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历劫之急

渡佛成妻[天厉X天佛]

天之厉低沉一笑,平静打断了他的话:“吾要做什么不重要,你只需知道,吾经历过的一切绝不会再让她经受。”

顿了顿幕然想起了什么,眸色微沉,凝肃望进他眼中,“今夜之事,绝不可泄露让任何人知晓,包括昙儿。以后你吾书信秘密往来,不可让她发现,若是发现……”

蕴果谛魂放在胸口念珠上拨弄的指尖一顿,对视他不假思索道:“放心。即使以那三件事为要求,吾也缄口不言。”

天之厉意有所指低沉道:“只要昙儿提出要求,不违背渡化苍生之愿,你必须答应,这是承诺,你现在对吾之诺已是违背当初之言。”

蕴果谛魂凝眸对视:“事有轻重。”

天之厉一笑,双眸落下定在了合住的经书上,见掌心大小的金色“律”字被无意压在他指腹下,眸色一凝,缓慢道:“你当知佛法修为越高者,破戒所损修为要重于一般僧人。而你地藏王不止要损百年修为,还要自设佛狱受惩百日。”

蕴果谛魂手指轻动,移开书册,垂眸看向露出的“律”字:“至佛以命渡得苍生,吾自也能舍修为渡得你和她出忧痛。戒律若是阻止渡化苍生之愿,便违了定它之意义,有不如无。非常之时,可以违背它,再领受惩戒无妨。”

天之厉眸底沉笑一闪,伸手将经书移向他,以指一点“律”字:“须好好引导昙儿学此戒律,不要提出不该提出之要求为难你,吾不想看到同盟者因此利益受损。”

蕴果谛魂转眸望去定了片刻,重又抬眸对上他之视线:“昙儿不一定会发现,也不见得会提要求要知晓事情,吾不会让此事发生。”

天之厉眸色微凝,低沉道:“她身具有被封印的荒神之力,随着长大,力量逐渐恢复,要知晓一些事情很容易。这会成为你吾难以预料的意外变数。异诞之脉在吾掌控之中,任何变化吾心中有数,但昙儿在这里,须靠你杜绝任何可能……”

蕴果谛魂轻叹一声,眉心微皱了皱打断他的话:“天之厉,你并未对吾坦诚相告,吾要了解昙儿到底为何成了变数。照你先前所言不足以说明昙儿是变数,而且你白日和至佛对吾所言有漏洞。”

天之厉突然沉默,垂眸凝思半晌后才出声:“漏洞在何处?你又看出了什么?”

蕴果谛魂微扶案桌起身,凝光垂眸,定在他身上肃声道:“那日昙儿会发现你和至佛谈论禅定九天必先修佛法,分明是你刻意而为,以你和至佛的功力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她。但至佛毫不怀疑的相信,该是你使了手段误导她。吾不知你当时用了何种办法,也不必知道,现在关键是,昙儿,她到底有什么问题,竟然让你也将她排布在了计划之中。”

天之厉低沉一笑,缓慢起身微整褶皱的衣袍,平视凝沉他:“上午闲言碎语中你都能觑得蛛丝马迹,吾选择信任你果然无错。昙儿的问题,是她身上的荒神之力,近几年正一点一点逐渐恢复,到今年便是迥异过往的一次折点。两个月后,她所拥有的此神力,在吾发病时,足以轻易探知吾病症,不论她在异诞之脉何处。病症重新爆发就在近几年内,至于何时何地,吾无法预知,只能提早将她送到此处,防范未然。吾虽有荒神之力可与她对抗,但不能随意动用,否则病情会更快加重恶化。有限敢使的几次吾只能用来隐瞒楼至,无暇应付她。”

说着顿了顿,微负手,移开视线望向远处的圣殿之柱,别无选择凝重道:“若让昙儿感知出吾命力耗竭,莫看她小,但好奇探究心重,聪敏异常,不知所以然誓不罢休,除非她自己证实,否则绝不会相信吾言语。时刻有个孩子注意你一举一动,防不胜防,吾身体有恙之事极易泄露,她如此年龄不该有愁闷,而且也不懂掩饰隐瞒,楼至见到听到定也会生疑,如此吾前面费劲心思所做安排功亏一篑,要再想隐瞒绝无可能。 吾或许还能活十几年,不必让她和孩子们处在一片阴云中。未来等到再无办法隐瞒,也就到了进行开始吾方才所言的计划时。”

蕴果谛魂不料事情竟是如此,眸色微凝,看向他的侧影,暗叹了口气,若非至佛死时散尽了一身荒神之力,此时又将是何种情形?

