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烟云与任何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女子一样,捂住了嘴巴,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然后梁烟云发现自己吐了,她吐得很是酣畅淋漓,吃蛇,在广东人其实是一般。
但是在真正的食谱上,蛇类并没有一席之地。
现在这个情况还有更好的可以用来果腹的东西吗?梁烟云忍住了腹内翻腾的恶心,目光就那样落在了墨琛的脸上。
“早知就不告诉你。”一面说,一面伸手温存而又体贴的拍着梁烟云的后背。梁烟云强打起来精神,“没事,没事,习惯了就好。”
“条件过于严苛,要解决的问题简直千头万绪,百端待举。”墨琛看着茫茫黑夜,认真的尾音微微上扬,“明日,你暂时离开这里,可好?”
“不好。”梁烟云的倔脾气又一次出现了。
“已经这样子了,我更不能要你一个人负隅顽抗,到处瘟疫横行,人人都东奔西走,我不能在这种时候不负责任的离开你,我不管。”梁烟云抱住了膝盖,一边看着眼前燃烧的篝火,一边抗议。
“但是……”墨琛发现,梁烟云的精神世界不比自己的贫瘠,墨琛发现,自己对梁烟云以前有误解,墨琛在这样一个须臾之间,还发现很多很多的东西。
梁烟云对于自己,除了关心,还有一种保护欲。这是不是爱情呢?他不得而知,搔搔头皮以后,坐在了篝火的旁边,火焰闪烁,星星一样在跳跃,墨琛的眼睛里面也是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梁烟云看着呗火光照亮的那张脸,一笑以后,说道:“这个面罩是我特地发明出来的,我原本以为这一生这面罩都不会派上用场,但是想不到,在这里有了用武之地。”
“是好东西,总是会有价值的,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真正的垃圾,都是犯错了地方的资源。”墨琛轻轻伸手,拦住了梁烟云的肩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梁烟云忽而之间就伤感起来,越发是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依偎在了墨琛的肩膀上,一种暖意融融的感觉已经侵袭到了墨琛的身上,那种温香软玉一般的感觉,是熨帖的。
是让人不能割舍的,原来,这样一个内心强大的女子,居然也有脆弱的时候。这样刚强的外表,包裹的是一枚而又让人心疼不已的心。
望着前面的位置,梁烟云忽而之间就难过起来,火焰在闪烁,好像这一个良辰美景是留给恋爱的,是给的,但是?
她与墨琛,算不算是?与墨琛之间的情感,算是归属还是不是?墨琛呢,墨琛这样对自己,算不算情比金坚?还是,爱情这东西原本就是需要时间去磨砺的,打磨越发长久,越发会明白很多东西的重要性。
墨琛的目光望着梁烟云,梁烟云叹口气:“抱歉,我不是你的王妃,至少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
“但是,在本王的眼中只有一个王妃,那就是你。”
“我万一有一天离开了,你就知道,很多东西都是虚构的,很多事情都是沙上建塔,你原本以为一切都是明明白白坚不可摧的,但是这一切说没有就没有了,你知道吗,墨琛?”
她忽而就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忽而就变得认真起来。
“抓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吧。”一面说,一面伸手握住了旁边的一把沙子,在风中那么一抖动,已经涓滴不存。
墨琛看着梁烟云空中忐忑的手,一把就握住了,将梁烟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活在当下,只要当下你我都好就好,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呢?”
