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的氛围极为喧闹,才子间调侃的嬉笑声,酒杯碰撞声交织成欢悦的交响曲。
宁森月不知凌瑾这般作为是何用意。
她将自己灌得半醉不醒,莫不是便为了此刻引出令她吟诗的话题。
瞧着她眸中的挑衅与一丝好奇,宁森月猜想着她该是不知自己不会吟诗这一事实。
她能感觉到自己已是全场的焦点,道道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期待、好奇以及仰慕……
她仿佛替代了凌瑾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凌瑾先前出的风头多大,而她现下肩上所背负着的压力便有多大。
凌瑾才华横溢,一诗惊艳四座,而她既是能成为凌瑾口中‘诗词歌赋造诣在她之上’之人,在场的才子必然是对她心存仰慕之意。
可若是她接下来所吟的诗比不过凌瑾先前那一首,便会显得凌瑾谦逊,而她无疑成为凌瑾的踏脚石。
若是她婉拒,便会被扣上怀才倨傲的高帽,更甚者,现下瞧着他们灼热的视线,可想而知,她只怕是很难安然走出船舱。
现下,宁森月无疑是进退两难……
余光瞥见身前仅仅被她饮了半杯的菊花酒酿,心下竟是生出一抹懊恼,若是她先前饮上几杯,便可故作头晕。
毕竟她身为女子,不胜酒量亦是常有之事,谁也无法议论。
可现下她饮酒不过半杯,如何装得来头晕?
可若是真叫她吟诗,无疑是正中凌瑾的下怀。
她并非争取风头之人,若换做是旁人,她确实不在意是否被人比下去,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从来不觉自己如何优秀。
可现下挑衅之人是凌瑾,是试图与她争抢夫君之人,是对她夫君心怀不轨之人,严格意义上,凌瑾便是宁森月的情敌,而自古女子皆是不愿在情敌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挫败与柔弱。
宁森月性子本就刚烈,自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凌瑾给比了下去。
可若真是要她吟诗,且不说她不通古文,就算是侥幸拼凑出一句与主题对应上的诗句,只怕也是远远不及凌瑾。
正当宁森月困扰之时,脑海灵光一闪,一个不大高尚的计谋隐隐浮现脑海。
叫她这般短的时间内作出一首诗来,实在是天方夜谭,既是如此,不若仿造前人所作的千古名句……
她记着先前翻阅云升史料,发觉云升帝国所处的大陆并非她先前在二十一世纪所处的亚欧大陆,云升处于一全新的大陆,自然也不会存留中国古代的历史。
自然而然地,中国名垂千史的诗句、诗人自然不存在云升人的记忆中,既是如此,她何不抄袭一下古人智慧?
虽说此举实在太过缺德,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抛弃道德观念。
心下几番辗转,宁森月心下最终下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她微抬眼帘,与眼前两腮酡红的凌瑾直视,凌瑾看似迷离的美眸射出道道寒芒,宁森月亦是不甘示弱,与她直视的眸子夹杂着利刃,二人视线碰撞,宛若冷兵器撞击
般激烈,火光四射。
“既是凌瑾姑娘盛情邀请,我就不推辞了。”宁森月莞尔一笑,于软蒲上款款直立。
由于人多口杂,宁森月自是不便唤凌瑾凌瑾姑娘,于是便直呼她称谓。、
凌瑾见她应允,嘴角笑意越发深了,她道:“既是如此,便请。”
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示意宁森月吟诗。
宁森月先是托着下颌微微沉吟片刻,随后才见她笑得一脸张扬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微阖着眸子,一副忘乎所以的高深境界,一首念罢,缓缓抬起眼帘,映入眸子便是才子们满面赞叹的模样。
“难怪凌瑾姑娘称姑娘你作诗造诣在她之上,如今看来,倒并非凌瑾姑娘自谦了。”
“姑娘学识渊博,学富五车,小生佩服。”一俊秀男子对着宁森月作揖。
“不想姑娘瞧着年纪轻轻,竟是有此胸襟与感触,实在令在下佩服。”一瞧上去年纪稍长的老者亦是对着宁森月微微躬身。
一声声赞扬,传入耳际,反倒是令宁森月有些做贼心虚,这哪是出自她手,她顶多知晓这首诗是何意,至于作诗之人,是那早已在地下长眠的李大人。
宁森月微垂着头,干笑着一一回应。
静立于一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凌瑾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她本以为宁森月就算识些诗词歌赋,却也远远及不上她多年苦读,可不想,她竟是这般令人震惊。