天之厉话音落后,二人各自敛思,殿内暂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蕴果谛魂出声提醒道:“昙儿中途每年还有五日在异诞之脉,你并无法保证此时不犯病。”

天之厉听了并无继续想对策,反是平静收回凝视天火的视线,隔着案几转向他:“这是吾现在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最近几年内,每年让昙儿回一次,但是要改变时间,吾会在病症犯过后,暗中给你去信,你让野胡禅此时送昙儿回来,并附信告知楼至为何变了时间,信中该如何写,你定心中有数。白日吾当着楼至面与你说的时间不作数。”

蕴果谛魂听出问题,骤皱眉看他:“最近几年?”

天之厉颔首平静道:“吾无法预知再发病是何种情形,有多严重。不过,但凡病皆由轻到重,数年前发病也依循此理,故现在所言是按常理推断。最近几年发病应当次数少,也不严重。但过了这四五年的未来,病情必然会加重,间隔时间也会越来越短,纵使吾去信告知你,也无法保证昙儿他们回到异诞之脉时,吾不会再次犯病。”

顿了顿,一丝复杂黯光闪过,果决沉稳望进他眼中:“到那时,吾要你将昙儿留在龠胜明峦,永远不要让她回家,除非收到吾通知你进行计划之信。如何让楼至和昙儿都认为如此安排合情合理,还欣然对之,便劳你费心去想办法。”

蕴果谛魂拈着胸口念珠的手指一紧,眉头拧成了一团乱麻:“你当真要如此做?事情尚未到那时,病情不一定严重到连十五日都不能间隔的地步。”

天之厉看他不赞同神色,突然轻笑一声,微凝黑眸,低沉道:“一切都有可能,今夜告知,你可提前做安排,若将来应验,便依今夜所言行事。若不是,于吾而言是意外之喜,昙儿还可再多回几次异诞之脉,吾能再见见她。至于楼至,吾早在许久前就布下了毫无破绽的心疾假象,这几年也不定时假意犯病,劫尘他们配合无间,无泄露之虞,未来病情若加重到不合心疾情况时,吾再稍使荒神之力继续欺瞒楼至。若剑布衣时空回返后,此病仍然无救,也足以拖到吾死之时再让她知晓真相。”

心口骤然涌起一丝憋窒,压抑难消,蕴果谛魂听完他的话不忍收回了视线,避开他平静却绝然的眸色,定定看向圣石天火,沉默良久后,一阖眸,在闪烁的火光中沉叹出声:“吾答应你!”

天之厉,若病无救,你的计划就是让昙儿到时,回去见你最后一面知晓真相吗?十多年的分别,十多年的期待,她未在你身边,一朝欢喜回家,竟是死别,你让她看着你死去如何自处?这十年的不见不亲,以距离时间生疏关系,是你不忍说出的这一切举动背后的最根本原因之一,可你当真以为如此便能淡了你们间的父女亲情,让昙儿不觉失父之痛吗?

要密谈之事已经说完,天之厉见他沉思,也不打扰,低沉出声告辞后转身向殿外走去。

偌大的殿内一时只有脚步声和衣袍窸窣声,飘落的余音渐渐沉寂恢复了深夜该有的安静。

天之厉掌心轻抬,五指一合,一道黑色光劲儿嗖然飞出,瞬间散去了隔绝殿内外的黑色闇气,吱呀一声开门,就在跨步时。

“稍等!”一声似猛然回神的刚毅声音骤破殿传来。

天之厉脚步一顿,回身平静望去:“还有何事?”

蕴果谛魂对上他之视线凝肃道:“吾要知晓其他安排的全部进展。”顿了顿,眸色微闪出丝希望,又继续道:“或许佛乡和龠胜明峦能找到办法,吾竭能一寻。如你所言,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天之厉见他神色一片庄重肃穆,往昔此容色是配合楼至要杀他而后止,如今却是为救他,叹笑应了一声颔首,掌提功力,顿化光消失在了殿门口。“多谢!”

