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一望无际的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黑的宛如深涧寒渊,黑的如同地狱牢笼,黑的让她,渐渐的有些绝望。
挽姜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左手捂住自己腹上的伤口,右手拿着那把缙云剑,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微弱的喘息声,在空荡的环境里听上去格外清晰。
清澈的眼眸在一片黑暗里泛着流光,盈盈的似清冽的泉水,她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黑漆漆的房间,神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因为她心里清楚,那帮妖魔,都在暗中窥伺着她,等待着时机蜂拥而上,好将她拆分入肚。
她现在很累,眼睛里熬出了血丝,眉眼间皆是万分的疲倦,握剑的手由于之前长时间绷紧着现在已经微微痉挛,不由得苦笑一声,若是这帮妖魔再次袭来,她恐怕,连缙云剑都握不住了。
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在本就寂静无声的房间内变得无比清晰,挽姜轻轻的叹息一声,目光清越的看着黑黢黢的空间里一双双或是幽绿或是赤红的眼睛,纷纷贪婪邪恶的注视着她,吃力的以剑撑地站了起来。
“早知道就吃饱点再来的,也不至于现在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挽姜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鼓着嘴无奈的轻声抱怨。
“你这女娃有点意思,死到临头还有闲情想那些,不会是吓傻了吧。”黑暗里突然传出来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似夹着淡淡地嘲讽意味。
挽姜侧脸望过去,南边角落里一双红通通的骷髅眼直直的望着她,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骷髅精,吃了我你会更傻,你没脑子么。哦,我忘了,骷髅本来就没脑子,哈哈。”挽姜不怕死的望着骷髅精,笑的格外大声。
“找死。”骷髅精大怒,红通通的眼珠子瞪着挽姜,浑身上下猛然窜起熊熊烈火,整个就像是一个大火团朝着挽姜扑了过来。
挽姜连忙侧身躲过,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扯裂,疼的她龇牙咧嘴的瞪着骷髅精:“怎地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风度都没有。我一个弱女子,你这个骷髅精也好意思出手,果然是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四周黑暗里传出一阵大笑声,骷髅精气的身上的火焰蹿的老高,森森的门牙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显然是恨极了挽姜。
“哼,嘴硬的臭丫头,我看你这强弩之末能死撑到什么时候,兄弟们,上。”骷髅精一声冷笑,沙哑的声音带着势在必得的狠戾,一声令下,隐在黑暗里早就蠢蠢欲动的妖魔们纷纷的显身出来,怪叫着缓缓朝挽姜靠近。
挽姜脸色刹那间苍白,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像这骷髅老妖说的一样,她此刻的确是强弩之末,若不是一口气撑到现在,她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原来,他们都是在伺机等着她撑不下去。
右手拼命的握紧缙云剑,挽姜紧紧地咬住唇,看着面前一大群骷髅妖,倔强的挺直了腰背,她就算是死,也要拼掉最后一口气,不然,她绝不甘愿,就这么稀里糊涂憋屈的死掉。
云里赶上第十一层时,见到的就是这幅碍眼无比的画面,满室的红眼骷髅狰狞恐怖,中间那抹白衣飘袂的绝丽身影扎进他的眼,他看着她原本白衣出尘的衣服此时被鲜血浸染的看不出本来面貌,胸腔里陡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蓬勃怒气,一身白衣无风鼓起,强大的气压逼得离他很近的骷髅精瞬间化成粉末,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身形疾掠而起,朝着中间那抹身影飞快的奔去。
挽姜抬起左手正准备一掌挥向那个从背后偷袭她的骷髅精,突然间腰上一紧,身子一轻,跌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鼻间萦绕着清雅好闻的淡香,目光怔怔的看着云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久久的失神。
“想看我出去慢慢看,现在,抱紧我别乱动。”云里清冽如泉的声音拂来,瞬间让她迷蒙的脑子清醒过来。
“我以为,我在做梦。”挽姜自嘲的笑笑,手却听话的环上了云里精瘦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胸前,身上再使不出一丁点力气。
云里抿唇,低头看着埋在他胸口的小脑袋,伸手胡乱的揉了揉那一头质感很好的秀发,语气懒洋洋的:“嗯,是在做梦,瞧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不是梦魇了么。”
一屋子的骷髅精:“......”
