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柔仍旧笑靥如花,可眼底却是冰寒一片,她如今可算是越来越不敢低估眼前这个女子,她竟是将自己的性子琢磨得如此清楚。
正如她所言,她穆雪柔绝不会任由着景王妃拿整座全府上下作为赌注,就仅仅是为了扳倒一个宁森月。
她想取代宁森月世子妃的位置,可也是在景云晟安然无恙的前提,可若一旦景云晟出了任何不测,自己只怕会懊恼一辈子。
“雪柔自是懂的,多谢世子妃嫂嫂提点。”纤细如柳枝般的腰身微微弯下,她对着宁森月欠了欠身,一副温顺娴雅的做派。
宁森月见她如此爱演,也不多言,将她扶起身后,便径直朝着门外踱步而去。
宁森月携着青筠青莜,径直来至景王府外。
台阶两侧,屹立着两座威武肃穆的雄狮,通体由大理石打造而成,异常贵重,以彰显王府威仪。
两辆奢侈华丽的马车停在雄狮旁,而景王妃携着一绷紧一张脸的老嬷嬷以及一瞧着亦是一脸肃穆庄严的侍女,正静立于马车前,反倒是景云晟孑然一身,并无带任何侍从,立于景王妃身侧,神色晦暗不明。
穆雪柔一踏出门槛,还未曾走下台阶,便冲着景云晟甜甜喊道:“云晟哥哥——”
宁森月竟是浑身一酥,一个不留神被脚下台阶一绊,险些出糗。
相对于穆雪柔一见心上人的热情,景云晟倒是显得淡定许多,眸光淡漠倪了穆雪柔一眼,下一秒,便脚下生风一般,快速行至宁森月身侧,扶住了她险些跌倒的娇躯,那沉稳淡漠而略带男性独特磁性嗓音的声音传入耳际,“当心些。”
这一幕落入穆雪柔眼里,可真是碎了佳人芳心,剪水双瞳瞬间蒙上一层氤氲雾气,藏于翩翩广袖下的纤手紧握成拳,将仇恨灌输力道之中。
景王妃瞧着自家乖女儿的模样,心疼之意溢于言表,随即,凝着宁森月的眸光又是渗满寒光,将这一切尽数归罪于宁森月身上。
而此刻这若无旁人的二人还未预料到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已是得罪了景王妃与穆雪柔。
宁森月双颊染上两朵红云,不留痕迹的躲开景云晟充满‘关怀’的手,干笑道:“世子爷不必担忧,妾身无碍,不过是不小心绊了一下而已。”
景云晟却宛若未发觉一般,坚持着将手搭在宁森月手腕上,牵着她款款下了阶梯。
不知不觉被‘冷落’的青筠笑得一脸暧昧,青莜更是眉开眼笑,微微昂着头,眉眼间尽是神气。
景王妃瞧着这一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下越发替自家女儿感到不值,当即便冲着那二人厉声道:“下人跟前,你二人卿卿我我成何体统。”
穆雪柔心下触动,不禁朝着那动怒的妇人跟前走去,对着她轻摇着头。
景王妃见自家女儿这般委屈,更是一副怒不可遏,恨不得不顾王妃威仪,上前便将宁森月与景云晟分开才是。
宁森月眸带嘲讽,倪了景王妃一眼道:“王妃此言儿媳可就听不懂了,儿媳乃是世子爷八抬大轿,明门正娶的世子妃,难道儿媳与
世子爷亲热些,夫妻间和睦美满,母妃不高兴么?”
潋滟清眸含着轻嘲与凛冽,紧紧锁住那一脸怒意的妇人,心下尽是冰冷一片。
她能够理解景王妃爱女心切,穆雪柔虽非她亲生,可说到底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她怜惜穆雪柔也实属人之常情,可景云晟同样是她看着长大儿子,尽管非她亲生,可景王妃为何却对景云晟如此不公。
这才是令宁森月真正寒心所在,眼睑下垂,视线落在那紧紧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掌,眼底蓦地闪过一道心疼。
倒是景云晟异常淡定,像是早已熟悉了这般不公平的待遇,静默无声,他深信以宁森月舌灿莲花的本事,在口舌之争上,景王妃绝非她的对手。
“我……”一时间,景王妃亦是不知该如何辩驳,面上神色难辨,她垂下眼睑,眸底闪过一道愧色。
景云晟虽非她亲生,却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更何况当年王爷离开前,曾托付自己好好照顾年幼的云晟,当年尽管她对这孩子恨之入骨,一心以为是云晟的母妃将自己最爱的男人夺走,让自己屈尊人下。
可瞧着景云晟一日日成长,一晃已是二十年,她对着这孩子也是莫名多了几分情意,仇恨亦是渐渐消散。
因着雪柔深爱云晟的缘故,她对云晟的成见也就越发淡了,本以为将雪柔嫁给云晟,自此便是和谐美满,自己也能够享尽天伦之乐。
可不想半道上竟是杀出一个宁森月,她,正如当年横在自己与景王时间的云晟母妃,硬生生打破了自己的幻想,也正是她的出现,令景王妃不由得回忆起那段痛彻心扉的往事,也就自然而然的将仇恨尽数寄托在宁森月身上。