低沉余音随着他不见飘散在夜风中,未留多久旋即湮没不闻。殿门口只剩下了倾泻而入的月色,尤有一丝丝圣气随着清辉缭绕。

蕴果谛魂眸色紧凝,一拂白裟,一道圣耀佛光飞出,殿门一时受力光闪,吱呀一声阖住,收回的视线不由怔怔落在了天之厉方才坐过的蒲团上。他以为所有事情都已过去,异诞之脉和苦境,天之厉和至佛,厉族和苦境诸族,终于能风平浪静,没想到竟发展至此,艰难才得的安宁又要打破,这场劫难,若过不了,一切又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圣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衬着夜色多了丝暗沉。

良久后,蕴果谛魂才熄火了圣石天火,垂眸凝思,踏着刚毅缓慢的步子回到殿东侧的房中入睡。

天之厉回到卧房,掀起帘帷静静看着熟睡的天之佛和昙儿半晌,不由俯身轻吻了吻二人面颊,见她如昙儿一般蹙了蹙眉,露出丝交织着万千心绪的复杂淡笑,才褪了衣物上床搂着她的身子,撤去控制二人沉睡不会醒来的荒神之力,阖眸入睡。

第二日,天之厉和天之佛按所言伪装出适合的身份,带着昙儿遍览龠胜明峦,行到西侧释教统辖之处,见有许多男女幼童被父母带着在禅院寺院各处盘桓,亦如他们般,也有不少年轻女子男子在寺院内进香询问事情,昙儿好奇睁着眼睛一个个看着,跟异诞之脉所见完全不一样,不时激动惊呼两声。

天之厉和天之佛见此,走到不远处名叫禅肆阁的亭中坐下,放手任由昙儿在他们视线内的寺院内独自观览。

眼前各个不同佛法法门修者清净或立,或行,或言,俗世诸人来来往往,穿行。

天之佛静静凝望着这恍如隔世之景,唇间不由溢出丝轻轻叹息。

天之厉余光见她陷入回忆,收回注意昙儿的视线,无人注意此处,骤轻搂住她的腰身,低沉笑问:“想到了什么?”

天之佛回神,急压下他的手,睨他一眼,无奈笑语:“佛门重地,别动手动脚。吾不过是想起初在他处修行时亦有今日之景。”

话音刚落,“娘!爹!”

天之厉和天之佛停下话音,望向声音处。

昙儿兴冲冲从远处大叫着跑进厅内,身上的衣带飞舞,直奔过去钻进了天之佛怀里,好奇仰头不解道:“这里今日为什么这么多人啊?而且也不像娘讲的是庙会啊!”

天之佛一笑,还以为她怎么了,从衣侧取出绢帕擦了擦她头上溢出的汗珠,贴近她耳边低声道:“娘已许久不理佛事,今日亦非吾所了解之特殊时日,无法回答你。日后等你在此待久了便可知晓。”

昙儿哎的叹了口气,本还想从她口里知晓的期待眼神一暗,趴在她胸口咕哝一句:“好吧,那我以后知道了回去告诉娘。”刚说完募得才想起来,急又看向她笑眯眯道:“果子叔叔一定知道!”

天之佛一笑,伸手拿下了她头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树叶,摇了摇头,凝视她低语嘱咐:“你果子叔叔事情多,以后像这种小事切记不要去打扰他。在这儿待得久了,你慢慢就会晓得,不必如此着急。”

昙儿撇了撇嘴,也知她说得对,小眼睛无奈一闪,趴在她怀里蹭了蹭嘀咕道:“那就听娘的话吧。”

天之佛笑抚了抚她的头,看向天之厉:“我们再到他处看看。这里变化之大,与吾所见已是大不相同,若非看到名碑,险些认不出来。”

昙儿一听还有其他的地方去看,又高兴起来,从天之佛怀里出来,晶亮看向天之厉伸出一只小手:“爹,拉住!”