挽姜牵起嘴角笑了笑,费力的支起脑袋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新婚快乐,现在补上。”
一大群骷髅精只觉得挽姜这句话说完后室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下去,冻得他们鸡皮疙瘩掉一地,哦,错了,他们都没有皮哪来的疙瘩,是冻的他们裸露的大门牙都打颤了。
云里抿着唇眸色深深的看了一眼挽姜,手中的千夙剑乍现,他目光掠向为首的那个骷髅王,语气淡漠神情慵懒:“本公子现在心情不大好,你们长成这副德行让本公子心情更不好,所以...”
正说着,一道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剑气突然横扫整个十三层妖塔,塔下坚硬无比的地面都跟在颤抖起来,妖塔塔身矗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摆了几下,堪堪的没有倒下去,只是滚落了一些碎石。
待这道恢宏凌厉的剑气散去,云里慢悠悠的收起千夙剑,手里依旧揽着抱住他腰身的挽姜,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妖塔十一层响起:“所以你们还是从本公子眼前消失比较好。”
挽姜抬起头扫了一眼方才还挤满了骷髅精的十一层,此时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找不到第三个人,默默地扭头,悲愤的瞪了一眼云里:“我刚才只是在活动身体,我也可以把他们轻轻松松解决掉。”
云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颇为认真的看着她:“嗯,你身上的伤也是让他们砍着玩的,你只是皮痒了而已。”
挽姜:“......”
“我再有两层就可以出去了,你不来我也可以离开这里。”挽姜梗着脖子说道,微微的从云里怀里退开了一些。
“你怎么了?”云里低头眉目不动的看着她,精致的眉间微微皱起,那盏莲花灯在地上散发着温和的光芒,美不胜收。
“我很好啊,哪里都好。你不是应该在蛇王宫吗,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要给我个痛快吗,我伤了你,你不是不愿见我的吗,现在又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对吗,你不是...”不是讨厌我吗,还来救我做什么。
云里抱住挽姜,大手抚上她的脑袋,安抚似的动作,让原本越说越激动的挽姜瞬间安静了下来,半张的红唇带着惊讶和错愕,眼里有着她自己未曾察觉的委屈,耳边听到云里微不可闻的叹气声:“乖,听我说,那些都不是真的,我没有成亲,没有不愿见你,你不用胡思乱想,我带你出去。”
莲花灯闪着璀艳的亮光,默无声息的围绕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在这阴冷可怖的妖塔里,独辟了一方温柔缱绻的天地。
良久,才听到挽姜声音弱弱的开口,声音温软带着一丝丝娇羞恼意:“你,你抱的太用力了,我伤口有些,有些疼。”
她大抵是这世间上最不解风情的女子了,云里认命无奈的闭上眼,手臂上的力量放松下来,却依然是环抱住她的姿势。
“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行。”云里语气淡淡的,话里的意味却是霸道无比。
他捡起那盏莲花灯递到挽姜手里,在挽姜一个惊呼声中打横抱起了她,步子沉稳的朝着妖塔十二层走去,除非是妖塔的主人,其他人进来想要出去只能往上走,走不走的出去,皆看自己的运数。
挽姜抱着那盏灯,默了半晌,抬起头看着云里线条优美的下颚弧线,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为何只有你的话可以相信,我母后她们的话也是可以信的啊。”
“本公子的话是金玉良言,你只管信便是。”云里嘴角轻扬,垂下眼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手指一顿,挽姜不服气的继续戳他:“你脸皮真厚,唔,比香香那僵尸脸还厚。”
云里正在上石阶的步子一滞,目光危险的对上她的眼睛,笑的一脸温柔:“你再戳一下试试。我保证立马放手。”
瞬时乖乖的缩回手,挽姜默默地扫了眼这高高的石阶,觉得摔下去肯定不死也会残,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是个识时务的女俊杰,自然不会做此等蠢事。
伸手搂住云里的脖子,挽姜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传上来:“啊,我困了,要睡觉,你莫要吵我啊。”
云里把她往上提了提,下巴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头顶,声音带着别致的温柔:“睡吧,我在这里。”
大约是他的话有着让人安心的功效,挽姜趴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的弯起细小的弧度,闭上眼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了过去,倒不如说她是昏了过去。她兀自强撑到现在,浑身是伤却没有开口抱怨一句,装作一副轻松无比的样子,无非是不愿让他发现,若非已经到了极限,这傻丫头还会继续死撑下去。
云里低头,看着挽姜透着疲倦苍白的睡颜,眼里的嗜杀光芒一晃而逝,他该好好想想,要怎么报答那两个人的一番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