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皇顿时几分不自在,“是的,那夜,我们看月亮,说了一晚上的话,那几日,是我这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只是,后来,我竟忘记了。”
“不是你忘记了,而是云衣裳怕了,她开始知道,这世前男子大多薄幸了,于是,她给你下了禁制,下了我云族的禁思令,将她从你的记忆里刨除了,可是,她又是优柔寡断的……”黑袍人的眼角有着湿润,“她又想叫你记起,所以她竟直接叫你昏睡过去,而好时,你的父皇,为了掩人耳止,便给你立了皇后。”
南皇眸光轻敛,闭上眼。
“但是……”
黑袍话锋又一转,一叹,“一月后,云衣裳发现自己怀孕了,怀孕会叫云族的女子灵力大失,她没了能力回云族,没有能力联系我,没有能力逃走,于是,她被皇上抓住了。”
谢灵沁一颤。
“所以,皇上很成功的,很卑鄙的就逼迫宗政韶嫁给了谢将军。”
“一对有情人,就因为这样,被分开。”南凤凰听着震骇而唏嘘。
黑袍人却笑,“这只一个开始而已。皇上知道云衣裳怀孕了,怒火冲天,她千方百计要将云衣裳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可是,都没有成功,因为,云族的人,纵然受制,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于是,他将云衣掌囚禁在花落殿,而旁人只道,她是多么的受宠。而那时,宗政韶也怀孕了,当然,孩子肯定不是谢将军的。”
黑袍看着谢灵沁,“随着孩子在体内长大,云衣裳的灵气也被那孩子吸收得荡然无存,她逃不了,她知道,只有早一日将你生下来,才能逃走,才能叫宗政韶不受制于皇上,叫雍王爷不受制于任何人,所以……”
黑袍人仰头,闭目,“她剖腹取子。”
谢灵沁心头一缩,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南皇。
“而这个方法,竟是你当初教于她的吗,是吧。”
黑袍要道。
南皇此时已痛苦不堪,“我们当时只是大谈人生,我并不知……”
“当然,她是成功的,孩子一落地,她就恢复了灵力,她轻而易举就出了宫,可是,她又遇上了你,恢复了记已的你。”
黑袍人说着话,突然一掌对着南皇挥去。
南皇不躲不避的承受了这一掌。
“你自以为是的要带她和孩子走,却寒毒发作,她又不得不把才恢复的灵力拿来救你,你受困二十多载的寒毒发作因此彻底解除,那时,皇上带着人紧追而来,她知道,你们一起,根本跑不掉,你知道吗,她想把孩子给你的,可是……”黑袍摇头,痛苦而自责,“她怕别的女子待孩子不好,也怕,世事更变,你的心,终会变,所以,她再一次封锁了你的记忆,并叫那时赶到的宇文雍将你送走。”
“那几年我浑浑噩噩,直到后来,又昏睡……”
南皇突然抱着自己的头,“我失去了记忆,再醒来时,我又失去了记忆,我不记得她,一点不记得,那么苍白却处处为我着相怕她……直到那夜,赐婚宴,我看到你出现,被什么一震,那熟悉的轻盈感,才猛然叫我瞬间明白所有,才……”
“父皇,没事的,没事的。”
南凤凰上前安慰着。
而谢灵沁却微扬着头,看着黑袍,“可是,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云衣裳的孩子的,所以,那一夜,宗政韶一定也是……”
“对,她瞒着所有人,提前剖腹取子,然后,在宇文雍的帮助下,暗中将云衣裳的孩子调换,她知道,如果云衣裳知道的话,是一定不会同意的,生,便一起生,死,只她的孩子死。”
黑袍人看着谢灵沁,“而那时,当云衣裳发现时,孩子已经在皇上的命令下,溺毙了。”
一声溺毙,多少残忍狠毒。
“所以,当年,将军夫人与雍王爷的孩子就在那时死了?”