天之厉笑握住,和天之佛一人拉一只,走出了禅肆亭,才凝功带着她向儒教辖地而去。

借着本身功力之强,往来各处皆是眨眼之事,三人不到一日粗略游看完了各处,昙儿记忆极好,所走过的路线有什么东西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天之厉和天之佛带她如此快观览便也有此意,对此地熟悉了,她对陌生之地的不适便能很快散去,而且今日匆匆忙忙,有许多胜佳奇景奇物都未细观,也让她初到一地的激动多维持些,后日早晨离开,便不至于太过伤心。

晚上等昙儿沉沉睡熟了,天之厉转身搂住了天之佛的身子,贴近她耳边低沉出声问:“释教佛门今日是何日子?”

天之佛早知他要问,只是没想到一直拖到现在,一笑,启唇低语:“是招收佛门弟子之日,你该注意到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入中央高塔之上的大雄宝殿。里面所列之男子女子,男童女童,皆是诸法门主持无意中而遇得的有缘佛门之人,日后他们一同带发修行,接触各部法门佛法佛事,半年之后,会有一场佛法历劫,通过此劫后,便可知自己根性与何种法门更近,最后选定一种法门可受戒为三宝弟子,也可继续为俗家弟子认真修习。近根性之法门能更好通达佛法奥义,得大功德,修成正果。法门虽不同,但殊途同归。”

天之厉眉心微皱,搂着她的手轻移到了她肩头一按:“你当初就是如此选择了背负万罪的修行法门。”

天之佛微动身子,小心不弄醒昙儿,对上意味不明的黑眸狐疑点了点头:“吾之根性近此法门,为何皱眉?”

天之厉见她蒙昧神色忍不住沉沉一笑,将她的身子往怀里牢牢一锁,吻向她唇边:“这法门倒是与你冷硬极端,决绝固执根性极配,该出手时绝不手软。”

天之佛一愣:“是吗?”

天之厉收起了笑意,凝视她沉沉叹了一声:“是!”

这声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她让他很头疼吗?天之佛微微笑着闪了闪双眸。

天之厉见她故作不知,被下的手指缓移至她心口,细细感受了片刻规律的心跳声和她身上的暖热才启唇,再出的低沉嗓音多了丝叹息:“你对谁都不手软,对吾如此,对自己亦如此。”

顿了顿,天之厉眸底露出丝强势,望进她眸中,低沉笑道:“除此外,皮相下此心尚有的别种极端,倒是让吾欲罢不能,迥别上述。那时早窥破你根性,吾便早拟正策。如今,你躺在吾怀里了。”

天之佛小心放开搂着昙儿的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转过轻轻握住,回想往事,暗睨他一眼:“不择手段的正策,阴谋。”

天之厉笑吻了吻她的唇,深深凝进她眸中,低沉出声:“既然识破,为何还要入瓮?”

天之佛无奈一叹,手指重又将他重按在心口:“是某些时候令你痛恨至极的根性所害。吾真成也是它,败也是它。”

天之厉见她眸底暗隐地情意,心头微动,微沉头压住她的唇轻轻摩挲吻着,不再说话。

天之佛不料他突然如此,察觉出了他气息欲/念浓重,心头微颤,轻轻阖住了眸,启唇让他舌尖探入,手指一紧按住了他抚在心口的手,缠绵轻轻回吻着。

天之厉眸色陡暗,骤压紧她的唇,不留一丝缝隙,深深吞噬吮吻着她的气息。卧房内渐起浅浅的轻喘声。

此时的殿外夜风绵绵,月色静静斜照入整个卧房,无声无息落在垂落遮挡的帘帷上,从中飘出的气息渐渐开始变得开始有些凌乱粗重。

天之厉见她面色淡飞薄红亦是动了情,一阖双眸,吮/吻的唇骤顿,离开她的唇,落身枕旁,紧埋在她披散的发丝间沉沉呼吸,平复着身上欲/念。

天之佛起伏着胸口,红面睁眸看了□旁的昙儿,见她睡得依然深沉,才放软了身子,倚靠在他绷紧发热的胸口。

许久后,二人都平静了些,天之厉才又出声问出了尚未完的话:“既然知晓今日是情形,为何骗昙儿?”

