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妖力,没有修为,根本承受不住神的一击,眼下她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不畅,不由得更加害怕起来,她惶急的看向云里,希望他赶快走过来抱住自己,她很想他能抱抱自己,他好像,一次都没有抱过她。
云里只是看着她,见她伸出手,俊美的剑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终是开了口。
“疼么?”
他在问她,声音虽依旧淡漠,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他同她说话,还是这样的问话,只是简单的一句,却是逼出了她的泪。
风缦曦一怔,然后眼泪如断珠滚落,滴滴答答的落在巨畀花上,花瓣一颤一颤的承受着她的泪,怜弱惹人惜。
她频频点头,声音染了哭腔,“疼,云里,好疼。”
这样穿透身体的疼,她从未想到是这样的疼。
“哦,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他淡淡接口,垂眸似想起了什么,唇畔缀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你可想过,你当初拿火芒金液伤她,她也是会疼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风缦曦那含着清泪的眸子咻忽间瞪得极大,眼泪悬在睫毛上,从未有过的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死死的凸出,似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
兰夭夭吓了一跳,她看着那把瞬间插入风缦曦腹部的千夙剑,转脸看向云里那微微抬起的手,“我宁愿相信你本意是想拿出千夙剑对付那位上神。”
云里侧过脸看着自己的母后,目光温柔却没有温度,“自然是要对付他的,只不过这人还没死透,杵在眼前委实招人烦,我不过是搭把手,解决了玉方上神想要解决的人,对吗?”
最后一句,是同玉方陌年说的。
玉方在殿檐上哈哈大笑,“难道这不是魔尊一直想做的吗?本神只不过好心帮魔尊一把。”
风缦曦如僵尸一般立在那里,眼前是她爱了一辈子的人,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他的身姿,她是那样的熟悉。
眼中滚落两行泪,可是现在她发现,她根本一点都不熟悉他。
人还没死透...
招人烦...
风缦曦看着腹部那柄寒光凛凛的千夙剑,那样绝世锋利的一把好剑,剑面上甚至倒映出的面容,如鬼一般恐怖的面容。
到了这一刻,她仍旧不愿意相信,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那么爱他,他一定知道她的心意,哪怕真的不爱,又如何能做到对她痛下杀手?
“你为什么要将我留在身边?”风缦曦看着他,气息已经微弱,依旧是不死心的问道。
如果不是喜爱,又是究竟为何要将她留在身边。
云里没有说话,他压根不打算理会她,他伸出手轻轻一动,千夙剑便重新回到了他手上。
目光沉越的看着玉方陌年,两个人的视线里夹着众人看不懂的刀光剑影,忽然,云里忽然移动,众人眼前一花,再细看之下,哪里又还有云里的影子,那位神界来的上神,也不见了踪影。
风缦曦大笑起来,身下的血水越来越多,渐渐的她整个人像是泡在了血水里。
云里虽是不愿意说,但是兰夭夭却是懂了。
到底是过来人,过往的那一切她虽未曾参与,但云襄还活着的时候,她那管不住嘴的性子,到底是将大半的过去都告诉了她。
想起云襄,兰夭夭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她站立不稳的赶忙伸手扶住身边的棠梨树,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树干,几位护法赶忙走上前要搀扶她,却被她挥手打断。
“没事,你们先退下吧,我同缦曦有些话要讲。”
几位护法退下,兰夭夭深呼吸几口气,逼退眼中的晶莹,适才缓步走到风缦曦身前。
口中的血沫越来越多,她双眸充满血丝,带着怨毒的恨意。
她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她费劲心力的活下来,她甚至为了永远待在他身边连修为比她强过百倍的陌容容都打败了,可是结果呢,结果只是换来他毫不留情的一剑。
她那么努力的想留在他身边,为了他不惜得罪所有人,可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是在骗她!