“尽管你与云晟是夫妻,却也不该在下人跟前如此不知礼数。”景王妃依旧咄咄逼人。
宁森月本就想着找一个台阶顺道摆脱了慕斐言,见景王妃如此道来,反倒是极为乖巧,挣开景云晟搭在她皓婉上的手,冲着景王妃欠了欠身道:“既是母妃不喜,儿媳遵命便是。”言语中,略微透着一丝委屈,而景王妃反倒是成了蛮不讲理,欺压儿媳的无礼婆婆。
景云晟见她难得如此乖巧,先是一怔,随后似也是知晓了她的用意,苦笑一声,不再坚持。
景王妃见她难得如此乖巧,讶异的同时也是心下舒爽不少,清了清嗓子,“既是如此,便赶紧入宫吧。”
宁森月微微颔首,随后便携着青筠青莜紧随在景王妃身后。
约莫半个时辰,宁森月一行人总算到了皇城玄武门。
静立于护城河前,一眼望去即是那几近直冲云霄的城门,士兵身姿威武,满面肃穆凝重之色。
不同于上次皇宫赏花宴,此次祭祀大典,由于皇上仅仅是邀约皇室中人,而云升皇室中,除了异性王景王,与皇上一胞所生的祁王,及笄便赐予封号的澜王外,便是居住皇城内的皇子公主。
刚刚迈入皇城,便有太监宫女前来迎接。
绕过绵延不绝的假山,幽静无人的鹅卵石小径,便来至一华丽气派的宫殿,入目便是如燕展翅欲飞的飞檐,宛若将要划破天
际般,视线下移,便是那高大恢宏的两扇朱漆大门,悬于大门顶端的乃是一镶着金边的黑丝楠木匾额,上头亦然镌刻着‘菊轩’二字。
倒也不负这菊轩之名。
随着太监宫女的引路,宁森月一行人踏入前院,只瞧着眼前景象便是惊艳双眼。
入目尽是迎着瑟瑟秋风绽放的贡菊,虽不及春日的万紫千红,可形态各异的秋菊亦是璀璨夺目。
“小姐,这宫里头的菊花开得可真好,比咱们王府里头的还要美艳。”秦艽惊羡不已,满目欢喜朝着那满院的菊花而去,她本是爱花之人,如今见着这满院子开满的贡菊,心下早已是蠢蠢欲动。
被惊喜冲昏头脑的秦艽哪里还顾得上身侧穆雪柔那瞬间几近苍白的脸色,还不等穆雪柔出言阻止,秦艽便猛地摘下那被团团秋菊拥簇着,一朵开得最好的。
当下,那引路的宫女太监便沉下脸色,一双眉头微拧着,嘴唇轻启,原本脱之欲出的话,在轻瞥了一眼景云晟那低沉着的脸色后,骤然收回。
景王妃面色沉如锅底般,不顾王妃高贵的身份,步下生风般朝着秦艽飞速而去,紧接着,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甩在秦艽的脸上。
‘啪’
紧随着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清脆掌声,秦艽那略施着分带,娇俏动人的脸上骤然印上一鲜红的肿痕。
秦艽由于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下意识撇过头,一双盈盈水眸蓦地圆睁,眼中含着氤氲水雾,她一脸不敢置信,凝着景王妃不语,像是等着他接下来的理由。
“放肆,大胆贱婢还不跪下?”景王妃峨眉倒竖,勾勒着妖冶眼影的凤眸似喷着熊熊怒火,“宫里头,哪怕仅仅是花花草草,亦是皇上所拥有之物,岂是你这贱婢所能肖想?”
秦艽一怔,瞬间整个人都仿佛懵了一般,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忙双膝跪地,朝着景王妃连连磕头,“奴婢知错,王妃饶命,恳请王妃看在奴婢初犯的份上,饶恕奴婢这一回吧。”额头触碰着地面,几下过后几近青紫破皮,可她却宛若未知一般,面色惊恐,连连磕头。
景王妃见她还算识相,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可一对峨眉依旧紧蹙着,她蓦地朝着那静立一侧,一脸深意的太监宫女,嘴角上扬,别有深意一笑,“不知公公和姑姑觉着该如何处置?”
那太监瞧着约莫三十出头,倒算年轻,倒是那宫女梳着妇人发髻,显然是某位贵人身边伺候的资历较深的老宫女。
二人皆是一笑,随后,只瞧见那姑姑上前一步,礼数到位的朝着景王妃欠了欠身,笑着道:“王妃您言重了,既是您府里的奴婢,自是您说了算,况且,不过是一朵花罢了,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皇上仁慈,绝不会计较这些琐碎事。”
景王妃轻点着头,嘴角挂着一抹端庄得体的笑。
“还请诸位随我一块前来。”姑姑对着众人欠了欠身,随后便转过身,轻迈着莲步朝着寝殿而去。
见那二人转过身,景王妃才示意秦艽起身,退居穆雪柔身后,秦艽自知自己先前行为上失礼,低垂螓首,在穆雪柔身后静静走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