天之佛轻叹一声:“昙儿性子你也晓得。你吾已做决定让她独修,便不能再提任何众人共修之事。今日之情形,她之欢喜激动,只当是别人来此游览,若晓得是众人共修,只怕独修时时时惦记着,越发想了解众人共修是何情况,心有杂念,独修时不能静心。”

顿了顿无奈蹙眉:“也是你吾大意了。数年过去,吾也忘记龠胜明峦释教今日有此盛事。那会儿已带她进去了,若仓促离开,反更让她有探索之心,只能如此认真敷衍,她便会渐渐淡忘今日所见,不生执念。”

果真与他猜测一般,天之厉笑嗯了一声。随后二热又闲话了一些杂事,才阖眸入睡。

第三日,蕴果谛魂放下了手头所有事务,陪了天之厉天之佛和昙儿整整一日,将拟好的大概引导昙儿之法和二人做了商量,天之佛细看过,将几处不合适的地方微做调整,最后定了下来,后续再根据昙儿修习变化调变。

禅定九天本是天之佛在负罪法门基础上所创,故昙儿欲练功,必须深解此法门。蕴果谛魂为佛乡地藏圣者,所修持法门是舍身发慈悲渡化大愿,对恶横以渡化,看似与天之佛负罪法门斩罪恶于微末间极端相左,其中艰难不易却是殊途同归,故是引导昙儿修习佛法除她之外的最佳之选,恰好亦能借助龠胜明峦圣气。

蕴果谛魂安排昙儿住在了他平日修持法门的地藏净地,就在圣殿背靠着的一座山峦之中,四周层林掩抑,流水潺潺,一座清净简单的竹屋坐落在溪水之旁的空地上,一应简单生活所需皆有,一缕一缕的圣气缭绕在四周,云烟遮蔽下,寂静无人,不时灵禽飞过,回荡起一声一声的悦耳啼鸣,幽深空灵响彻整个山谷。

天之厉和天之佛昙儿送来时,昙儿看清四周情形,没有一个人啊!瞪眼错愕紧拉住了天之佛的手,急低声怯怯问:“娘,就我一个人在这里住吗?”这深山老林,好是好,可也太可怕了!

天之佛垂眸见她害怕,安抚笑了笑:“蕴果谛魂还有三名亲随他之僧尼也在这里,他们陪你一同修行,蕴果谛魂亦会时常来此住。”

昙儿这才放了心,她还以为就让她一个人住,不由看向一旁的蕴果谛魂,一眨一眨晶亮的眼睛问:“叔叔只住在圣殿不来这里住吗?那你要怎么教导我佛法?”

蕴果谛魂凝向她淡笑:“两处皆住,随事情需要变化而定,至于教导吾会回到此处,过几日吾会安排,不比担心。”

昙儿小眼睛内微微泛出丝喜悦,彻底放松了下来。有她心里觉得熟悉的人在就好。

蕴果谛魂随即吩咐尼女将紧挨他房间旁的另一间竹屋收拾出来,便是昙儿这十五年在此地的住处。这日晚上天之厉天之佛没有回圣殿旁的客房,陪着昙儿在此住了一夜,先让她习惯一下。

三日疏忽而过,次日早晨天亮时,天之厉和天之佛带着昙儿和蕴果谛魂用过早膳后启程离开,蕴果谛魂将二人送至龠胜明峦十里之外才走下马车,天之厉看出昙儿神色闷闷不乐,眼睛发红,留下她们母女在车上,缓步先下车与蕴果谛魂闲言。

天之佛看向依偎在怀里自早上便一言不发的她,暗叹一声,压下不舍,带笑道:“下车吧,送娘到此就可以了。明年这会儿回家就能见吾和你爹,要认真随蕴果谛魂修习佛法。还记得娘昨夜嘱咐你的话吗?”

昙儿对上她关心的眸光,闷闷点了点头:“记得!”随即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埋头在她怀里又是不说话。

天之佛见她如此,心里也难受,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只阖眸伸手静静抱住她的小身子在怀。如今她还是如此小,再过一年,便又长大些,一年一年,越来越高,她是再不能如此抱她了。

许久后,昙儿听着她心跳声,想起昨夜答应了她的事,死死压下了心口酸涩,才抬眸看向她红着小眼睛低低出声:“娘抱我下去吧。”

天之佛强颜一笑:“嗯!”

