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很巧的,夏忧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刚好遇到了凌雪彻在户外拍摄广告。
他也看见了她。不算近的距离,她静静的站着,即使身处于兴奋激动的围观人群中,也难以和周围气氛融合,仿佛炙烈的温度到了她那就骤然降低了不少似的。
她只是停下来想要看看他,看看他的世界,即使排斥、即使不屑,但是因为这里有他,她也觉得多了分亲切。感受到他频频丢过来的视线,她心里泛起了小甜蜜,竟抑制不住的上弯了唇线,不觉感慨别看总是一副处事不惊的大人模样,其实骨子里也还是个容易躁动的青春期少年。放任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会,她怕自己的存在会让他分心,遂收拾起心间的恋恋不舍,悄无声息离开。
她没想过他会来找她,甚至连期待也没有,毕竟这样的状况太危险,她不愿意成为他的灾难。
可是,他终是在她的不可置信中拉住了她的手:“我结束了。”他有些气,气她的中途离去。所以,顺着她惯常放学走的道路一路追随过来。她心情复杂的停下脚步,几乎不敢和他相认,她怕周围有潜伏的记者。
“你不怕——”她话音突地断了,心中‘咯噔’一下。
她认出了停在前面不远处的车子,那是属于她父亲端木云的,黑亮豪华的车型显示着他的成就和地位。
她突然生出一种想争口气的冲动,毫无预期的捉住凌雪彻的手。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直到被她拉着走到那辆黑色的轿车前。
端木云从车上走下来。
夏忧没有注意到凌雪彻的脸色,用炫耀的姿态对面前英姿不减当年的男人说:“这是我的男朋友。”之后,没有等待端木云的回答,便自顾自的望向凌雪彻:“阿彻,这是我爸爸。刚好在这里碰上,和我爸爸打个招呼吧。”
此刻,她扬起脸庞,端视着端木云的脸,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时刻站的都直。她知道凌雪彻的耀眼,如果雪彻不在场她根本不会搭理这个阴沉的男人,现在,她却很想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一番。就让他看看这个被他当成垃圾一样对待的女儿其实是多么有价值吧?能吸引的了如此不同凡响的异性。
况且,她也承认,除了挑衅的心情之外,更多的,是她的确想要将这个她喜欢的男孩子介绍给家人——就像其他孩子陷入爱恋时会做的那样,即使在对方心中并不将她当成亲人也无所谓,她只是想尝试下同龄人会做的事,体会下那样的心情,可是,她的妈妈已经疯了,已经无法见雪彻了,她怕她的爱情会勾起妈妈心中的痛处和缺失,之后在雪彻面前失控,像对待她那样用暴力来对待他。
端木云望着夏忧纠正道:“并不是刚好,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原本以为你一定是一个人出现在这条路上,没想到——”他说着微笑的冲凌雪彻伸出手,“初次见面,我是夏忧的父亲。”
凌雪彻并没有握住那只伸向他的手,反而,他松掉夏忧的手,声音僵滞的道:“对不起,这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好——”说话的时候,他脸部线条分外的坚冷,眼神中也透露出难解的疏离,从始至终,他只是低敛着眼眸,根本没有看向夏忧,语毕,他毫无犹疑的转身,大步的离开,头也不回的,完完全全的漠视了夏忧的感受和处境。
夏忧一个人尴尬的伫立在原地,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原来,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其实,她什么也不是。
她尝到了自作聪明的苦果,自己确实不该利用雪彻的,她犯了致命的错误,利用不属于她的东西来证明她自己,注定了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吞进肚里,怪不得他人。
雪彻,一定觉得厌恶了吧?
他一定看到她的卑劣了。
她挪动脚步,她觉得已经没有再留在这里面对这个男人的必要了。
反正,她想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她已经丢尽了脸,更没有耐力和他对峙了。
“等一下,我说了,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端木云叫住她,“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我要说的是关于你母亲的事,即使心情不好,也该听一下吧?”
她停住脚步,怀疑的蹙眉望着他,她没有听错吧?这到底是演的哪出?这个男人居然会破天荒的想起那个他早就不管死活的结发妻?
“你说什么?”她压根觉得自己听错了。
“有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我想和你谈谈。”他笑容可掬。
她冷笑:“如果是离婚的话,你亲自去和她说,不要让我当传话筒。”说着,她又想抬脚离开。
“我打算回到你母亲身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
她伸出去的脚就那样停在半空中,维持着一个格外怪异的造型。
她很确定这绝对是个陷阱,但是,她仍是别无选择的跳了下去,即使摔个粉身碎骨,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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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夜晚,寂静的小树林里,包裹着一个孤寂的身影。
夏忧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了,久的她都已经忘记了时间,连空间也快要辨别不清了。
腿从疼痛到麻痹再到疼痛,她根本恍若未觉。
她小心翼翼的掏出藏在怀中的烟花,战栗着指尖点燃,睁着大大的眼遥望着远处熟悉的窗口。
第一次她觉得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遥远,他是天上的星,她是地上的泥。在他第一次打破她的成绩记录时,在他的真实身份揭晓时,在她历经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尊严被践踏殆尽时,在她被同学欺负的狼狈不堪、陷入绝境时,她都没有觉得两个人的差距是那样庞大。可是,现在,她望着他的窗,却感到距离远的连幻影也看不清。
灯亮着,他一定在家里。
她始终记得他给的承诺。
“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看到你的烟火,我都会赶去见你。”
这是她最珍贵的生日礼物,从来没有失败过的爱情魔咒。
她就那样一直笔直笔直的站着,几乎变成了一尊雕像。
前方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连最轻微的脚步声都没有。
爱情的符咒终于还是失效了。
她想起一句话,承诺常常很像蝴蝶,美丽的飞,盘旋然后不见。
凌雪彻的公寓内。
经纪人一边清理他身上的污秽,一边不住的埋怨:“真是的,怎么喝的这么醉,明天还有今年最重要的拍摄任务呢,这个样子可不要影响了工作啊。”
他却完全听不见,彻底的把自己投放入醉生梦死的幻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