之情越是浓烈,对梅琳达的恨意就越发增加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