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忧一走进学校,便被眼前的混乱场面惊呆了。
学校中到处张贴着名为‘偶像的欺骗’的海报,凌雪彻因为这样恶意的传言而被学生们团团围住。
混乱中他那用来掩盖身份的遮住半张脸的眼镜被拿下,脏兮兮蓬乱的假发也被狼狈的扯下,虽然只身着校服,也并没有做特殊的华丽造型,甚至于没有上妆,但大家还是轻而易举的认出,眼前的这个剥去之前腐朽外衣的明艳少年,千真万确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当红名模凌雪彻。
人群瞬间鼎沸了,人流从四面八方极速的聚集过来,夏忧被挤到了不断激增的包围圈外面,更因为混乱的推挤力而跌坐在地。
她慌张的想爬起,却被不断向外扩充的压力搞得力不从心。
一只穿着高档皮鞋的脚踩在了她撑在地面的手掌上,她仿佛听到自己的骨骼应声碎裂的声音,痛得蹙眉吸气,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
濒于绝望之际,仿若上帝伸出的援助之手,一只强有力的手臂轻松的一带,便将她带离了人潮。
“这才是他的世界,你没戏了——”冷嘲热讽的语调刺耳的洋洒在她耳畔。
她冰冷的瞪住解救他的人,他脸上噙着让她想要撕裂的笑容,之前的感恩戴德之心瞬间浇熄,她恁地意识到什么,猛然间抬手,毫不客气的狠狠赏了面前之人一个巴掌:“无耻!是你张贴的那些海报,是你让他的身份曝光的!你不过是想让他不得安宁,这样他的成绩就会下滑,我有对你说过我只关注成绩比我好的人,你大概认为这样,我就不会再对他有兴趣了,这是你打的算盘吧?”
这种史无前例的进犯激怒了秦韬,他用灌满力道的大手狠戾的掐住她的下颌,根本不管他的手劲是否会捏碎她:“臭女人,你以为我会屑于做那样的事吗?你当我真的是闲着没事情做?”
她的下巴痛苦的轻颤着,挣扎着艰难的打开唇瓣:“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昨天的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是谁做的你我心知肚明!”
“好,你的一个巴掌,我记住了,未来的日子你就等着好好的享受吧。”他霍的松开她,并以指尖拂擦过此刻泛着火辣疼痛的脸颊,阴戾的警告。
她的心咯噔一下,望着他冷酷离去的背影,她知道自己招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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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雪彻好不容易从人群的包围中暂时摆脱,他躲进了卫生间,在隔间里拨通了叔叔的电话:“我这里遇到些麻烦,需要您出面解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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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林已经很多年没有举行过临时的校内大会了。
全体学生聚集在报告厅里议论纷纷,不知道一会到场的理事长会宣布什么重要决策。
一会,随着学校的领导层以及学生会一干人等鱼贯进入报告厅,临时大会正式开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凌雪彻被理事长领上了主席台。
人群中瞬间爆发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和许多双兴奋的望向主席台那抹俊逸潇洒身形的痴情眼眸。
理事长先是向大家致意,之后宣布道:“适逢学生会换届选举,我们全体理事会成员商议决定推选凌雪彻同学作为新一届的学生会主席正式进驻学生会总部。”
此话一出,顿时激发了台下的议论纷纷。
大家都很清楚,这便意味着,本来才刚刚以为能够有可以接近偶像的机会,却立即被剥夺了。在这所私立学校中,学生会是权利很大的组织,多数都是学校股东的孩子才可以担任学生会中的职务。所以,只要是做了主席,便是高高在上的学生领导,一般的学生就不能随便的靠近了,否则会被以妨碍学生会工作为名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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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忧终于体会到了凌雪彻当时经历的一切苦难,此刻,她艰难的挑出混合在饭菜中的沙土,却无论如何也挑不净,她凄凉的苦笑,真的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捱过来的。
有好多次,要不是她强撑着快要把牙根咬断,她真的快要跪在地上和面前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渣们告饶,只为了能换回她生活的平静和简单。
虽然她每天仍是扬起脸庞走进学校,内心却在不停的颤抖着,曾经被她视为一方净土的学校,现在便成了她最为抗拒的地狱,甚至于她那凄冷恐怖的家都因为她当下的处境变得温暖起来了。
