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妃,您不说,奴婢几乎忘记了,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居然对先夫人还是旧情难忘,老爷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夕月说到这里,左晓月已经攥着拳头,然后这拳头就变成了手掌。
“啪”的一声,这手掌已经落在了夕月的脸上,夕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很快就跪在了那里。
“王妃……”左晓月面色冷厉,那张美得如此无瑕的脸上是一个冷若冰霜的神态,夕月立即跪在了那里,整个人头颅都埋在了地上。
“起来吧,你知道的,母亲一生一世都徒担了一个虚名,我也是为母亲打抱不平,是我不好。”一边说,一边握住了夕月的手,夕月一言不发。
古有“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垂范,所以,她一个奴才就是让主子给打的鼻青脸肿也是无可奈何啊,何况不过是一个耳光而已,良久以后,主仆二人一言不发的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
左晓月最为愤懑的事情就是,左权到了今天都不愿意承认梁嬷嬷,而梁嬷嬷的身份,除了是左晓月的生身母亲,还是前朝的公主,一个前朝的公主做成了这般的样子,简直让人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耻辱。
母亲含辛茹苦,她自然是想要给母亲必也正名乎。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朝着后院去了,尚书府实在是很大很大,坐地面积四平四纵,飞檐斗拱不计其数,幸亏没有金碧辉煌的建筑物,不然简直可以与皇城里面的建筑群媲美了。
左权非富即贵,可见本朝也是一个物阜民丰的好朝代,可见君主一定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国君。
过了前院以后,是一个垂花门,往前走,山色有无中。看起来好像已经到了尽头,但是不然,这里才是真正到了曲径通幽的位置,一条一条的复道回廊,将后院装点的简直好像玲珑剔透的象牙塔一样。
再往前走,则是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过了这边以后,老远就看到了左权,左权也是一早上就过来了。
两个人。
一个是爹爹左权,还有一个则是站立在左权旁边的男子,这男子微微笑着,已经与左权登临到了这明月楼上,明月楼,顾名思义,那是十分高峻啊!从上往下,几乎有一种栗栗危惧的感觉。
“王妃,是上官公子。”夕月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明月楼,尚且没有竣工的明月楼上,站立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这人背对着园门,所以左晓月与夕月的到来没有引起上官睿一分一毫的注意。
“是,我看到了,还用你说嘛?你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样子,那样子高雅,那样子清俊,真的是身如玉树一般呢。”左晓月一边赞美,一边朝着明月楼去了。
接到现报,说上官睿会过来,但是左权没有想到会那样早就过来,刚刚出门以后,就与世侄上官睿狭路相逢,两人也是三年没有见面了,他还是那样俊美绝伦,而意态与以前还是一模一样。
左权心情大好,带着他到了这后院中,欣赏自己的得意之作,他呢,目光看着那高峻的明月楼,一边看,一边微微的吸口气。
“好高。”站立在明月楼上,举目四顾,帝京尽收眼底,一种朦胧的,辽阔的美感简直扑面而来,上官睿站在这里,看着看着,不禁赞叹起来。
“明月在世的时候,总是说想要建造一个明月楼,过了这么久,她去了,楼却是建造了起来,可怜我一个孤家寡人……哎……”
“世伯千万节哀顺变,大概是情深缘浅,不过都是上天命中注定,就如同这风花雪月一样,该来的时候总是会来的,又如同那枝头的凌霄花,那样高峻,但是到了晚秋照样会落下来,零落成泥。”
“也是,也是,我何苦这般做司马牛之叹呢?”一边说,一边望着上官睿,“你父亲上官大人还好吗?”
“父亲说,你们虽然政见不合,不过往往莫逆,他说改日一定与您痛饮三杯。”
“好,我倒是很希望那一天早早的到来,毕竟我与你父亲都一把年纪了。”说到这里又道:“话说回来,为何现在还不成婚呢,男儿到了你这个年纪总是要谈婚论嫁的,一个人如何是好?”