身体缓缓的朝身后倒去,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仰躺在地,看着魔界明灿灿的天空,眼睛刺痛的近乎血红。
魔界以前没有明灿灿的天空,魔界同冥界妖界一样,天空都是乌云和瘴气,没有云朵没有灿阳,甚至连和风细雨都没有。
可是自从挽姜来了魔界,云里便费尽心机的将这些本就不属于魔界的东西弄来,只是为了博佳人一笑。
她以前为什么就没有发现这些呢,其实她是发现了的,只是心里安慰自己云里他只是厌烦了魔界一成不变的天空,想要换换心情而已,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不肯相信,终是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在他心中,随时便可丢弃。
她根本就没有在他的心中存在过。
“我不甘心,不甘心...”她双眼失神的看着天空,嘴里不断重复的低喃这一句。
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了打败陌容容那个女人究竟吃了多少苦,他更不会知道,她冒着随时被吞噬的危险待在他身边,又是何等的快乐。
她的心里鲜血淋漓,她明明那样辛苦的爱着他,她好不容易才占据了这具身体,成功的那一刻,她只想看到他,她是那样的喜悦。
可他却在那一刻,毫不留情的给了她一剑。
她辛辛苦苦的一辈子,努力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只是换来他冷漠无情的一剑。
兰夭夭在她身旁站立半刻,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既然看清了,便安心去吧,下一世,遇见一个待你好的人,不求他样样都好,但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缦曦,你爱错了人,也因为这个错误赔进去自己一生,何苦。”
风缦曦心中堆着驱不散的怨气,如同这殿外越来越浓的雾气,又怎会因兰夭夭这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转了心念。
她吃力的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目光怜悯望着她的兰夭夭,声音好似裹了血腥气,扑鼻而来的怨恨。
“我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那个贱人,我诅咒西钥云里和挽姜不得好死,他们不得好死。”最后四个字,她说的极慢,又极重,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兰夭夭当即变了脸色,那双拢于袖中的手干净利落的一挥,风缦曦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连同身子瞬间碎成无数碎片,而后随风而散。
她从前是仙,或许还讲究个心慈手软,她也确实见不得无辜的血腥和屠戮,可是天下没有一个母亲,能够眼睁睁的听着别人对自己孩子那样恶毒的诅咒而能无动于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你不可以碰,一旦触碰,不死也伤。
而风缦曦却是触到了兰夭夭最不愿的触及的底线,她原本是想好好的劝慰她几句,她明白风缦曦的感受,将自己的一生托付在一个人身上,如同一场倾尽所有的豪赌,若是那人爱她还好,若是不爱,只会输的血本无归。
她知道她儿子心里没有她,云里向来是个极孝顺的孩子,若是当真是他心爱之人,早在将她带回魔界之初,便会领她来看自己,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将风缦曦带了回来,而后便再也不管她,似乎他的目的仅在于将她带回来。
仅此而已。
起先她不懂云里此举的意义,不过方才云里那几句话却解开了她的疑惑。
孩子的心思,或许因为长大了而不再向父母吐露,但做母亲的心思又是何其敏锐,即便他不说,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心里想的什么她还是能猜出大概。
若是她猜想的没错,云里之所以将风缦曦带回来,只是为了麻痹六界的耳目,又或者是麻痹自己的心,让六界误以为他爱上了别人。
这正是他的目的,将风缦曦推向风口浪尖,置于六界看得见的高处,等到她失去作用的那一天,便是她死的那一天。
而他真正想保护的那个人,则会平安无忧的活着。
哪怕那个人对这一切丝毫不知,哪怕那个人根本不爱他。
唇边微不可闻的溢出一声轻叹,她抬眸看着这盛开的极好也极美的巨畀花,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阿重,襄儿死了,你到死都没有放心下她,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保护好她。
阿重,你一定还在我身边对不对?
如果你在,兰儿求你,一定要护住云里。
一定要护住我们的孩子。
魔界外不远处的一方丘陵之巅,苍山白雪覆盖的山陵上,两道白影如风掠至此处。
玉方看着对面沉稳不动的男人,率先开了口,“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云里勾唇一笑,精致如刀工斧刻的容颜云淡风轻的看着他,缓缓启唇道:“上一次你来魔界,便觉得不大对劲。”
似乎是没料到这样的回答,玉方陌年怔愣了半晌,复才仰天大笑起来。
“原来魔尊那时便已有所察觉,只是本神不懂,你为何一直不说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渡魂箫,随意的转了两圈,一副闲适的姿态,眉眼间还是慵懒的神色,他不紧不慢的抬起头,冲玉方陌年意味深长的笑了。
“之前不说,是因为我不确定。后来不说,是不想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