这些天,她俨然成了全校学生的公敌,反复的遭遇着东西被损毁,倒剩饭,泼颜料的各种状况。她心里很清楚原因是什么,这是那只噬人兽的报复,她清晰的记得他那天离开时留给她的残戾眼神,她相信,如果当时他的手里有一把手枪,他一定会朝着她的头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没有人帮助她,反而有更多人因为嫉妒她之前和凌雪彻的密切关系而借机会落井下石。
而那个罪魁祸首倒是每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压根无视她的惨况。依旧衣着光鲜的穿梭于校园内。
凌雪彻消失了,不再在班里上课,她已经有很多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她想,说不定他已经离开这所学校,去了另一片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的净土。
她咬牙忍耐着,她想,她们终会有腻烦的一天,再忍一忍,就能让一切都回归风平浪静了。她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忍,但当那些人当着她的面撕烂了凌雪彻之前为她写下的笔记,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彻底爆发。那些笔记,其实只是每次凌雪彻为她讲题时在草稿纸上的随意涂写,可是她仍将这些文字和公式小心翼翼的从一片凌乱的草稿纸中裁剪下来,装订在一起,时间久了,便成了一本难点笔记。此刻,这份对她来说意义非比寻常的笔记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学生们从她的书包中翻出来,并当着她的面撕了个稀巴烂时,她感到一股湍急的热血蓦地直冲上脑,她疯了一般的冲上去,奋力的抬起胳膊急切的想要抢回那些在他人眼里看来一文不值的笔记,可是那些阴险的女生刻意的高高举起那些支离破碎的凌乱纸张,眼中噙着的是得意的嘲讽笑容,她们压根无视她眼中的痛楚和愤怒,仍是肆无忌惮的招惹着她。
终于,被逼入绝境的夏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之后用力的咬住了其中一个女生雪白的手臂,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痛呼,一页页的残破纸张飘洒下来,混乱的落了一地。夏忧没头没脑的去捡,却被几个欺负她的女生一把扯住头发托拉出教室,一脚踹到走廊上。
她的身子沉重的撞到了廊柱上,一时头晕眼花。
被咬到手臂的女生一脚踩到夏忧的脸上,气急败坏的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她硬实锃亮的小牛皮鞋残忍的来回碾压着。
夏忧终于痛得昏厥过去,手中却仍是牢牢的抓住那几张她拼了命捡回来的薄纸。
一盆冰冷的水毫不留情的泼到她的身上、脸上。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从迷失的意识中清醒过来。
几个女生一把拽起湿漉漉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了她的衣襟。
夏忧惊恐的瞪大眼眸:“你们要干吗?”仍在滴溜的水流刺激的她几乎无法维持睁眼的动作。
一个女生发出刺耳的讪笑:“你不是很骄傲吗?我们想看看你被扒光衣服丢在这里,是不是还能一副烈女的模样?”说着,她的手拽住了她雪白色的内衣肩带——
她惊惶的无以复加,脑中迅速的浮现出那些噩梦般的片段:“不要啊——”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求。
女生们手下的动作嘎然而止。
夏忧仓皇的抬眼,她以为是她的绝望哀呼终于获得了她们的同情。
然而,她却在下一秒钟看到了秦韬冷酷决然的脸。
“想让一切都结束的话,跪在这里,求我,求我答应你让你做我的女人。”他在笑,却让人背脊窜凉。
她却无所畏惧的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真是好笑,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代,强取豪夺那一套早就已经行不通了,你那么想要我,不如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变得有吸引我的地方,不过,我看,以你的资质,怕是很难了。”她笑得恣意,心中的骄傲被先前积压的种种压迫点燃,完全将迟疑抛却到九霄云外。
“好,既然这样,我就只好继续看好戏了。”他眼中噙着噬人的坚冰,温度彻底敛去,转身走到夏忧正前方的窗台,轻轻用手一撑,便坐到了上面。
他的眼眸紧紧锁视着前方衣衫凌乱的女子,一语不发,却让人无端有种遭遇了世上最骇人的恐吓一般的绝望感受。
几个因秦韬的突然出现而噤若寒蝉的女生这时候完全像是被注入了最速效的强心剂,她们再次将魔爪伸向面色苍白枯顿的夏忧。
夏忧只好紧紧咬住唇瓣,强迫自己大大的睁开眼睛,她要看清楚这些人是怎么蹂躏她的,她要牢牢的记住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她们逐个的将她们今天加注在她身上的全部侮辱和痛苦如数偿还给她!
她的眼神惹怒了之前被她咬伤了女生,她一个巴掌抡了过来:“看什么看,丑八怪!”
