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是有一道暗色的光芒闪过,快的让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种光,黑暗的让她忍不住心中一慌,下意识的往枢念看过去,见到的却还是那一个让人疼惜的少年。
连衣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轻叹一声,“说起来,叶将军比郡主要大那么几岁,可他却可以说是郡主养大的。”她说到这里,就已经不再说下去了,只是看着枢念,神色复杂。
“那位叶将军,是快要凯旋归国的叶倚琛叶大将军吗?”他仰着头问连衣,干净的眸子里,含着怯怯的水光,连衣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同叶倚琛一起回来的,还有云莲郡主,那两个纪云卿最疼的人,也是最伤她的人。
云卿郡主说过的话,从来都是当真的。
从冷宫回来后,枢念便觉得,纪云卿这个人,几乎要从他的生活里慢慢淡去,只留那么点斑驳的影子。
只是他想要那个人眼中有一个枢念,他想要那个人像以前那般宠他,所以她说要他去学府,他亦是努力的去学,努力的和那些他的兄弟,那些皇孙贵族打好关系,纵然他们背地里还是会整他,打他骂他,他也并无所谓。
毕竟他还住在水阁,虽然宫中有传言说是六皇子惹恼了云卿郡主,但连衣每日都送枢念上课还是叫人有些忌惮,不敢做出什么大的动作。然而他每日下学回来,身上还是或多或少的带点伤,连衣每次瞧了都觉心疼,想要告诉云卿,但都被枢念阻止。
二皇子的侍读是杜丞相的幼弟,经常会偷拿一些杜谦书房中的藏书进宫,几个人窝在一起偷偷的瞧。
那几个人几乎都是默契的将枢念排斥在外,他听他们在那边摇头晃脑的背《关雎》,听他们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听他们念什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又听几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说这帝都,哪个女子最美,谁是柔软无骨的美人……
太傅在案上将戒尺敲的‘啪啪啪’作响,才让他
们惊慌失措的坐好。
枢念无意中瞥见杜廉怀里有本书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精致焰纹长靴一勾,就将那本书勾了过来。
忽然间戒尺尖锐一响,太傅严肃的脸上,一道目光直直看过来,“六皇子,你来说说,刚才的题如何的解?”
枢念惊慌的站起身,大脑中一片空白,周围传来几声哄笑,他的身体瑟瑟发着抖,“太,太傅,我……”
太傅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枢念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来,“啪……”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他细嫩的掌心,太傅先前也有罚过其他人,可那也只是做做样子,谁敢真的责罚皇子贵族,可对于枢念,他却无须顾忌。
对于眼前这个懦弱的只能任泪水在眼眶打转的六皇子,更没有多余的同情,上学府本是他的一个机会,他却用来勾那些诗词歌赋的书,对不起对他好的人,更加对不起的人,也还是他自己。
太傅也知道要一视同仁,可偏生对枢念不求上进心里窝火。先前几日他看到拼了命学的枢念还觉得孺子可教,对这个并不受宠的六皇子心底也多了一丝欣赏,可今时今刻,对枢念的好感尽数崩塌。
枢念也不叫喊,只是默默承受。掌心被打的红肿,连右手五根手指的指腹,也肿了好些起来。太傅终究不忍,只是,却还是罚他留下来做文章。
枢念做的认真又快,太傅找不出任何的毛病,况且连衣也已经到了学府外面,要接枢念回去,太傅不好太过于责难,只好挥挥手,放他回去。
听话的跟在连衣身后的少年,安静的像是个娃娃,只是在走了几步后,他怯怯的转过身来,对着太傅躬了躬身,小心翼翼问道,“太傅,执子之手,与之偕老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太傅愣了愣,捋着须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本要斥他不学好,只是接触他眼里的恳求,不知怎么的就软了心,他只好淡淡道,“那意思就是说,握住
了一个人的手,就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连衣讶异的转过身来,待想要细问时,太傅已经转身折返,而枢念,也只是轻细的皱起了眉,默默的走回了水阁。
日头虽已是偏西,云卿却还是嫌热的很,让人在水阁搬了个卧榻,便斜斜躺着看会书,只是看着看着,等到枢念和连衣回来时,她也早已疲累的睡了过去。
连衣轻轻的叹息,折返回去,去取风披过来替她盖上,免得她着凉。
枢念本该回到自己的屋,只是看着已有几日未见的云卿,他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定住了般,不能动弹。
双腿像是被施了魔力般不能自主,他一步一步朝着云卿走过去。
‘啪’她手中勉强夹着的书掉落在地,风吹着书页‘哗啦啦’作响。
书在其中一页停落下来,他的目光慢慢的一凝。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慢慢跪坐下来,他知道这是出自于《诗经》里的诗句,虽然对这一句是一知半解,可他却问过太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思。
轻轻的伸出手去,让自己有些浮肿了的指腹,一点点和那个人柔软的指腹贴合起来,再慢慢的滑落,让两只手紧紧交扣在一起。
枢念深深呼吸,心纷繁跳着,几乎都要乱了节奏,偷眼看着云卿依然没有醒来,他微微闭着眼,任自己和她的手握在一起。
太傅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是要握住一个人的手,和她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只要这个人不放开他的手,他愿意陪着她一辈子。
“呵,这是哪来的愣头子?莫不就是近日传遍的那个一步登了天的六皇子?”忽然有娇俏的笑声张扬的传来。旋即衣料的摩挲也跟着响了起来,不一时就到了他身后。
枢念吓得浑身一抖,他猛地抬头,一下撞进一双清明温和的眼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