天之厉和蕴果谛魂见她们二人下车,停下了话音。

天之佛抱着昙儿走近蕴果谛魂,俯身放下,让她站在他旁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听你果子叔叔的话。娘和你爹这就走了!”

昙儿本以为她能忍住,结果一听走字,心头一颤,双眸不受控制骤涌起了泪水:“娘!”

天之佛见她如此模样,喉间骤然哽涩,双眸微微红了红,用指腹轻擦了擦她眼角,强颜笑脸哄道:“昨夜跟娘说好的不哭,怎么哭了?”

本还在眼底打转儿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昙儿急抬起小手擦着,她答应娘了,她,幕然垂头紧紧咬着唇,压抑着低泣出声:“我……我不哭,娘……娘和爹走吧,明年我就回家看你们。”

天之佛见她小身子一抽一抽的,心里难受,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抚在她头上的手微紧了紧,天之厉眉心一拧,若让昙儿看到她这副模样,哭得更走不了了,随即伸手将她的手拉了回来,看向蕴果谛魂道:“昙儿便交给你了,我们告辞。”

蕴果谛魂颔首一笑:“路上保重,昙儿在吾这里你们放心。”

天之厉最后看了眼昙儿垂头伤心落泪的小身子,胸口微窒,黑眸底闪过丝为父的心疼,不由抿紧了唇,也不敢再跟她说话,只怕她哭得更厉害了,果决强拉着天之佛转身上了马车。

“啪”的一声马鞭扬落,静谧的山道上骤起嘹亮的马鸣长嘶,神驹之身被雄浑沉霸的黑色闇气笼罩,前蹄骤腾空而起,瞬间化作光球消失在眼前。只剩下了地上残留的车痕,在晨光下清晰入目。一丝带着泥土清新的清风拂过,微微吹动起了地上的沙土飘飞。

昙儿听到马鸣声才敢抬起流着泪发红的小眼睛静静望着它消失,边看边擦着眼泪,娘刚刚眼睛也红了,看不到她哭应该就不会伤心了,都是她害的,她要不哭娘刚刚也不会难受。

蕴果谛魂看不到马车奔驰的身影后收回视线,转向旁边流泪的昙儿,用天之佛留下的绢帕给她擦了擦眼角,拉住她的小手:“随吾回去吧!”

昙儿止住泪红着眼睛仰头看他,点了点头:“嗯。”

蕴果谛魂将绢帕递给她收着,握紧她的手骤提元功,周身佛光一闪,带着她化光消失回向龠胜明峦。这日蕴果谛魂未开始讲授佛法,只让其坐在身旁,拿了经书给她看,他则处理诸事,闲暇时给她讲几个佛经之轻松典故,问问她方才读经所得。

见他如此温和,昙儿竟觉得他平静说经时的模样有点儿像天之佛给她读经,熟悉感一强,不知不觉间渐忘了分别的伤心,小眼睛随时都要看到他在视线内,微微恢复了些那日刚来的活泼机灵,不时问些古灵精怪却又甚有趣味的问题。

蕴果谛魂见此,放下了心,每见她发问,便停下手中之事,对上她好奇晶亮的双眸一笑认真解答,他还担心会需两三日才能好些。

晚上蕴果谛魂亲自将她送到了地藏净地休息,等她收拾洗漱躺在床上后,却也并未离去,而是凝功化出一个蒲团席地而坐。

昙儿阖住要睡的眼不时睁开,害怕睡不安稳望向房内之人。

蕴果谛魂发现,果真是至佛特意嘱咐过他的情形,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温和道:“安心睡吧,吾今夜就在这里,不离开。”

昙儿低低嗯了一声,才又阖眸。

本以为如此她能睡着了,没想到直到深夜她还在辗转,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总是突然睁开眼不安恐惧望向他,蕴果谛魂暗叹,眸色一凝,垂眸想了片刻,才从蒲团上起身走向床头坐下,伸手轻覆在她一只小手。如此可有用?

