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纤玉指怒指屋门,冷厉目光如刀锋刺人,孙妈妈惊愕之余,更被蒋妩威压所制,被她的眼睛直视,似被吐信的毒蛇盯上,背脊上汗毛根根直竖。
因畏惧,气势就弱了几分,孙嬷嬷强辩道:“我也是怕三姑娘听不懂!再说了,你如此怠慢于我,将来学规矩过关不过关,可是我一句话的事儿,难不成你不想早些定下婚期了?”
说到蒋学文身上,才刚孙嬷嬷弱下去的气势似又长了几分,如今此事也的确是蒋家人最担心的事。唐氏犹豫着,堆着笑脸就想来说些软和话。
谁知“啪”的一声巴掌响突地传来,孙嬷嬷圆滚的身子被一耳光抽的原地转了个圈,扑通一声跌坐在地。
“你这样没规没矩的,还配教我规矩?”蒋妩扬声对站在门口的冰松道:“冰松,去,告诉霍大人,熟悉霍家规矩可以!但是先给我找个懂规矩的来!这种尊卑都分不清的,就不怕将我的规矩教歪了!”
冰松突然被点名,唬的身上一抖,不知到底该不该去。
跌坐在地的孙嬷嬷好似被蒋妩一席话兜头浇了冷水一样。她回想起方才领差事时,曹公子说:“大人吩咐了,要你好生去将蒋三姑娘接来,熟悉熟悉府中规矩,切不可怠慢了。”又说:“蒋三姑娘脾气不好,闺中规矩不懂得,你要耐心些,将来在府中好坏可是要看你了。”
她原想着蒋御史胆敢弹劾霍大人,那是作死!她身为霍家下人,一定要站准了队才行。
可是曹公子那样说法,难不成是大人极为看重这位未来的夫人?难不成大人转了性子,开始喜欢女子了?
若是人没接过去,还被她家婢女一状告诉曹公子……
孙嬷嬷费了些力气爬起身,满面堆笑,“三姑娘何苦动这么大的气,是奴婢越了性儿,没理清楚场面,三姑娘打也打了,奴婢的错也得了罚,您的气尽可消了吧?”
蒋妩似笑非笑斜睨她,别开脸。
自个儿好歹也是有些体面的,谁料想都服软低头了还被蒋妩如此怠慢,孙嬷嬷脸上不好看,勉强笑道:“三姑娘消消气儿,就跟奴婢回府去吧。别的不说,您早些去了,早些熟悉了规矩,好歹也早些叫蒋大人免受鞭刑啊。”
蒋妩见孙嬷嬷态度谦恭,也知过犹不及,便道:“若非瞧你真心赔罪,今日治了你我在去见大人也是一样。你也掂掂自己的分量,大人是会关心我,还是会重罚你!”
感情怎么选都是她的不是?
孙嬷嬷嘀咕着,终于知道曹公子说的还真是含蓄,这位蒋三姑娘哪里只是“闺中规矩不懂得”?分明就是个母老虎!
“是,三姑娘请吧。”恭敬躬身,做请的手势。
蒋妩这才叫了冰松为她面纱遮面,又与唐氏、杜明鸢和蒋家姊妹道别,带上冰松出了门。
唐氏等人望着三人背影,不知为何,如此憋闷的时刻,他们却都忍不住想笑。
到底还是担心,几人都跟了出来。
到了门前,正瞧见蒋妩上了车,训斥孙嬷嬷:“来接人也不知多预备马车?”
“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跟着车走便是,请姑娘安坐。”孙嬷嬷乖乖放下车帘子。
车轮轱辘声与马蹄声错杂传来。就只见得马车边冰松与孙嬷嬷一左一右跟着,往帽檐胡同外头驶去了。
蒋娇喃喃道:“三姐姐可真厉害!那老虔婆就这么服服帖帖的了?”
蒋晨风也道:“到底是三妹妹这样泼辣些才不会吃亏。”当初他所想的或许没错。
杜明鸢与蒋嫣却是担心:“不知妩儿会不会有事。哪里有女子大婚前跑去男方家学规矩的。这霍英着实是个浑人!”
唐氏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当真身心俱疲,由蒋嫣和杜明鸢搀扶着回屋去。杜明鸢见唐氏无大碍,便不多打扰告了辞。
蒋妩这厢却是平平顺顺到了霍府。孙嬷嬷上了年纪发福,又从名师坊走到积水潭,此刻已是汗流浃背,却只得恭敬的在前头引路,还要忍着口干给蒋妩介绍:
“三姑娘,过了这个游廊,右边儿那扇门后就是小花园子。”
“三姑娘仔细脚下,这翠竹苑景致虽然雅,可是石面儿上青苔滑的很。”
……
冰松这会子觉得眼睛都不够使了,紧紧挽着蒋妩的手臂,她做梦都没想过这辈子还能瞧见如此豪华的宅院,瞧瞧人家穿堂里案几上的摆设,随便拿出一个怕都够他们全家吃上一年的。
沿着石子路,绕过几畦翠竹,右手侧便是翠漆明瓦的三间带有耳房的厢房,上头匾额黑底绿漆写着“翠竹苑”。
孙嬷嬷停步,怕蒋妩这般没见过世面的不懂得,解释道:“咱们现在仍旧是在外院,隔壁东跨院就是大人的书房了。所以三姑娘不要胡乱走动,若是冲撞了大人可不好。”间接的告诉她动静也不要太大,因为霍英书房就在隔壁,若是不守规矩,怕会第一时间被听到。
蒋妩不置可否,道:“既是要熟悉规矩,就请孙嬷嬷先讲讲霍府的十三位姨娘吧。”
不是该她先教她走路行礼饮食起居的规矩,然后再让她背诵《女戒》、《女论语》的吗?怎么轮到她来提问?
孙嬷嬷腹诽着,才刚吃过排头,也不敢造次,只得道:“府里是住着十三房姨娘,这十三位都是大人的同僚或义子所赠。如今住在内宅里头,具体住再哪一个院落,往后三姑娘过了门便知道了。”
蒋妩点头,想起坊间传闻,又问:“听说,霍大人与皇上关系要好,与他身边儿的那位管事的书生也很要好?”
孙嬷嬷脸上一红,僵硬的道:“皇上对大人自是宠信,曹公子是大人亲信,也自来亲密。”
蒋妩挑眉。
难道谣传霍英以色侍君是真的?回想霍英容貌,他倒有这个本钱。
正疑惑着,却听院门前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这位就是蒋妹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