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没轻没重的话一说出来,不仅容欢拧了眉头,花吟更是直接黑了脸。
花吟这辈子虽然比上辈子和善了不知千百倍,可但凡是个人,他都有个底线的,而花吟的底线就是家人。自己就算被旁人连骂带打,她回头寻思着还都能笑出来,可谁要是欺负到她父母兄弟身上,那是断断不能忍的。因此当下就冷脸回敬道:“怪道常听人说镇国公府的子孙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今日看来果然不假,三公子既然这般油嘴滑舌,惯会拿人取乐,何不去当那说书的,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容欢正气的憋青了脸,他素来口拙,不惯与人逞口舌之能,而这镇国公府的三少爷孙涛却是个嘴贱的,时常喜欢拿他寻开心。容欢虽暗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此时见花吟竟这般厉害,不觉愣住了。
且说这孙涛闻言大怒,疾言厉色道:“听人说的?你听谁说的?”
花吟一脸人所共知的表情,“你不知道吗?全京城的百姓都这么说啊!”
众人也算是给孙涛面子没有大声笑出来,但仍有憋不住“噗嗤”捂着嘴笑的。
孙涛额上青筋暴突,上前就要来打,口内嚷嚷道:“大胆贱民!今日你三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当我们镇国公府也是你这等下贱之人能诽谤污蔑的!”
花吟不躲反迎上前来,道:“果真镇国公府的子孙也就这点本事了,先是无事生事,而后又仗势欺人,只准他说人,不许人说他,说不过就要喊打喊杀。这般作为与那欺压百姓,罔顾王法的悍匪恶霸有何区别?真真是有辱了老国公的一世清誉,世人皆知他老人家虽大字不识一个,却胸怀天下,不成想子孙个个都是饱读诗书的,胸怀气度却小到这般田地。”
孙涛气的乱颤,急道:“我只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却红口白牙的说了几车话不止,若论气度你又何曾比我好到哪里去?”
花吟呀了一声,道:“您都说啦,我是一个贱民嘛!国公府的少爷这意思是要和一个贱民比胸怀气度?您这是抬举我呢?还是自轻自贱呢?”
众人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个个都笑的前仰后合。
孙涛也真的算是没什么气度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气不过,竟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步扬手就要扇花吟耳光。
花吟动也不动,她既然敢这般说话,就料定这孙涛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果不其然,孙涛见花吟虽弓背杵拐,单薄消瘦,不想却气势很足,见自己打来,居然躲也不躲,不由的愣了一下,这一愣就被反应过来的傅新和姜清源一左一右给拉住了。
傅新本当花吟是个好欺负的软蛋,虽三番四次的想与她结交,却并不诚心,而只是奔着南宫瑾去的。没成想她竟这般伶俐,又不畏权贵,不卑不亢,傅新突然觉得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玩有趣的多,竟不由的生出了几分诚心结交的心思。
而此刻的花吟却是另一番心思,见这般少年鲜衣怒马,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想到数年后那场巨变,顿觉时间紧迫,实在没时间耗在这群王孙公子身上,轻声一叹,竟直接转身走了。
“花……花大夫……”姜清源突然喊了声。
花吟回头,见他面上微红,似乎想说什么,奈何挣扎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其实他想说的话很简单,就是跟花吟道歉。姜清源是个医痴,因为常大的事早就对花吟心悦诚服,有心结交。奈何爷爷突然不分青红皂白插了手,直接导致花吟被官府缉拿挨了顿痛打。他心生愧疚,虽得知她近日都在家中养伤,却一直自觉没脸去探望,而他又是个清高拉不下脸的,这会儿更是因见识了花吟的能言善辩,不能情面,虽一时情急喊住了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在人多的地方道歉,万一这花大夫要是不接受道歉,还将自己奚落一顿,那岂不要被这些发小旧友笑死?
花吟候了半日不见他说话,无语的摇了摇头,抬腿就上了马车。
傅新却跟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也不管素锦了,急急的追上了她。
有人喊住他,“不是说好来看素锦的吗?”