南凤凰问。
“对,从此,你谢灵沁就成了将军夫人与将军的孩子。”
“那我娘又为何会死,云衣裳如何会死,死得这般,死得……”
“因为,皇上看到云衣裳抱着溺毙的孩童尸体在帮她疗伤,淡色雾气缭绕,那孩子竟有复苏迹象……当然,最后还是死了,因为,那时,云衣裳的身体,太弱了。”
黑袍人说到这里,冷笑,看着谢灵沁,“所以,身为她的女儿,你此时此刻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了吧,且死得那般惨了吧。” “因为……”
谢灵沁没有说下去,她突然用尽全身力气转身,直向那寒墙拍去。
手掌刚刚贴上那寒墙。
“轰——”
寒墙突然裂开,裂出一道门来。
一股轻灵之气也在此时扑面而来。
所有人都禀足了呼吸。
南皇,许怡然,南凤凰,黑袍……
好像生怕错漏一点一丝。
满是寒气的石墙,终于一点一点缓缓打开,而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先是一堆灰烬,那是历经几十多年后烧烧后的残留物,而在那火堆之中,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套完好的衣衫。
是女子的衣衫,雪白,洁净,似乎,就如同衣衫的主人一样。
黑袍最先涌了进去,比任何人都要快一步的气象起那地上的衣裳,紧紧的,紧紧的拥纳在怀里,“是她,是她,所有气息都是她,族长,你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傻。”
方才说了那般多,而此时,黑袍抱着那衣衫,方才彻底的露出所有情绪。
眼泪顺着好伤疤流下,悲恸弥哀。
南皇蠕动着唇瓣,身体颤抖。
四周,一片死寂。
石门打开门后,竟一条道路,只是,可见,那路只不过几米,就没了延伸。
“宇文舒,你不得好死,若有来生,我一定缠你三生三世,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
脑中,曾经那梦魇里熟悉的声音一点一点,又一遍一遍的挥来。
那笼罩而不化的怨气,那撕心裂肺的绝望扑面而来。
谢灵沁看着,讽刺着。
皇上,当初还说喜欢她娘的皇上,到后来,是想得到关于云族起死回生的秘密。
呵!
过去一切暗晦不明的秘密突然清晰解开,黑袍人的哀痛声,阵阵传来,四周寒墙也在悲鸣的回声。
“裳儿……”
南皇掩面蹲下,难过得不能自已。
有什么,比自己心爱的女子曾在此处煎熬被火活活烧死,而自己不仅无能为力,还重头到尾不知道还要来得让人痛苦。
“我明白了……”
谢灵沁突然低喃出声,“我明白了,那黄山书院那颗古树,那里,一定有我娘残留的灵魂。”
“没错。”
黑袍缓缓抬头看向谢灵沁,“我云族之人一般正常死亡来世再投生云族,可是,你娘……她死得怨恨,她知道不将自己的身体留给宇文舒,若是让宇文舒真的窥探到什么,那对云族来说,可能是绝大的毁灭,所以,她在最后以仅有的一点灵力爆了自己,而皇上什么也没有得到,一怒之下就放了火,以求巫蛊之术,将她灵魂禁固,只是,他终归是失败了,我以我自身的灵力,将她的灵魂度化了,而黄山书院外那颗古树,是最好的媒介,所以上面有她的气息,无可厚非……”
黑袍抱着那衣裳,起身,然后走向南皇,递过去,“这是她的衣裳。”
南皇几乎是颤抖的的接过。
“你找了我娘,十多年……”
谢灵沁看着他。
“对,每一日,每一日都在寻找,而我也是在度化她灵魂那一刻,才知道,她的孩子并没有死,原来,她也怕她的孩子有一天落到北皇手中,所以,在生你时,她用了云族禁术,将真正的你送去了别的世界,同时,也在你体内下了禁制,除非有一日,你能真的寻到她,否则,你永远不会得知这一切真相,所以,在你的灵魂没有回来那一天,我不会出现,在你没有成长到可以为她复仇那一天,我不会出现,而关于你脑中的那个恶梦,也是我禁制在你体内的,只是,我也没想到,要等真正的你来临才会激发。”
谢灵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看着许怡然。
许怡然却一点不惊讶,“我知道,所以,一直在等待,云姑姑死的前一晚,曾给我托过梦,让我好好照顾你,不打扰你,如果心疼了,就娶了你。”
所以,不管哪一个你,都是我许怡然此生要守护的人。
谢灵沁心头一缩,又看着黑袍,几分苍凉落寞,“既然我注定与北荣为敌,为何你明知我和宇文曜,你却不阻止呢?”
“我以为他可以为你所迷,从而对付北皇,可是……”黑袍叹口气,自嘲,“只能说,世事难料。”
“知道吗,灵沁,她,其实,也是等着你来的,不然,她不会让你来击开这面墙。”
“我让她受了这般多的罪……却什么都不知道……”
黑袍看着南皇,“她是真的,很爱你啊,你可知道,自她死后,云族通往外界的门再未打开过,我回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她的父母,自然也出不来。”
一旁,砗磲站在那里,眼神凝胶着,眼里晦暗深许,隐有红光一闪而过,却无人察觉。
“轰——”
正在此时,外面,不远处,隐有机关开启的声音,紧随着,有杂沓脚步声起。
“难道皇上追来了?”
