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不曾理会震怒的老夫人,依然是一双眸子紧紧锁着夏侯绯月,架势摄人。
却见后者敛下怒意,款款起身,嘴角擒着一抹强装的笑意,“夫人,小女子能否请教您三个问题。”
国公夫人凤眸轻眯,似是猜测对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姑娘请问。”
夏侯绯月福了福身,低垂螓首,端着一副谦卑的姿态,询问道:“不知贵府是否一直皆是以家世取人?”
这一问,国公夫人面色当即便是一僵,他倒是不知这夏侯绯月敢如此直白一问,若说是,传出去定是有损国公府的名誉,若说不是,她便是无资格将夏侯绯月撵出府去。
夏侯绯月见她不答,而后又道:“当今圣上以贤德治国,待人才一向不问出处,求贤若渴,而今,夫人不问小女人是否温柔贤淑,是否秉承孝道,觉着小女人家世不如人,便将小女子撵出府外,是否与当今圣上治国之策背道而驰?”
还不等夏侯绯月问出第三个问题,国公夫人便是阴阴一笑,凝着夏侯绯月的眸底掠过一道赞赏,她道:“姑娘可真是巧舌如簧,铁齿铜牙,三言两语便搬出圣上来压制本夫人,只是本夫人倒是想看看,即便今日将你撵出府中,是否会惹来诟病。”
夏侯绯月登时仰头,紧锁着国公夫人的杏眸漆黑幽冷,似是酝酿着一股风暴,“还请夫人三思行事。”她一早便知来宁国公府会惹来国公夫人不悦,可竟是不知她会如此不顾情面将自己撵出府去。
宁森月见两人一副剑拔弩张,故作出一副大好人的形象,试图缓和当下气氛,“母亲切莫动怒,夏侯姑娘虽无过好的家世,但来者是客,若是叫市井百姓知晓,还不知会如何诟病咱们宁国公府。”
老夫人亦是一副不悦,抬起眼,犀利眸子扫视着国公夫人,许久才道:“德慧,此事便罢了,好好地何须弄得不快。”她已是给了国公夫人台阶,若是对方依旧多咄咄逼人,那就莫怪自己这做婆婆的不留情面。
国公夫人款款起身,福了福身,而后便道:“并非儿媳咄咄逼人,且不说这位姑娘身份不明,若是心有歹意,儿媳只怕会危机母亲的安全。”
老夫人略微虚弱轻咳一阵,随后才道:“绯月乃是当朝左相干女儿,身份尊贵不下于望族贵女。”
国公夫人神色一僵,登时抬头凝着那目光熠熠生辉的女子,她眼底似是带着一丝挑衅。
便是这般,叫国公夫人气得咬牙切齿,她乃是德慧公主,当今皇亲国戚,何时如此狼狈?
宁森月也是一脸惊愕之色,瞧着老夫人先前待夏侯绯月的态度她便猜测这夏侯绯月定不像表面看上来如此简单,却不想,她竟是当朝左相干女儿。
似乎一切也就说得通了,难怪老夫人属意夏侯绯月。
若以她商人之女的身份,想必夏侯绯月定是无法入得了老夫人的眼,可,以她身为左相干女儿的身份,可就大不相同。
宁森皓一旦与夏侯绯月联姻,那么就等于身后多了左相这一后盾。
“小女子夏侯绯月,家父乃是商人,与左相大人有过交情罢了。”夏侯绯月倒是谦逊,与那些清高孤傲的千金小姐大相庭径。
老夫人对她倒是越来越满意,一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嘴角擒着一抹慈祥和蔼的笑。
“好了绯月,老身知道你谦虚。”老夫人瞧也不瞧一旁脸色青白的国公夫人。
知晓了夏侯绯月的身份后,国公夫人便是换了一张脸,坐回大理石矮凳上,笑着看着宁森皓询问道:“皓儿啊,既是与夏侯姑娘有意喜结连理,不知皓儿打算何时去夏侯姑娘提亲?”