夏忧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嗡嗡作响,眼前冒出白花花的金星,嘴角濡湿又温热,那是什么?血吗?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那瞬间的死一般的沉寂,几乎连最微弱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仿佛鬼魅在白天现身了一般。
她眯起眼,原来眼前那苍茫的雾色不是因为那狠戾的重击,而是因为她的眼镜被刚刚的暴行打落在了地上。
她的近视是先天性的,不是太严重,却因为长期以来对眼镜的依赖,变得没了眼镜什么也看不清。
她不解,周围为何会这么安静,随着眼前迷蒙的视线,她知道人群并没有散去,只是一个个的呆愣在那里,仿佛被施了魔法。
秦韬也惊呆了,他不是没有见过美女,只是这样的美貌实在是令人屏息、让人瞠目,这个夏忧,这个一直以来藏身在厚重眼镜片后的木讷女孩,怎么会有这么一副的模样?
不夸张的讲,她真的美过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孩子。只是,拥有这般容貌的女生,又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那样一副糟糕的样子?他,原本就觉得她是个神奇的存在,现在,他几乎觉得她是个奇葩了。
此刻,几个女生从惊艳的失神中缓过劲来,这下,她们更有憎恶夏忧的理由了,她们绕有默契的互相使了个眼神,改变了之前的计划,她们可不愿意让围观的男生们大饱眼福,不光没有达到羞辱夏忧的效果,反而更加为她增加了人气。
一个女生哼笑着揪住夏忧的头发,强迫她高扬起脸庞,脖子弯的辛苦难耐:“胆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得罪我们秦少爷的人,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间教学楼?”说着,她狠命的用膝盖一顶,一下撞上了夏忧的小腹。
夏忧难过的弯下了腰肢,一股酸气迅速的窜入口腔,她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秽物喷溅了扯住她头发的女生一身。
那个女生承受不住的尖叫起来,随即一个阴狠的巴掌再次袭上夏忧的脸颊,直打得她头晕眼花,支撑不住的栽倒在地。
秦韬眼睁睁的看着她的惨状,嘴唇开了又闭,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终于,粗嗄地冲地上的身影冷道:“识相的,就快点告饶,我保证她们会马上停手!”
“我绝对不会开口的!”夏忧气喘吁吁的趴伏在地上,从牙缝中逼出颤音,想到那些母亲犯病的日子,比起来那些,这点伤害又算得了什么?
几个女生看出秦韬根本是有意出现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意图阻止她们的惩治行为,摆明了是想偏袒这个女人,只是碍于面子放不下身段。为何这个女生会得到秦韬的眷顾?难道说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副狐媚模样?可是,之前,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一个貌不惊人的村姑,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吸引的了秦韬的视线?
于是,她们愈想愈气,愈想愈觉得不甘,其中的一人甚至于冲动的拿起了不远处的一把铁锹,径直的朝着夏忧的后脑拍将下来——
夏忧于迷糊的视线中感到了一股生冷的阴风从后方袭来,她恁地有种死亡迫近的知觉。
她下意识的闭紧双眼,虽然即使睁着也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她还是选择用黑暗来祭奠消逝。
只是,意识始终清晰,思路始终顺畅。
她知道,自己还是好生生的活着。
她惶然的开启眼睑,看到一张模糊中却带着清晰的记忆印记的脸庞。
这张本该明媚如画的脸庞此刻竟然阴鸷的扭曲着,猩红抿紧的唇瓣像是要迸发出最炽热的血液。
腕骨碎裂的声音凭空响起,伴随着女生的恐惧尖叫还有铁锹应声落地的当啷巨响,四周围观的人群纷纷四散开来,逃离现场的速度仿若脚下生风,一个个都生怕被眼前布满可怕戾气的皇族般的英挺男生当成了此刻泄愤的替罪羔羊。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挑战我的底线了。如果还有下次,我绝不会再顾及你老爸在理事会中的地位,你最好相信我的话,不要听过就忘。”凌雪彻一把打横抱起夏忧,阴戾的眸光冰冷的睇向秦韬。
秦韬自脚底旋生出一股蚀骨的寒意,他也以为凌雪彻已经转学了,最近这些天都没有看到他出现在学校,他猜想大概他是到别的地方避风头去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最近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凌雪彻居然是凌叔的儿子,这间学校只是凌叔经营的各项庞大产业的其中之一,他只是挂名在这里的名誉理事长,而他的父亲则是这间学校的执行委员长,负责学校的具体经营和管理。他的父亲也是这间学校除了理事长之外的最大股东。
所以,他的地位在学校自然非比寻常。他自信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是,这种自信,有的时候也会出现某些意料之外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