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药童一直呼唤宁森月为小姐,先前药童本来是想呼唤宁森月为大夫,但后来一想,若真是如此他又该如何呼唤沈太医,为免二人的身份搞混了,他便一直呼唤宁森月为小姐,起先宁森月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了,不再搭理这等称谓的事。
宁森月对着老者莞尔一笑,态度极为亲和,“您过来我这里开个药方吧。”这也正是市井百姓为何这般喜欢她的原因。
京城虽然有不少医馆,可大夫要么是见钱眼开之人,要么是趾高气扬之人,丝毫不将病人放在眼里,可宁森月却与那些大夫完全不同,她态度亲和,很多时候便像是母亲对待孩子一般,再加上她一项不在银钱上计较。
甚至,医馆内还有着极为好笑的规矩,乞丐上门看病免收费用,贫穷之人上门看病免收费用,小有资产的地主上门看病收取诊断费和药费,商贾官员上门看病收取双倍诊断费。
当时这一规矩已出,京城百姓皆是摇头质疑,可上门看病之后却发现,女大夫竟是一一兑现。
而那些个有钱的商贾和官员,却极为不屑,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收取双倍的诊断费,还不如出高价请顶顶有名的郎中前来治疗。
那老者看着宁森月用着娟秀的字体在白纸上写出一行一行的字,颤颤巍巍的接过之后,便问了一句,“贵医馆当着对穷苦百姓不收取任何费用?”
宁森月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吩咐青筠扶着老者前去取药,并且嘱咐千万不可收取老者任何费用。
她这一趋势引起了旁观者的好奇与困惑。
有人问道,“女大夫,您是怎么瞧出来一个人究竟是真的贫穷还是假的贫穷,若是那人分明是商贾官员,却借了一身破烂衣裳,那你岂不是要亏大了?”
宁森月笑着解释道,“那些个商贾与官员又岂会在意这些小钱?更不会为了这些银钱,自贬身份。”
那人依旧喋喋不休,纠缠着问道,“可若那人当真是脸皮厚得不行,偏生是为了这几个小钱,可以弄虚作假,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宁森月微垂着眼睑,嘴角始终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她言辞笃定,一股光华自眉心绽放,“一个人是何身份,从不是依靠着着装便可体现出来,他的谈吐,气质,甚至是与人交谈的方式,皆是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身价。”
那人闻言,双眸立刻涌现出讶异且赞赏的眸光,三言两语之间他已是对宁森月佩服不已。
许是宁森月为他们看诊之时,排在后头的人闲得慌,便有一句没一句地找宁森月搭话。“女大夫吖,我们可都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您说您就像是活菩萨一般罩着我们,今儿个您好歹将您姓甚名谁告知我们,我们也好铭记于心呐。”
此言一出,青筠下意识地试图上前替宁森月反驳,他心下自是不悦,这些人不明白宁森月是何身份,可她却明白不过,宁森月乃是堂堂世子妃,平日出来为人看病皆是蒙着面罩,否则便容易遭人诟病,现下这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征询世子妃的姓名,青筠下意识的便有些慌了,若世子妃的身份一旦捅破,还
不知京城会出现什么动荡,王府又会遭受到怎样的流言蜚语,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出来为外人看病,着实是有违背礼法之举。
宁森月倒是青筠那般慌乱紧张,他嘴角轻扬,笑着说道,“在下宁月,还望父老乡亲多多指教。”他自然是不可能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否则便等同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宁月宁月,果真是好名字??”