“您有所不知,我……”他慢吞吞的转过了头,目光望着庭院,刚好看到了庭院中走过来的翩然的蝴蝶一样的女子左晓月,他立即将目光落在了身旁人的身上,“我心里有一个人,只可惜,已经不可能与她在一起了。”
“你我都是性情中人吶,只可惜往往皇天不佑。”左权语重心长的叹口气。
倒是上官睿,好像很是看得开一样,淡淡的一笑,“不妨事,我想还是有机会的。”
“有什么机会呢,我猜想,那个人已经是别人的下堂妻,从此萧郎是路人,往后见面有什么要说的呢,大概亲朋无一字了。”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上官睿的肩膀上拍了拍,又道:“没有人是看着自己的脚印与影子生活的,你要对未来充满希望。”
“嗯,我知道了,谢谢世伯教会。”
“我其实并不是没有希望,虽然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不过我会等她和离,应该有那样一天的,政治联姻并不幸福。”他一面说,一面为梁烟云叹口气,倒是左权以为上官睿心目中那唯一一个女子是自己的女儿左晓月。
不免又道:“她不会和离的。”
“不妨事,我会等她的夫君早死。终于有一天我会成功的,不是吗?”
“这……”左权忽然发现,变了,一切都变了,以前那个少不更事的少年现在已经变得经历过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有看破红尘的淡定与豁达,也是多了三五分做人的冷静与睿智,良久良久以后,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了一下。
正要说什么呢,天空一只苍鹰鸣叫了一声,已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上官睿笑着,拍一拍这苍鹰黑漆漆的头颅,“好得很,你居然也是来了,我原以为你找不到我。”
这苍鹰也是他的伙伴,也是他的玩伴,其实说起来这还是一次偶然中,梁烟云与他在一个石头缝中找到的,彼时,这苍鹰简直奄奄一息,大概是这苍鹰的母亲不知所踪。梁烟云于是提议让上官睿饲养这个苍鹰,想不到已经很多年过去了。
这几年,他浪迹天涯,这几年,他四海为家。
但是他的心目中总是有一个人,永远都不可以忘记,无论是家国万重,都不可以忘记,从梁烟云嫁入了王府以后,到现在,他总是耿耿与华,总以为有了诗与远方就可以忘记一个人,哪里知道,到头来居然还有再次见面的一天。
不过,岁月静美,物是人非!
他轻轻的伸手抚摸着这个苍鹰的头颅,然后,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不光光是将他惊骇到了,连肩膀上的苍鹰也振翅废了起来。
“上官哥哥,你来了,我找你一早上了。”一面说,左晓月一面往前走,到了上官睿身旁,老爹左权立即咳嗽了一声,左晓月微微后退了小半步,先是给爹爹行礼,接着则是望着眼前的男子。
三年不见,他居然连一分一毫都没有改变,浪迹天涯中,没有给他带过去一种颓唐与沧桑,倒是多了一种好豁达与洒脱,整个人还是脸如雕刻一般。五官分明,目光依旧是黑漆漆的,清朗好像两枚黑沉沉的珍珠一样。
“原是过来看一看明月楼的。”他一面说,一面将肩膀上的苍鹰给放飞了,目光没有看左晓月,而是看着苍鹰,等到苍鹰已经彻底的振翅消失在了云霄中以后,这才微微吸口气。
“我……上官睿拜见王妃,王妃千岁。”
“啊!”左晓月没有料到几年不见,居然与以前这般的不同,左晓月准备伸手,但是手到了半空中,左权又是咳嗽了一声,左晓月无可奈何,只能叹口气——“上官哥哥也是这样子多的繁文缛节吗?”
“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最好莫要将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对吗?”左晓月一笑,目光望着眼前那张有棱有角的脸,那张脸俊美异常。比较于墨琛的一张脸,多了一种阴柔与凛冽,少了一种文质彬彬。
他本就不是一个儒雅之人,桀骜的外表就可以看出来,“也对!”他伸手在自己的后脑勺轻微的搔了搔,这才微微的笑了,明月台是那样的高峻,一股风吹了过来,将他那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吹散在了风中。
那双剑眉那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望着眼前的左晓月,左晓月的心里面只有几个字——恨不相逢未嫁时啊,恨不相逢未嫁时!
只可惜,他很快就将目光挪移了一下,虽然对着左晓月还是和善的笑着,但是左晓月也知道,他的笑容就好像是一把扇子一样,对着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展开的,并且是千篇一律,一模一样。
那深幽的凤眸简直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左晓月舔舐了一下自己的菱唇,目光望着前面的位置。
“还愣着做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让奴才们过去准备,到花厅里面招呼上官用餐。”左权想要刻意的将左晓月与他的关系疏远一下,左晓月一笑,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去吧。”一面说,左权一面挥手,看到左晓月去了,他这边厢微微的叹口气,“这几年越发是倒退起来,见到你也是得意忘形,如此一个王妃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啊。”左权挥舞了一下宽袍大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