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一轮残月隐于厚重云层后,隐隐散发着幽暗阴森的月光。
一如鬼魅般的影子跳跃于瓦顶之上,飞檐走壁,迅速落于窗前。
窗格半掩,并不算名贵的梨花木边缘上雕刻着精致的藤纹,一双暗含凌厉眸光的眸子,透过那还未窗格间的缝隙,正凝视着端坐于铜镜前的女子,她一头墨发未挽,披散肩头,散发着幽暗芬芳,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她弧线柔美的侧脸上,一时间,人儿顿时像是从画中款步而出一般。
她丝毫未曾察觉窗口有着一双凌厉中透着柔和的眸子凝视着她。
“何人在此?”窗外响起一声娇喝声,不仅仅惊着了屋内的女子,同时也使得静立于窗口男子微微一怔。
穆雪柔下意识看向窗外,待她看见一张蒙着黑布面巾的面容,顿时神色一缓,说道:“是你?”
男子见身份被戳破,倒也坦然淡定,应了一声便来至屋内。
穆雪柔扬唇一笑,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眸光,她看向蒙面黑衣男子,笑着道:“这次的事儿准备得如何?”
男子眸带迟疑,语气中透着征询,他道:“你当真要如此?”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阻止她,他实在不希望看见穆雪柔一错再错,一陷再陷。
穆雪柔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心意已决,你可愿帮我?”说完,她侧过头望着他,眼波流转间尽是楚楚可怜。
望着她惹人怜惜的眸子,蒙面男子像是遁入一张情网之中,情网不仅仅束缚着他的四肢,更蒙住了他的双眼。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拒绝你,可现如今计划有变,你可是想好应对之策?”蒙面男子所指的计划有变,自然便是突如其来的连城。
他与穆雪柔原本商议着,趁着宁森月前往道光寺祈福之途,趁乱将她截杀。
可如今因着连城公主出现,一时间打乱了他们二人的计策。
穆雪柔闻言,半晌未语,她虽决定要按照原计划进行,可真是动起手来,一时间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跟随着连城公主前来的那二人你可查清了他们的身份?”穆雪柔眸光一闪,嘴角轻轻上扬起一道弧度。
蒙面男子不知穆雪柔为何会突然问到无月无双二人,可依旧入如实答复道:“他二人乃是皇上赐给连城公主的暗卫,听闻武学造诣极高。”
“如此甚好。”穆雪柔诡谲一笑,眼底掠过一道令人不易察觉的暗芒,她微仰着下颌,媚眼如丝,一股难以言喻的魅惑自她周身涌出,她起身来至蒙面男子身侧,红唇凑近他的耳畔低语一阵。
一阵风透着窗缝吹入,烛火微微晃动。
“如此一来,会不会将事情闹大?”蒙面男子紧蹙着眉心,有些犹豫。
穆雪柔轻点着头,剪水双瞳蒙上一层氤氲,眼中流露着希冀。
蒙面男子微征,这一双令他日日夜夜如痴如醉的眸子,这一刻,仿佛如一根无形的手指,拨动着他的心弦,令他难以拒绝。
穆雪柔眼睑轻阖,眼底掠过一丝不满,低声道:“你怕了?”她记忆之中的他可绝不会是贪生怕死之人。
“莫
不是伪装的久了,还真将自己当做另外一个人?”穆雪柔蓦然转身,嘴角微微上扬,口气略带嘲讽。
蒙面男子微凝着眉,凝视着她纤细将近孱弱的身影,眼底酝酿着一丝火光,他上前扣着穆雪柔瘦削的香肩,醇厚的男音透过他脸上的黑色面罩传出,“若我仅仅只是伪装,早已被他瞧出异样。”
被他紧扣着肩胛骨的穆雪柔娇躯一僵,下意识有些抵触,可想着接下来要让宁森月死于葬身之地还得依靠着他一手操办,便只能压抑着心下这一抹抵触。
“雪柔很感激你为雪柔所付出的一切。”除此之外,穆雪柔再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并非感觉不到他对自己的心思,可穆雪柔现如今对他也仅仅只是利用之意。
蒙面男子许是意识到自己行为逾越规矩,神色一怔,随后赶忙松开手,眼底掠过一道尴尬,说道:“若有唐突,还望穆小姐谅解。”
穆雪柔勾唇浅笑,敷衍道:“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说罢,她侧头望出窗外,夜色朦胧,皎月隐藏于厚重云层后。
“公子,时辰不早了。”穆雪柔扬唇浅笑,眼中隐约透着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她好似已然瞧见胜利近在眼前。
——
算不上过于奢侈的房间,收拾得极为干净检点,桌案上,红烛被点燃,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烛光。
倏然,烛火微晃了晃。
坐在桌案前,正欲饮茶的男子心下一紧,下意识朝着窗口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一道银光闪烁,一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
无双嘴角轻轻扬起,眼底尽是嘲讽笑意,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银针捏在指尖。
此刻,他方才察觉,暗处之人并非有意暗杀他,而是借着银针传递消息。
那银针刺着的白纸便是极好的证据。
他将白纸扯下,细细打量着那略显潦草的字迹。
‘今夜有事’
短短四字,却让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神秘气息的无双也尤为困惑,今夜有事?