有人在的暖热气息毫不间断的传入手间,昙儿小手下意识一紧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头,能够确认身旁熟悉之人在,心里莫名的惊恐缓缓被安抚下来,她后半夜才渐渐安稳,安心的沉沉入睡,小手却并不如睡熟的人般放松,一直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头。

蕴果谛魂眸色一松,放了心,未收回手就如此任她握着,阖眸就此进入了禅定。

此时正回奔异诞之脉的马车内,天之佛掀起马车围帘望向龠胜明峦的方向,夜色越来越深,眸底自入夜便有的担忧竟也随之加重。

天之厉眉头一皱,一把将她拉离窗边紧扣在怀里,拉着薄毯盖住二人身子:“你已经看了不下五十次!要一直看到天明?”

天之佛靠在他肩头,对视他叹息一声:“吾忍不住想看。昙儿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已经后半夜了。吾特意将此事告诉了蕴果谛魂,这两日看昙儿对他也算熟悉了,有他相陪,应当能睡着吧?”她离开异诞之脉去共命栖自裁恰好是夜里,没想到她纵被压制荒神之力和记忆也还无意识铭刻此事,竟受了影响,一到夜里若无令她安心之人相陪便难以入睡。

天之厉见她眸色对昙儿愧疚,手臂一紧,安慰道:“过去之事勿再想。至于昙儿现在能不能睡着,你吾已到此地,想也无用。而且昙儿这种情形终归要慢慢改掉,此次或许是一个契机,蕴果谛魂也可能有办法,让她夜里无人陪伴能安睡,渐渐忘却你那夜抛弃她所造成之恐惧。”

天之佛哎的暗叹,不再说话。

天之厉凝视她明显还担忧的神色,眸色一闪,低声问:“苦境可还有想去之处,若无,便加强功力驱车,明日便可回去,厉儿和佛儿也该想你了。”来时为了让多陪昙儿两日,才放慢走了十日。

天之佛想起临走前两个孩子委屈神色,看向他摇了摇头:“回异诞之脉,他们还从未离开过吾这么长时间,吾怕他们见了吾立马就哭了!”

话音落后,天之厉掌心凝功飞出一股浩然黑色闇气直袭神驹金色瞳孔,神驹受咒,长嘶一声,骤然加快了奔驰之速,在月色下风驰电掣急行而去。

半年后一日,龠胜明峦蕴果谛魂因前一日有事住在了圣殿,晚上昙儿便由熟悉了的尼女陪着,晨光熹微时,按照定好的时间从圣殿飞驰而至地藏圣地,准备引她做每日佛法功课。

蕴果谛魂刚在净地现身,向来性情平稳的尼女惊慌失措从昙儿竹屋内奔出来,急道:“圣者,不好了,昙儿不见了!”

蕴果谛魂眸色微凝,皱眉:“不见了?”

尼女眸色紧张,看着他着急自责道:“吾被昙儿不知用什么法子给弄昏睡过去了,前日和昨日圣者有事未来地藏净地,她应该前日就不再了。吾刚刚查看过两个同修还在昏迷中,我们昏迷了两天两夜。”

蕴果谛魂眸色微变了变,冷静问:“她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尼女一怔,猛得想起,急奔回房中取出了一物拿给蕴果谛魂:“这是吾在她床上看见的。”

“装佛门历劫通行令的法囊!”蕴果谛魂眉心一蹙,她怎会有此东西?

尼女面色变了变,想到了什么,震惊道:“难道她去参加历劫了?”

蕴果谛魂想到了什么,眸色骤变,急化光飞奔释教。已经过去了两日,历劫早接近了出结果之时,其中法门多种,可有些法门绝非她能学,如此严格历劫,若选中受佛力加持根本无法改变法门。这个昙儿!他万般小心还是出了纰漏!但愿还赶得及阻止。

尼女着急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直合十双掌,紧皱眉头急急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好昙儿师妹,你连俗家弟子都算不上,只是学佛法为用,可别历劫选到众相凡窟的神祭法门!那是专供佛修者突破肉体诱惑之法门,虽与其他法门殊途同归,皆达成佛之道,可对你不为修佛啊!圣者一定要赶到!若赶不到,你也千万别选上这个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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