夏侯绯月与宁森皓则是微惊,他二人皆是知晓宁森月的情况,她自小生母离世,又不得国公爷宠爱,以至于多年来一直被忽略在冷院之中,若说她的擅于用毒,通晓医术能理解成继承生母的优良传统,再加上沈瑶先前为她留下几本医书,可诗词歌赋,她可是从未接触。
而再回想她先前脱口而出的那一首诗,无论是诗意或是押韵之处皆是妙到极致,若非常年钻研诗词之人,又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这样的好诗。
虽说惊疑,可宁森皓与夏侯绯月却识趣的并未过问。
欧阳紫鸢和褚容则是相视而笑,他们对宁森月本身心怀感激,现下见众人皆是追捧她,自然上前去附和一番。
宁森月本以为凌瑾此次刁难不成,必然会再出阴谋诡计,可不曾料想,她始终未有所动,就好像她与凌瑾当真是一和睦的朋友。
众人一一跪坐在软蒲上,随后,先是见褚容端起酒杯,轻咳一声,紧接着用那算不上大,却极为清亮坚定的声音道:“今日褚容,感激傅兄的热情款待,感激傅兄百忙之余能抽出时间精心布下这等你我同道中人的宴席,实在是令褚某感动至极。”
欧阳紫鸢亦是随着夫君举杯饮酒,以示感激。
“褚兄客气,你我皆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何须如此客套。”那姓傅的公子一袭青衫,衣冠楚楚,面上洋溢着温润尔雅的笑。
“可不是,褚兄若是再这般客套,便是不将当年情分记在心上了。”
嬉笑声传入耳畔,宁森月顿觉无趣,侧过头望着一望
无际的湖畔,皎白月光一泻如注,水面波光粼粼,几艘花船游荡湖面,欢声笑语,酒杯碰撞而形成的交响曲挑拨着她的心弦。
哪怕此刻置身于喧嚣欢悦的情境之下,她依然觉着心里安静得可怕。她好似完全融不入这繁华夜景之中。
一股冷风拂过肩头,她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算不得厚实的衣物。
始终坐于她右侧的夏侯绯月似是察觉她有所不适,适时道:“欧阳姑娘,这诗吟也吟了,酒也喝了,我瞧着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客栈歇着了。”
欧阳紫鸢讶异道:“现下?可,这花灯节还未过呢,再过不久,便要放花灯了,不若等我们一块放完花灯,我再送你们回去吧。”
宁森月等人初来乍到,对此路况不熟,虽有身为男儿身的宁森皓护卫着,可欧阳紫鸢亦是不放心让他们独自离去。
再者宁森月对她有恩,哪怕是为着感念宁森月搭救之心,欧阳紫鸢也不会让她们独自离开。
“放花灯便算了,我们毫无准备,手上更是连花灯也无,这不是瞎凑热闹吗?”夏侯绯月掩唇轻笑。
凌瑾闻言,登时便面带不满,她反驳道:“别啊,放花灯多好玩儿啊,我还未瞧过放花灯呢,反正也不急于一时,不若咱们等放完花灯再走吧。”
见凌瑾如此道来,欧阳紫鸢忙趁热打铁,“如凌瑾姑娘所言,等放完花灯,我便与你们一块回去。”
她见宁森月等人面面相觑,似是犹豫,忙又道:“这座小镇的花灯节一直具有特色,相信定会让诸位眼前一亮。”
凌瑾已是一副雀跃欲试的模样,她连连点头,“你们也别扫兴啊。”
“可你我手上皆是没有花灯,若是现下去买,难免有些麻烦。”宁森月微拧着黛眉,视线落在湖面上,现下花船已是开至湖面中央,且她们所处的花船后还尾随着一列花船,又是强行掉头,必然会影响后头花船的行驶,且有耗费时辰。
宁森月本以为她以此为借口推脱,定是能让凌瑾知难而退,不想一旁那姓傅的公子极为多事的开口道:“这点还请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船舱最不缺少的便是花船,各式各样,应有尽有,且备有文房四宝,现下便可以在花灯上写下你们的心愿。”
宁森月嘴角微抽,心下极为嫌弃那姓傅的公子,她循声望去,映入眼帘是那一袭青衫的俊秀男子。
他明眸皓齿,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却又显阴柔,薄唇噙着一抹温润尔雅的笑,纤长精细的玉手握着一把玉炳江南烟雨折扇,周身散发着书香气息。
他见宁森月瞧向他,白皙的玉面顿时染上少许红晕,他微垂下头,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宁森月微征,心道此人未免过于腼腆。
终究是由于凌瑾与欧阳紫鸢一再坚持之下,宁森月等人只得应下,放完花灯后便即可返回客栈。
放入湖中的花灯以明纸制作材料,可将花灯制成莲花、海棠、甚至于牡丹等花式,大小不限,之后,主人可将心事、心愿书写在纸上,写完后抹上柴油,放入灯芯下,点燃灯芯,再将花灯放入湖中,如此一来,便可保证自己放入花灯中的心事与心愿无人知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