一双微微斜挑的凤眸迸射出一道犀利眸光,被他紧紧扣在掌心的白纸逐渐变得褶皱,最终化为碎末随风飘去。
算不上极为奢侈的屋内,却予人一种极为恬静闲适的心境。
屋内散发着淡淡花香,虽无高门女子闺阁中名贵的书画丹青,华丽奢侈的瓷器玉器,却摆置着当地盛产的小雏菊,倒也为这单调的规格多添一抹风情。
桌椅床柜一样不缺,该有的摆置也一样不少,虽不如天字号房般宽敞明亮,却也能瞧得出来,此番定也是掌柜精心布置。
屋内幽暗,燃烧至一半的红烛早已被主人熄灭,均匀的呼吸声充斥在整间被密封的屋子里。
房间里摆置着一张足以容纳二人的床榻,而此刻,青筠与青莜二人便睡在同一张榻上。
蓦地,青莜似是有些不安稳的翻了翻身,轻声呢喃道:“姐姐,你睡了吗?”
被唤醒的青筠依旧处于神志不清状态,她轻声应了一声,随后又撇开头,试图睡去。
青莜又是不安的翻了翻身,沁入鼻尖的怪味让她一阵烦躁,更枉论安然入睡。
“姐姐,你睡着了?”青莜的神智略微清醒,她半眯着一双朦胧睡眼,声音亦是透着浓浓的沙哑。
青筠被她这一唤,倒是清醒了不少,微微睁开一只眼,瞧着眉心紧蹙,一脸倦色的青莜,她不禁担忧问道:“夜深了,是睡不着?”
青莜摇了摇头,她闭上眼,将嗅觉放至最大,感受着沁入鼻尖那股异味。
果真不是她一时幻觉。青莜暗暗惊呼。
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原先蒙上一层蒙雾的双眸亦是变得澄澈,她紧扣着青筠的皓婉,问道:“姐姐,你可曾闻到奇怪的味道?”
青筠见她神色慌乱,顿时有些不解,有些失笑,“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青莜眸带嗔怒,娇嗔道:“姐姐,你就别打趣青莜了,我好像真的是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糊味……这么晚了,难道是酒家的厨房糟了贼人?”
青筠嘴角微抽,越发断定眼前的青莜绝对是先前噩梦还未醒,在说着糊话。
“你呀,估计就是神志不清了。”青筠敷衍着解释道:“若是遭了贼人,岂会在厨房生火烧菜,还烧焦?这不是自投罗网么?”说着,青筠便试图再次睡去。
青莜微征,好像青筠所言还真有一番道理,可,她确实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烟熏味,她从小嗅觉便是极好,断然不会出差错。
而且,那股烟熏味越发浓郁。
青莜忙揪着自家姐姐的亵衣,焦虑道:“哎呀姐姐,真的是,不是遭贼了,只怕是哪儿着火了。”
她见青筠无动于衷,一副试图睡去的模样,又赶忙爬起身,朝着轩窗小跑过去,费力推开窗格,头伸向窗外,这一瞧,还真是令青莜大惊失色。
只见眼前一股浓烟徐徐上升,随后,她又赶忙低头一看,竟是酒家着火,现如今火势越来越大,将近殃及她们所处之处。
青莜撒开脚丫子便来到床沿,将青筠整个从榻上拉了起来,“姐姐,着火了,着火了,赶紧救火啊。”
青筠被她这一摇晃,哪里还能继续睡得着,她不由得轻拧黛眉,无奈道:“着火?”
此言一出,她便察觉有些不对,先前许是睡得沉,未曾闻见那有些呛鼻的烟味,如今被青莜一晃醒,当即便有些察觉。
她赶忙来至窗前,低头一瞧,映入眼帘便是一团熊熊火光。
青筠还未来得及叫上青莜,便赶紧推开房门快步来至天字号房。
她遵循着先前记忆,找到宁森月所居住的天字号房,下意识想用力推开,可房门却被反锁着,焦急之下,青筠只得用手敲打着门扉。
‘砰’
手微抬,仅仅是敲打一声后,声音便戛然而止。
那原先一脸焦急之色的女子昏倒在地,双眸紧闭,唯一不变的是那紧蹙着的黛眉。
而她身后,赫然站立着一身着黑衣的蒙面男子,他视线下移,凝视着被他一手刀敲晕的女子,良久,才见他动作轻缓,将地上的女子打横抱起,消失于依旧紧闭着的门扉前,任由着火势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