“但是……”梁烟云还要强调什么,对现在这种虚幻的生活,她变得畏首畏尾起来。其实,也不是现在就变得畏首畏尾,而是很久以前已经开始畏怯了,不过梁烟云并没有表现出来一点。
她就是那种女子,非常厉害,厉害的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
“没有但是。”墨琛拒绝听,梁烟云只能点点头。到了篝火逐渐熄灭的时候,墨琛抱住了梁烟云,将梁烟云放在了轿厢中,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这个马车夫走了过去。
马车夫在篝火旁边瑟瑟发抖,看起来精神萎靡不振,这想必就是霍乱了。他慢慢的握住了自己的长剑,然后就那样一步一步的朝着马车夫去了。
梁烟云想要留下来这个人做病例标本,但是墨琛觉得留下来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是一种危险与威胁,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想要动手了,但是有梁烟云的阻碍,并不能。
现在,墨琛终于有能力杀了这个人了,他握着长剑的手暗暗的用力,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紧张过。
尽管墨琛杀人无算,不过死在墨琛手中的人真正是死有余辜。这世界上原本有一种人根本就是没有办法活着的,有一种人恶贯满盈,死亡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在很多时候,墨琛觉得理所应当。
墨琛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但是现在呢,现在这么一刹那,墨琛忽而发现自己有很大的犹疑。
毕竟这个马车夫是梁烟云决定研究的一个对象。
“本王会照顾好你的家人,现在,你可以安心的去了。”墨琛深吸一口气,将长剑亮出来,这人畏怯的后退,几乎没有大小便,她开始畏惧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已经包裹在了自己的心头。
“王妃说,要饶恕了我的,要医治我的。”
“现在,王妃也是自身难保,到了县衙以后,我第一个遣散的就是王妃,你呢,你浑身都是毒,你是一个大毒瘤,这第一个要杀了的就是你,尽管睨视无辜的。”墨琛说的振振有词。
这人知道,大势已去,他看着江边死去很久的人,看着这些人,忽而心头就难过起来,他没有办法不听命于墨琛,想清楚以后,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慢慢的,他不再说一个字,不再说一句话,就那样神奇的安静了下来。
轿厢中,梁烟云一口银牙都咬住了瑟瑟发抖的菱唇,为了自己的安全,墨琛是可以牺牲任何一个人的。
为了她梁烟云的安全,墨琛已经决定了,到了县衙以后,第一个要护送离开的就是梁烟云。梁烟云看着月光下,墨琛左右思忖的模样,不禁感动了。
她这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今日,梁烟云终于知道,这个人的爱是自己值得付出的,而这个人在自己身上付出的爱,不比自己的爱少。
梁烟云的目光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落在了地上的人身上,这人已经平静了下来,而墨琛呢始终带走自己准备的面罩。
这防毒面罩那么一戴以后,墨琛简直与死神一模一样,那种恐惧感,是一般人都会畏惧的,更何况是深更半夜。
“不,不要啊。”梁烟云在心里面祈求,墨琛往前走,在长剑几乎要触碰到这个人肌肤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这人心灰意冷,“奴才知道,王爷会安排好奴才的后事,会帮助奴才照顾奴才的老母亲,奴才更加是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奴才现在甘心情愿去死。”
“甚好,既然如此,本王就……”他的长剑终于还是挥舞了下去,不过在快要落在这奴才身上的那么一刹那,电光石火之间,墨琛忽而迟滞了一下,将那长剑慢吞吞的收回来。
要是真的这霍乱是可以传染的,是不是自己已经传染上了,墨琛摸了摸自己的防毒面罩,不禁开始从心眼里感激梁烟云,梁烟云人是古灵精怪的,就连发明出来的东西都让人不可思议。
虽然,奇怪是奇怪了点儿,不过就目前的状况看,实实在在是一个好东西,要是这东西果真可以杜绝不必要的事情发生,那么……墨琛决定,暂时放这个人一马。
“你觉得身体如何?”墨琛还剑入鞘,看着这个人,马车夫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经过刚刚恐惧的畏怯以后,现在已经变得基本上平静了下来,那张铁青色的脸,因为苍白变得很是没有生机活力。
然后就那样“哇”的一声就呕吐了出来,吐出来的东西,其丑无比,墨琛虽然戴着防毒面罩,不过并不能阻挡那种忽而之间就流窜过来的臭,那种感觉让墨琛不寒而栗。
墨琛的脸色变了,“很难受对吗?”
“耳挠腮的难受,好像胃袋里面有一个活火山一样只需要稍微那么一用力,就已经……”这人形容到这里,墨琛忽而就变得畏惧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已经兜揽住了这个人。
这人本就身体萎靡不振,现在忽而之间就高烧不断,墨琛看到这里,迟疑的上前一步,“你还好?”
“王爷,请不要碰我,你会被传染的,你要是传染了,我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你是我们之间最为重要的一个人,王爷,请你走开。”马车夫倒是也明白目前的局势,伸手就推开了王爷。
墨琛点了点头,站在了月光中,面对一个因为痛楚折磨的抓耳挠腮的人,墨琛无能为力,墨琛束手无策,这对于墨琛本身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
墨琛的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良久良久以后,终于叹息一声。
“现在,奴才觉得浑身滚烫,奴才咽喉的位置好像要燃烧起来似的,奴才现在四肢乏力,奴才的眼冒金星,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一样,奴才的筋骨现在比较痛楚,就像是让刀子一刀一刀的在斩落一样。”
他说一句,梁烟云记录一下。
这是病理学上必须要记录的东西,从古至今已经在蔓延了,所谓的望闻问切,现在这是第一个步骤,“问。”
梁烟云手中握着一枚烧毁的木炭,在自己的衣袖中开始记录起来,这病的临床表现为“呕吐,厌食,高烧不断,眼冒金星,四肢乏力……”墨琛压根就不知道梁烟云此刻早已经醒了过来。
开始记录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