“你们去看吧,我不去了。”傅新回身冲他们摆了摆手,就一屁股坐上了花吟的马车。
今日他们突然来素锦街也是因为孙三小姐的车驾过去后,他们这些人便在一起品评京城中那些有名女子的容貌才情。
有人说这大周国内,能和孙三小姐一较高下的就只有醉满楼的花魁素锦了。只不过一个是天上的真凤凰,一个是染了风尘的落地凤凰罢了。
这些人中有见过素锦的,自然是赞不绝口,也有好些家教甚严,别说是素锦了,就是那素锦街都没去过。于是大伙儿都动了心思,也不知谁起的头,说是白日那里冷清,可以偷偷跑去瞧一瞧见见世面。众人一拍即合,虽也有犹豫的,却架不住大伙儿起哄,便也都跟去了。
这些人见傅新先跑了,孙涛和姜清源自然是没那兴致了,其他人也有想再回去碰碰运气的,也有要去家的,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且说傅新虽厚脸皮的上了马车,在花吟耳边聒噪,一会说南宫瑾如何如何的坏,劝她加入他们的复仇者联盟。一会又说自己惯会写话本子,且自己搞了个社,专门排些戏剧供大家消遣取乐。大赞她模样标致俊俏,胜过许多女子千百倍,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进来扮个旦角。又解释自己这社如何如何的高大上,是外头那些说笑逗唱根本不能比的,就是些有身份的王孙世子也常来客串什么的。
花吟烦不胜烦,道:“你爹平西王半生戎马,好歹也是一方大英雄。你姑父就更不用说了,烈亲王征战四方,战功赫赫。怎么到你这里就纨绔至斯呢?就算你武不行,至少文也要考取个功名啊。即使你文武都不成,可好歹安生点,和小郡主早早的成家立业不好?”
花吟正骂着,却见傅新脸色陡然一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冷哼了句,“你说的对。”
花吟一怔,马车仍在行走,却见傅新突然从上面跳了下来,而后骤然一声暴喝,“南宫瑾!”
花吟吓了一跳,朝前看去,见南宫瑾正和小郡主站在一处,花吟当即心头一凉,脸色都变了。她一直知道南宫瑾虽暗中结交权贵,招兵买马,挑拨周金两国的关系,但他最后设计拆散傅新和小郡主,自己做了烈亲王的乘龙快婿,一是因为他的确想要烈亲王的兵权,可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烈亲王误杀了南宫元。
南宫元生性敦厚,时常在南宫瑾耳边规劝开解,虽然南宫瑾冷心冷面大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但南宫元的存在无疑是一盆温水,无形中还是暖着南宫瑾冰寒彻骨的心。自从他去后,南宫瑾一夜之间彻底黑化。
花吟来不及多想,暗道了句,可不能叫上辈子的事重演,小郡主是无辜的!
忙忙的喊停了马车,或许是太性急了些,拐杖没杵稳,竟一下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小郡主本在和傅新解释,一见花吟摔了个脸着地屁股朝天,登时就捂着肚子格格笑了起来,傅新也没绷住,哈哈笑了。
花吟胡乱的朝脸上拍了几下,就冲着几人咧嘴一笑。
她发上脸上都是灰,只一双眼睛黑黝黝的,南宫瑾眸子动了下,旋即很轻巧的收回了视线,抬脚就走了。
“瑾大哥,你等等我。”花吟大喊,朝身后的小厮挥挥手,“你先回去吧,不用你送了。”
南宫瑾并不管她,脚步不紧不慢,亦如既往。
花吟在经过小郡主他们时,心中有所顾虑,顿了下,问道:“小郡主,你怎么和南宫大人在一起了?”
“哦,我来找傅新啊,可是我不认识路,这京城的大街小巷虽然傅新都带我跑了几百遍了,可是我就是不认路啊,后来我就迷路了,然后有人偷我荷包,然后南宫大人……”
“知道了,”花吟也不等小郡主说完,就忙忙的追南宫瑾去了。
虽然小郡主说的是事实,而真实情况也是南宫瑾途经这里看到有小偷摸人荷包,临时起意随手将他擒住。虽是举手之劳,可他当时并未注意到被偷荷包的是小郡主,若是看清的话,他也不会去管这事。私心里,南宫瑾虽然谈不上讨厌她,可也没有多喜欢。
但,此时的花吟却是另一番心思,暗道:难道南宫瑾这时候就开始布局了?刚才的小偷一定是他安排的,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么阴险,哼!这辈子我一定要保护好小郡主,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想清楚这些,忙加快了步伐,一声声儿的喊,“瑾大哥,你走慢点,等等我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南宫瑾终是烦了,顿住步子。
花吟虽挨近了些,却不敢靠近,呵呵……虽然她百分百的想和他拉近关系,但适当的安全距离还是必要的。
南宫瑾回头冷睨了她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显:不想死就滚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