众人纷纷附和。
“我记得前些日子,景王府世子妃好似在皇宫里头救了皇上的荣嫔娘娘一命。如今看来,你二人名字如此雷同,又都是医术造诣极高之人,倒真是有缘。”人群中,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宁森月握着狼毫笔的手微微一滞,她微征后便极速缓过神来,笑着敷衍道,“世子妃身份高贵,我一届平民百姓又怎敢与她相提并论。”
“要我说呀,宁大夫您可是真正的活菩萨,那世子妃虽说身份高贵,却也是凡人罢了。”
宁森月笑而不语,不曾理会他这等调侃之言。
这一看诊便到了午时,宁森月伸了伸懒腰,对身侧的青筠嘱咐道:“拾掇拾掇,咱们回府吧,也该会去用午膳了。”
青筠轻拧着黛眉,美眸掠过一抹心疼,她道:“世子妃,不若咱们便在附近寻一间酒家凑合着吧,也免得您来回跑,累坏了身子。”
宁森月轻摇着头,想也未想便是拒绝,她整日早出晚归只怕已是叫府中那位心生不满,若是连午膳和晚膳都在外头解决,只怕那醋坛子迟早得发飙。
宁森月虽不是一味顾着儿女情长之人,可她却也做不到这般自私。
青筠见宁森月已是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劝阻。
好在二人简装出行,也未曾带旁的物件,也就不花费时辰在收拾上。
宁森月与青筠并肩走出医馆,却不料刚一来至门槛处,一推开门,映入眼帘便是黑压压一大群人,跪倒在地,好似膜拜菩萨一般膜拜着她。
宁森月忍不住伸出玉指揉了揉眉心,极为无奈道:“你们这是作甚,都快些起来……”一大波人围在她的医馆门口,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医死了人。
黑压压人皆是面面相觑,随后,人群中又匍匐在地的人,直起背脊,可双膝依旧牢牢跪在地上,他言辞恳切道:“宁月大夫,您就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派下凡间拯救我们的仙女呀,您不但医术高明,却不收取我们这些贫穷百姓的任何费用,我们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呀。”
说着,又是领着一种人对她磕头拜谢。
宁森月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她款款上前,来至人群中,丝毫不介意早已及地的裙摆如何肮脏,她弯着腰身,亲自将跪在地上一群老少皆有的百姓们扶起来,她眉目含笑,嘴角轻扬,乍一瞧还真是有几分仙女的面相。
“各位父老乡亲们不必多礼,医者父母心,宁月也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她本就不缺银两,她开这一间医馆,虽也想着盈利,想着这兴许能成为自己一名产业,可前提是绝不剥削这些贫苦的百姓。
百姓们闻言,顿时便是一阵热泪盈眶,磕头拜谢。
宁森月愣是如何搀扶也不见他们起身,慌乱之间,不知怎的她脚踝一痛,身体后仰。
“小姐当心。”好在青筠手脚麻利,迅速上前扶住了自己小姐即将与地面接触的娇躯。
还未等宁森月稍稍松一口气,面上传来的一阵凉意叫她心惊不已……
这感觉……
好似当真要印证她心下那不详的猜想一般,下一秒,只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叹声。
“天呐,宁月大夫不仅心地善良,且貌美如花,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呐。”
“宁月大夫啊,您就是我们的活观音啊。”
……
此起彼伏的赞赏传入耳畔,可宁森月却无心聆听,她面色惨白,慌乱地找寻着那丢失的面纱,可奇怪却是,明明刚刚丢失的面纱却是怎么也找不到。
正当宁森月惊慌失措,却也侥幸着无人认得她时,人群又是传来一声高呼如一盆冷水,彻底熄灭了她心中才刚一燃起的希望。
“我怎的瞧着宁月大夫这么眼熟呢……”
宁森月强装着镇定背过身去,看似挺直的脊背之下,早已是冷汗淋漓,她难以想象,若是她为百姓看诊的消息一旦在京城传开,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许是真的应了那一句‘世界上无不透风的墙’,尽管宁森月这几日来十分刻意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可终究在这一日因着面巾的掉落被戳破了身份。
“哎,我认得这张脸……我先前曾在国公府伺候过,亲眼目睹过景王世子妃的尊容,宁月大夫她,她竟是与世子妃生的一模一样。”
“什么叫生的一模一样,这世界上哪有长相一模一样之人?我瞧着宁月大夫便是世子妃,世子妃仁慈,体贴我们这等身份卑贱的市井百姓,不惜亲自前往为我等看诊,实在是我等之福啊。”
又是一通跪拜,这一众人愣是将宁森月当做活菩萨一般朝拜。
“我原本以为皇室那些人高高在上,一向不会顾及咱们的死活,却不想竟是出了世子妃这样的活菩萨,心地善良,救苦救难,实在是我云升之福啊。”
又是一通附和,直把宁森月捧上了天。
宁森月深呼吸一口气,始终背对着众人久久未曾转身,她强压抑着心下的不安与烦躁,嘴角强扯出一抹弧度,她缓缓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百姓说道:“我是宁月,并非尔等口中的世子妃,诸位怕是认错了。”
“这,这怎么会……我可是亲眼见过世子妃的容貌,怎会有假?”那头一个指出宁月便是宁森月的人率先出口,口气无比笃定。
宁森月依然笑意盈盈,她站在朱门前,绚烂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为她镀上金光,更衬得她气质婉宛若仙人,“若是阁下今日坚持自己的看法,认定在下便是世子妃,那么之后在下便再也不会出现在阁下面前,不知阁下还会否像现在这般坚持自己的看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