宁森皓微抬眼帘,眸底闪烁着森森寒光,“此事儿子与绯月自有考虑,不劳母亲费心了。”
国公夫人扬唇轻笑,却意外的不再噤声。
约莫过了将近半时辰的时间,夏侯绯月竟是起身自请告退,老夫人也不好多留,只得示意她离开。
而后,宁森月也试图以王府有事处理打算借机离开,却被老夫人挽留。
“森月啊,老身这几日偶感风寒,牵引了旧病缠身的旧病,今日希望森月能够留下给老身瞧瞧。”老夫人一脸和蔼,倒是让宁森月不知该如何拒绝,也就却之不恭留下。
榻上,老夫人靠着金丝鸾枕,一旁是一脸焦急的国公夫人,宁森月则是坐于床沿,正悉心将纤指搭在老夫人的脉搏上把脉。
“老夫人,您只是偶感风寒,引起了体内早已平复的哮喘。”宁森月把脉过后,便下了定论,并拿过一旁老夫人身侧的嬷嬷一早便准备的纸笔,写了药方。
并吩咐道:“按照我写的药方抓药,一剂药三碗水熬成一碗,一日三次,饭前服用,切记。”
老夫人凝着嬷嬷手中的药方,垂下眼睑,掩饰着眸底闪过的一道名唤愧疚的情绪。
她倒是不惧宁森月会为她开一些不利身子调养的药,若是她有意害自己,大可不必为她瞧病。
老夫人拉着宁森月的手,一双生满褶皱的手覆在她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自手背传来。
“森月啊,若是你此次能够为老身医好了这顽疾,老身便予你一件宝物。”老夫人眸带精光,嘴角请这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宁森月当即便道:“什么宝物?”对于这一点,她倒是十分好奇,毕竟以老夫人皇室公主的身份,手上有着一些奇珍异宝也是再正常不过。
“届时,老身再告知你。”老夫人眉梢带着慈祥的笑,倒是颠覆了许久以来在宁森月心中不善的形象。
她总以为,老夫人便是神秘莫测、心怀城府的老妪,不想,她也有如此和蔼慈祥的一面,只是不知,这一面是否只是她一个伪装。
“那森月便先行谢过祖母。”宁森月款款起身,低垂螓首,对着老夫人盈盈一拜。
“森月不必多礼,森月可要多经常来府里走动,自从娴儿走后,老身就越发寂寞了。”老夫人哀叹着,勾勒着青黛的眉微微拧着,眉梢染着一抹惆
怅。
宁森月掀开眼睑,映入瞳孔便是老夫人那满是惆怅哀伤的苍老面容,俨然一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姿态,一时间,宁森月心底竟是涌上一丝愧疚。
她甚至不知当初自己所作所为是对是错,宁森娴虽说死不足惜,但老夫人已是一年迈妇孺,哪能够经得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森月记住了。”宁森月低着头,垂着眼睑,掩饰着眸底一闪而过的羞愧。
即便与老夫人并无半分亲情可言,但宁森月深知,‘宁森月’十几年来受尽国公夫人的折辱,却能够活到如今,多半也是受到这老夫人的照拂。
她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女人,一个希望能够尽自己一丝绵薄之力,守护膝下子女的病中老妪。
国公夫人适时道:“天色不早,还请老夫人允许森月回府吧,如若不然,便教世子殿下忧心了。”
此番倒是给了宁森月一个很好的台阶,她附和道:“是啊祖母,森月得回府了。”
她瞧了瞧落日红霞的天色,算着时辰约莫已是卯时,今晚她还等着看花穗上演的一出好戏,自是不能够耽搁了时辰。
老夫人难舍,“这剂药能服用三日,三日后,森月定要再来这国公府看望老身。”
宁森月也是为曾多想,当即便应下道:“孙女儿遵命。”
碍于这些日子为景云晟研制解药,解毒,她的医术也是有所提升,也正好拿着老夫人这小小的哮喘练练手,再者,她也十分好奇,老夫人口中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而后,宁森月便携着青筠青莜二人离开宁国公府。
路上,青莜时不时问:“世子妃,您以后当真要时时来这宁国公府?”
宁森月扬唇一笑,“有何不可?”这本就是她的母家,尽管有着十足讨人厌的国公夫人,但老夫人却是何其无辜。
见她那两鬓斑白,病魔缠身,眼底满是哀愁萧瑟之感,她便隐约想起自己现代的奶奶。
她的年纪与老夫人一般大,父母膝下仅有一男一女,她以及哥哥,如今自己莫名消失,她老人家定是痛彻心扉,苦不堪言。
莫名的,宁森月对老夫人便起了惋惜之心,她虽不能够代替‘宁森月’承欢膝下,但尽所能医治好她身上的哮喘却是可以的。
青莜愤愤不满,“只是世子妃,国公府的人那样待您,您为何还要劳心劳力医治老夫人?”
对于宁森月自小在国公府遭受的待遇,她有所耳闻,也正因此,这才替宁森月感到不平。
“德慧郡主恨我入骨,多半也是因着我娘亲的缘故,多年来她虽践踏折辱我,却并未要了我的性命,多半是老夫人暗中照拂……”当然,这也只是她自己的猜测。
青莜似是还想插嘴,却被青筠眼疾手快的扯住衣袖,她道:“世子妃知恩图报,自是极好。”
宁森月莞尔一笑,不再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