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想必穆小姐近日来也曾打搅过徐姑姑。”宁森月言下之意已是十分明了。
徐姑姑脸上笑意不变,眸色却深了几许,“郡主殿下此次前来的目的可是与穆小姐并无二般?”
宁森月轻摇着头,“非也,本郡主此次前来是希望姑姑若届时真被皇上钦定为为穆小姐验身之人,能秉持事实。”
穆雪柔已绝非完璧之身,只要徐姑姑将事实道出,那穆雪柔便是百口也说不清了。
徐姑姑笑意不减,“穆小姐已将事实告知奴婢。”言下之意便是,她已与穆雪柔商议好,日后若真是她为穆雪柔验身,禀报于圣上的事实便是穆雪柔口中的事实。
宁森月嘴角的笑越发深了,可眸光却是愈发冰冷,她道:“穆小姐能允诺给徐姑姑的好处,本郡主能给予双倍。”
徐姑姑却不以为意,她笑得风轻云淡,“穆小姐身后有着景王府作为后盾,景王府是何等尊贵,奴婢不过宫中一小小婢女,又岂敢与之敌对。”
宁森月心下冷嘲,果真如她预料一般,穆雪柔必然是搬出了景王府这一后台借以要挟徐姑姑。
她现如今已非景王府世子妃,虽名义上是身份显赫的皇亲贵胄,可事实上却是无权无势,无后台无背景,徐姑姑不将她放入眼中也无可厚非。
宁森月不怒反笑,潋滟清眸闪烁着诡谲眸光,她道:“姑姑觉着,您知晓了这等天大秘密,以穆雪柔那严谨的性子,会饶你性命?待她嫁入王府为侧妃之日,只怕便是姑姑命丧黄泉之时。”她倒是无半分恐吓,而是道出事实。
穆雪柔何其谨慎,自经历舍利子一事后更是如此,以她的性子,又怎会绕过知晓她并非完璧之身的徐姑姑。
徐姑姑眸色一凝,顷刻间,宁森月敏锐地捕捉到她眸中掠过一道恐慌,红唇扬起的弧度愈发深了,宁森月知晓,她这话已然是成功勾起了徐姑姑的恐慌。
宁森月趁热打铁,步步紧逼道:“可若是你说出事实,事后,琉璃阁便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本郡主与连城公主乃是至交,这一点相信徐姑姑非常清楚。”
徐姑姑压下心中不适,她故作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说道:“久居深宫,奴婢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宁森月嗤笑一声,“蝼蚁尚且偷生,本郡主可不觉着徐姑姑连蝼蚁尚且不如。”
徐姑姑蓦地抬起眼帘,凝视着宁森月的眸子闪烁着意味不明的眸光,她道:“郡主想要奴婢答应郡主也可以,不过……”
徐姑姑欲言又止,她轻抬眼睑,淡淡倪了她一眼,紧接着才道:“奴婢希望郡主待此事了结后,能离开京城。”
宁森月美眸轻眯,眼中刹那掠过一道寒芒,她本是无意久留京中,即便徐姑姑不说,她待此事了结,便会带着青莜远离京城是非,可这话一旦从徐姑姑口中说出,便让宁森月心有困惑。
脑海中一道念头一闪而过……
宁森月故作不解其意,她微挑着眉,笑问道:“本郡主去留与姑姑有何干系?”
徐姑姑顷刻敛去嘴角笑意,柔和的轮廓蓦然添了几分冷漠,她抬起眼,直直望进宁森月眼中,“奴婢虽久居深宫,可对于京城之事却也是有所耳闻,奴婢听闻你曾与景王世子与有一段夫妻情缘,只是现下你二人已再无夫妻缘分,世子殿下也已被皇上下旨赐婚,奴婢知晓他对你情义未泯,因而,奴婢恳请郡主能为世子殿下思虑,莫要再留在京中扰乱他的思绪。”
宁森月将她一字一句丝毫不遗漏地收入耳中,嘴角扬起的笑弧愈来愈深,可那微微垂下的眸子却是愈来愈冷,待徐姑姑最后一句落下,她方才道:“姑姑可是说完了?”
徐姑姑自是察觉到了自宁森月的怒意,她面上不露惊慌,镇定如斯地点了点头。
宁森月嗤笑一声,顷刻间面色沉下,如娇莺初啭般的女声此刻却好似那寸寸浮冰,令人闻之心下发颤。
“只怕徐姑姑是多虑了,世子殿下理智得很,他又是何许人也,又岂会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愤恨,昔日种种历历在目,刺痛着宁森月的神经。
徐姑姑半晌未语,她长叹一声,“世子的心思奴婢哪能踩得真切,奴婢不过是尽奴婢所能,为他铲除一切后患,也算是奴婢唯一能为小姐做的。”
她口中的小姐,多半便是景云晟的母妃。宁森月心下暗道。
宁森月起身,已无心再与徐姑姑多言,“即便你今日不提,我亦不会在京中久留。”
此言一出,讶异的何止是徐姑姑一人,便是青莜亦是睁着一双圆眸,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郡主,咱们为何要离开京城?”除了京城,她们还有何处可去?