南凤凰面色一急。
所有人顿时面色紧肃。
谢灵沁突然上前,轻轻一触,方才那裂开的寒墙又倏然合上。
“我们就躲在这石室里。”谢灵沁迅速道。
就在这瞬间,外面,动静声逼近。
“皇上,此处并无异样。”
“无异,你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不该存在的香味吗。”是皇上的怒吼,“这般多年,这里朕来了无数次,怎么会没有察觉。”
“可是皇上,属下看过了,四下没人。”
“不,谢灵沁一定来过。”是圣姑的声音。
然后,众人就听到石门外有人敲打的声音。
这四面寒气逼人的石墙,里面能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混账。”
紧接着一声怒吼伴随的是地面被震得簌簌震响的声音。
“朕查了这般多年,竟不知,谢灵沁是云衣裳的女儿,当年,死的那个孩子,才是宗政韶的,该死,这般多年她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却不知道。”
“轰。”
紧随着皇上的话声,外面那石墙再度被砸,只是,除了震响,纹丝不动。
“云衣裳,你当年剖皮挖眼碎骨都不愿意告诉朕起死回生与长生之法,也不告诉朕,开启通往云族的方法,哼,如今你的女儿活着,天下之大,她总不会逃过朕的手掌心,朕一定能将她抓来,让你亲眼看看,她如何求饶,朕又如何将她的身体一片一片分开,彻底研究出云族的秘密,你让朕不得知,朕就让你,让你的女儿,生活不如死,要让你们永生难安……”
皇上狠毒的话一字一句在外面响起,而一墙之隔,所有人凛息宁声,听得清清楚楚。
愤怒,叫人在此刻,彻底清了这个北皇狰狞的面目。
禁固云衣裳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想得到云族,想得起死回生与长生之术。
呵呵,可笑啊。
难怪,当时,淑贵妃娘娘只是拿出一个她娘当年所赠的玉佩而已,圣姑与皇上就如此的紧张。
是因为,他们不是对宗政韶的东西紧张,是对一切与云衣裳有关的东西紧张,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与云族牵连,他们都可能窥探到云族,窥探到了长生之术。
这个圣姑,妄称什么国师,占星卜卦,人心欲望啊,真是永不满足。
“皇上,属下四下查看了,没有一点异样,他们如果来过,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这时,外面人来报。
皇上看着来人,“都城已防守的固若金汤,就算是一只鸟儿都飞不出去,朕不相信,他们能离开……”皇上的声音突然一止,他看着谢灵沁这边,看着雍王爷棺材所对着的那面透着寒气的石墙,“不对,这墙不对,被移动过。”
圣姑几步奔过来,四下查看,也道,“皇上,这地上的火烛灰烬好像走动过。”
“墙后面,她们一定躲在墙后面,如果是谢灵沁,她是云衣裳的女儿,她一定能打开这墙,一定能。”
皇上声音激动而失态,拼命的敲打着石墙。
可是,除了响声,没能动摇半分。
而且,里面,却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
皇上所有的急切与狰狞,所有的恶心与阴毒都显露无疑。
谢灵沁看着,她此时就站在方才放云衣裳的地方,她想着,她娘当年是不是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看着对方可耻的面目,然后绝望的死去。
化为灰烬,一点一点在这世间涣散。
“谢灵沁,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你若是不出来,朕就用当年对付你娘一样的法子对付你。”
“呵呵……”
谢灵沁突然冷声笑开,森冷寒凉,在这四下回荡着,清冷,却叫人遍体生寒。
谢灵沁看着外面皇上一脸震惊的模样,她知道,皇上能听到她的声音。
“谢灵沁,你果然在里面。”
“我当然就在这里,皇上,真没曾想你就是这样的皇上,这样与我血海深仇的皇上,你作孽之深,还想长生,还想起死回生,你可真是渣得叫人恶心,如今我没死,以后,你就该寝食难安,枕戈待旦。”
“哼,你果真在里面,点火,快……”
皇上不听谢灵沁说什么,对着身后一阵吩咐,不过,被圣姑阻止了。
“皇上,这石墙是当年云衣裳以云族异术而成,火根本烧不进去,你知道的。”
“把那东西拿出来。”
皇上双眼猩红,对着圣姑下令。
圣姑沉默一瞬,当下自袖中拿出……
谢灵沁瞳仁放大。
所有人震骇当场。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