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不着痕迹地在李诺的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直到看见那放在不远处的一个被支起来的画板时,才收回了视线。
李诺坐在椅子上,一时也想不起来要去招待自己邀请来的两个客人了。他想起刚刚听到的母亲的话,简直心乱如麻。他从来没有想过,表叔竟会做出那种决定,他明明有那么多的财产,足以使他一生都或者富足无比的生活,可他偏偏要把这些财产都捐献出去;他也从没有想过母亲居然会直接开口跟表叔索要这笔财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心中除了有羞愧难堪的情绪之外,竟还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如果,如果这么多钱都能归自家所有,那么父母应该就不会再为了柴米油盐的琐事吵架了吧?还有,自己也能不为学业的事而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了吧……
苏幕遮唤了一声李诺的名字,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诺压根就没有反应,不由皱着眉又喊了他一声。
李诺反应过来,连忙道:“苏先生有什么事么?”
苏幕遮指指窗外,道:“在与你会和之前,我同我的助手,已经见过了那两个稻草人了。”
李诺的脸色一白,他咽了口口水,支支吾吾地问:“你们是不是也看见了……他们在田地里行动了”
苏幕遮并不否认,他道:“那两个稻草人的确可以自己行动,但我并不认为是鬼魂附在了他们身上。因为在他们身上,连半丝鬼气也无。”
李诺使劲地摇头,道:“这不可能,我那夜明明看到他们朝我笑了,眼睛里也充满了恶意。如果不是鬼魂附身,他们怎么会如此……如此……”
“或许那只是傀儡术的一种。”苏幕遮淡定地说道:“以符纸操控死物,让它们能依照操纵者的心意自由行动。你不知道,并不代表着它不存在。”
风玄镜在一旁听得眼前发亮,对啊,傀儡术!他之前一直被李诺的话,还有有关这稻草人的种种说法所误导,思想也被局限到“鬼附身”这一说上,倒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不愧是渡灵师大人啊,苏幕遮这思维果然就是灵活。
李诺虽然不知道傀儡术是什么东西,但他起码知道傀儡的意思。想到那些电影小说中有关傀儡的种种恐怖描述,他的脸色更白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苏先生,你是说,庄园里发生的所有怪事,都是有人在背后有意操纵?”
苏幕遮摇摇头,“这也只是猜测罢了,我们现在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能妄下结论的。”
李诺却站起身,着急道:“不行,虽然这只是猜测,我也要去告诉叔叔。这两个稻草人已经杀掉两个游客了,谁知道他们接下来会不会对庄园里的人下手?!如果他们不是表叔的两个哥哥的鬼魂的话,那必须要让表叔提起警觉性……”
“谁说人一定就是被稻草人杀的?”苏幕遮也不拦他,而是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道。
李诺的脚步一顿,满脸发懵地看着他。
好吧,风玄镜也懵了,苏幕遮这结论是如何的出来的?
苏幕遮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肯再继续说下去了。
“笃笃笃”,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季管家那恭敬却又缺乏感情的声音传了进来:“表少爷,请问您在房间里么?”
李诺忙应了一声,回头看了身后两人一眼,他们二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会不会引起季管家的怀疑?
苏幕遮对上李诺的目光时,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既然李诺的表叔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那必定会对他的“特别之处”有所了解。
李诺只得忧心忡忡地起身去开了门。季管家见到他,立马微微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看到屋内多出的那两人时,果然也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道:“表少爷,老爷邀请您的这位苏姓朋友去他书房一下,说有话要对他说。”
只邀请自己一人?苏幕遮勾了勾嘴角,对季管家道:“好,我现在就去,还要麻烦季管家您带路了。”
季管家也对他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幕遮便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待他们离开后,风玄镜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郁闷道:“凭什么只邀请他一个人啊,老子看上去就不可靠么?难道这个社会真的已经完全看脸了么?”
李诺却没有心情回答他,他呆呆地望着那扇打开的房门,心里是止不住的疑惑——从上次吃饭时他就看出来了,表叔和季管家貌似乎对苏幕遮的观感都很好,季管家甚至还破天荒地对着他笑了两次,自己都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还有表叔,在得知了苏幕遮的身份之后,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拉着自己问了许多关于他的问题。可他们明明也只是初次见面啊,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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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遮对于李诺的怀疑和猜忌自然都是不知道的。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跟着季管家一起,来到了一扇黑檀木门前。季管家先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对苏幕遮说道:“这一间就是老爷的书房了,老爷就在这里等着苏先生您。”
苏幕遮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让自己一个人进去。他不由问道:“季管家,莫非您不和我一起进去么?”这位尽忠职守的管家真的放心,让自家老爷和一个陌生人共处一室?也不怕自己心怀恶意么?
季管家摇了摇头,道:“老爷明言只让您一人进去。老爷的吩咐,我不敢违逆,请苏先生见谅。”说罢,他便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苏幕遮看着他的背影,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认命地叩起门来。
“门没锁,你进来吧。”低沉的声音立时从房中传了出来。
苏幕遮摸了摸鼻子,伸手轻轻一推,那门便被打开了。他缓步走进房中,入目是一片极为昏暗的环境。两扇窗户全都被厚厚地窗帘遮挡住,完全阻挡了阳光的进入。而房内唯一的光源,则只有书桌上那一盏小小的台灯了。
苏幕遮自然是能看清这房内的全部情景的。这个房间布置得比较空旷,一路走过来也没有什么障碍物——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普通人进来还不得被绊得摔跤?
四处看了一圈,若不是看到在靠近左侧墙壁的地方,立着一张巨大的黑色书橱,苏幕遮简直都要怀疑这房间究竟是不是书房了。这里所有的家具几乎都是深色的,让人感觉压抑无比。
而且,这房间里竟空无一人,李诺表叔他人呢?
“我在这里。”正当苏幕遮左右寻找之际,一道声音自他身后传来。苏幕遮立即回过身,才发现原来那处墙壁上还有一扇门。而李诺的表叔正拨着着轮椅的轮子,缓缓地从门内驶了出来。
苏幕遮自然而然的走到他身后,为他推动轮椅。李诺的表叔轻笑一声,温声道:“好孩子,送我去书桌那边吧。”
苏幕遮被“好孩子”这个称谓雷得不轻。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按着李诺表叔的意思,将他的轮椅推到了书桌后边停稳。
李诺的表叔指着桌子旁边的一张椅子道:“你就坐在那里吧,也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
苏幕遮无奈,只得又照着他的意思坐了下来,见他随手拉开了抽屉,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便收回了视线。毕竟一般像李诺表叔这种人,他们的书房里随意一张纸都可能是某种机密文件,他自己可没有窥探别人**的习惯。可正当苏幕遮眼观鼻鼻观心之时,一叠纸突然出现他的眼前。
苏幕遮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就见李诺的表叔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很是柔和。他只得伸手接过那叠纸,翻开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意味深长起来。因为在这之上,密密麻麻印着的,全都是自己的个人资料。从名字到出生日期(这必然只是身份证上的日期,因为连苏幕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生于何年何月)到家庭住址再到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事迹,详细到简直恨不得把他的祖宗三代都挖出来。
苏幕遮捏着那叠纸看了一会儿,倒是生出了些兴趣,因为这上面记录的很多事,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等大略地读过一遍后,苏幕遮抬起头问:“李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调查出来这么多详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东西,还专门拿给本人看,这是警告?还是在彰显自己的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