在这儿,好歹有沈太医照拂着,可若是走了,便真只剩下她与郡主二人了。
宁森月并未给予青莜答复,她唯独对着徐姑姑粲然一笑,好似先前的不满仅仅是假象,“那便请姑姑莫要忘了自己所说的。”
“此话该是奴婢提醒郡主才是。”徐姑姑也不知宁森月是否可信,可仅凭着这短暂不足半个时辰的交谈,以及京城对宁森月不少传闻,徐姑姑觉着,宁森月并非出尔反尔之人。
待走出北苑大门后,青莜才慌忙追问道:“郡主,您是真打算日后离开京城?”
宁森月沉吟半晌,许久后才见她轻声道:“是。”
青莜慌了,她忙问及缘由,“可这又是为何,郡主好端端为何要走?莫不是真因对那姑姑的承诺?”
宁森月笑着摇头,“不过是在这京城待得久了,觉得有些闷,出去游玩一番罢了。”
青莜瘪着嘴,修长的柳叶眉紧锁着,京城是她土生土长之处,京城便是她的家,这乍一离去,青莜自是有些不舍,亦有些不适,她迟疑片刻,终归是问道:“那郡主,咱们走了之后,还会再回来吗?”
“兴许会,也兴许不会。”眺望着远方,宁森月目光幽远。
——
自离开北苑后,回到南苑后的宁森月与青莜忙匆匆收拾包裹,乘着马车出宫。
马
车行驶在车马云集的长街上。
随着马车颠簸,二人坐在车厢内亦是来回晃动着。
“吁——”随着一道车夫的长吁声响起,宁森月只觉整个人向后一仰,竟是险些在将头磕在一侧的檀木上。
青莜本就因着今日车夫驾马颠簸而忍了一肚子火气,如今经这一遭,积攒的怨气登时爆发,她猛地掀开车帘,对着车夫便轿喝道:“到底怎么驾车的,若是伤着了我家郡主,你可担待得起?”
车夫连连点头,面容上满是惊恐,他自是知晓车厢内坐着的乃是皇帝亲封的郡主,自是不敢大意,可这马儿受了惊与旁人的马相撞,也不是他控制之内。
还未等车夫解释状况,车厢内的宁森月便率先听到一声男子高呼,“哪个不长眼的敢撞了我们家爷的马车。”
青莜见竟是有人如此嚣张跋扈,想也未想便跳下车厢,想在外头探探究竟。
那嚣张跋扈之人高举着马鞭,高坐在马背上,显然乃是这家主人的车夫,虽是车夫,可他这身装扮却丝毫不亚于豪商家的公子,虽算不得绫罗绸缎,可那锦缎亦是上好的江南织锦。
车夫见青莜从车厢内下来,冲着她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谩骂,“好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还不快跪下来给我家主子赔礼道歉?”
青莜本就正在气头上,现如今被车夫这一声呵斥,更是火冒三丈,她想也未想上前,直指着车夫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我们马车内坐着何许人也?”
那车夫半眯着眸,将马车粗略扫视一遍,随后便嗤笑一声,“瞧你们这穷酸样,哪能与我们家公子相提并论。”
且不论车内是何人,单是瞧着青莜所在的马车,便知晓马车之内的人定不是大富大贵。
这般一瞧,那车夫的气焰显然又是嚣张不少,他扬起马鞭,一鞭甩在青莜脚下,惊得青莜后退半步,心下暗道此人实在是嚣张狂妄。
能有这般目中无人的奴才,想来那马车内的主子也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青莜心下腹诽。
“吵吵嚷嚷作甚?”还未等众人反应,一道清润温雅的男声便从车帘内传了出来。
围观百姓不禁好奇,能坐在这等豪奢马车之上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宁森月担忧青莜安危,亦是不敢在马车上过多逗留,她从马车上轻身一跃,便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
那车夫自是认得宁森月的,他惊呼一声,忙掀开车帘一角,低语道:“是安平郡主。”心下却讶异着,安平郡主乃是堂堂皇亲,怎会坐这种如此低廉的马车。
“宁森月……好啊,着实是好。”李轩托着下颌,狭长双眸微微眯起,眸中掠过一道邪佞眸光。
李轩掀开车帘,姿态优雅,手擒一把时下最新潮的锦缎折扇,再配上那一线薄唇扬起的一抹笑,足以将情窦初开、风华正茂的女子迷得晕头转向。
李轩踱步至宁森月身前,对其如沐春风一笑,“安平郡主近来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