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凝看了看东陵陌的脸,笑了笑,“我知道……”
东陵陌一张俊颜已经快要面临崩溃,他紧紧的看着夏梦凝的眼睛,面前久违了的少女尽在眼前,可是东陵陌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她不属于自己了。
“你……”东陵陌看着她,眼角,却是忽然滚落了一滴眼泪。
“你就这样爱长孙允,即便是为他死……凝儿,他长孙允何其有幸,而你,又何其残忍……”
夏梦凝看着东陵陌眼角的泪滴,心里像是被触动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再狠狠地撞击上了自己的内心。
“你……”夏梦凝开口,却是被东陵陌打断。
东陵陌眉长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眸已经有些通红,看着夏梦凝的眼睛,东陵陌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苦涩,“凝儿,你是何其残忍,可是……为何……我会爱上一个对我这样残忍的女子……为何……”
这句话像是闪电一般,迅速的劈进了夏梦凝的脑袋里,夏梦凝看着东陵陌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他没有说谎,他是说真的。
“我们,不认识……”夏梦凝开口。
东陵陌苦笑了一声,慢慢的放开了夏梦凝的肩膀,站起身,走了出去。
那一个笑容,让夏梦凝感觉到微微的心疼,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何,东陵陌是自己的敌人,就算他从来没有伤害过自己,可是,彼此的立场已经定下了。
可刚才,当夏梦凝面对那样一双近乎发疯一样的赤红双眸,面对那样一句带着痛意和深情的话,夏梦凝有些迷茫了,东陵陌,到底是谁呢,他为何会无缘无故的选中自己?
东陵陌从相府出了来,没有坐来时的马车,只是徒步行走,一直出了京郊。
他知道,这子母蛊是师父给他的,自己手里这个能催动母蛊的匣子里,也没有真正的母蛊,真正的母蛊在师父手里。
东陵陌心里虽已万念俱灰,可是他也知道,如今那蛊毒已经在夏梦凝的身体里,若是不毁掉母蛊,时日一到,夏梦凝便会死掉的。
走出了京郊外,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东陵陌运起内力,施展轻功往山顶上飞去。
山顶之上,有一处低矮的房屋,东陵陌走进去,伸手在那柜子上推了推,一个地下的台阶就出现在眼前,东陵陌抬脚走了进去,左拐右拐,终于到了一座地下的屋子之中。
门口站着两个侍女,见了东陵陌,都急忙福身行礼,推开门走进去,东陵陌见那中间位置上正坐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女子满头青丝没有束起,直直的披散在肩上,一直垂下,直到脚踝。
见了东陵陌,那女子笑笑:“陌儿,你来了。”
东陵陌站定身子,道:“师父!”
那女子是东陵陌自小教他习武的师父,这件事,就只有东陵陌知道,就连东陵陌身边的许多亲近之人,都是不知道的。
那女子笑笑,一张明艳动人的脸上闪现着一种柔和的光芒,“陌儿,不是告诉过你,没有万分紧急的事情,你不能自己到这里来吗?若是被人发现,会有危险的。”
东陵陌一顿,道:“师父,今日,徒儿是有重要的事情来跟师父说。”
那女子听了,从座位上坐起,一旁有侍女走上前去扶住了她的手臂,女子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翦水秋瞳,行走间,像是一处可以移动的美景一样,夺人眼球。
走到东陵陌身边,那女子轻声道:“你我师徒这么多年没见了,也该好好叙叙旧了。”
说着,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去备酒席。”
侍女领命下去,东陵陌又拱手,“师父,徒儿今日前来,是想跟您要那子母蛊的母蛊。”
那女子听了,丝毫不觉得惊讶,只是微微笑了笑,道:“陌儿,你是知道师父的规矩的,这蛊毒若是送出去了,要想解蛊,必须施蛊人走过千锁百炼桥去亲自取。”
东陵陌神色不变,道:“徒儿愿意去一试。”
那女子笑笑,柔声道:“陌儿,今日怎的这样倔强,你可曾记得师父当时教你的话,人要懂得变通,否则死脑筋,很容易出错的。”
东陵陌点头,“徒儿,有不能说的苦衷,希望师父理解。”
那女子听了,愣了一会,便重新走上中间的座位,屋子内的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女子赤脚走在地毯上,一丝声响也不曾发出。
坐到位置之上,女子拂袖微笑,“陌儿,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儿,所以这子母蛊,我才给了你,以为你能去好好的利用它,可是今日你却回来说,要毁掉母蛊?”
说着,那女子定定的看着东陵陌,“陌儿,你果真要如此吗?子母蛊世间罕见,即便是要养成,也需要几十年的培育,你可是想清楚了?再说了,那千锁百炼桥,不是那么容易的。”
东陵陌一顿,点头道:“师父,是徒儿疏忽,可是,这母蛊,徒儿是一定要毁掉的。”
那女子笑笑,轻声道:“陌儿,你动了真情?为师猜,应该就是那个叫做夏梦凝的相府三小姐吧。”
东陵陌猛地抬头,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紧张,“师父,不关她的事情……”
那女子微微一笑,“陌儿无需紧张,难道你以为我会去对付她吗?她是你喜欢的女子,我怎会去伤害她呢?”
女子说话期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平淡柔和的表情,可这一句一字,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东陵陌感到莫名的紧张和压迫。
正在这时,一个侍女走进来,恭敬道:“阁主,已经准备好了。”
那女子看了东陵陌一眼,“好了,母蛊就在对面,若是你有勇气,就去自己毁掉。”
东陵陌看了那女子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走了过去。
女子名叫影芜,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命人在这里建了一座地下宫殿,常年生活在这里,身边的人,也互相都不知道底细,这里的宫殿唤作影子阁,影子阁里擅长养蛊和施毒,影芜收了许多弟子,却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像东陵陌,这里的侍女只知道他是阁主的得意弟子,却不知道他是西域的大王。
影子阁里有一条规矩,若是蛊毒被放出,一概不给解蛊,若是非要解蛊,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施蛊人亲自走过那千锁百炼桥,便可以亲自去拿到解蛊的办法。
如今东陵陌就站在这千锁百炼桥之前,皱着眉看着面前的景致。
千锁百炼桥,顾名思义,是由一千条锁链制成,这一千条锁链,都是特制而成,桥下面是几团燃烧着的火焰,人赤脚踩在上面,会感觉钻心的疼痛,最折磨人的,是这锁链极细,你走的时候,要提防着别掉下去,所以只能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让你的每一步,都饱受炙烤的疼痛。
东陵陌脱了鞋子,赤脚踩在锁链之上,刚一上去,整根锁链就左右摇晃,东陵陌强自稳定了身子,慢慢的往前走去。
靠的近一点的侍女,都看见了东陵陌脚底因为皮肉挨上炭火而冒出的白烟,一股烧焦了的人肉味道在空中蔓延,让几个侍女都忍不住侧过了脸去,不忍心再看。
东陵陌一步步的往前走着,脚底的疼痛算不上什么,毕竟,自己以前受的苦比这些多了去,可是,东陵陌想起夏梦凝坚定的眼眸,那绝美的眼神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是啊,天下这么大,可如果你爱的人眼里没有你,你仍然会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地。
他想起了自己的以前,在北国做质子的那一段日子,是自己这一生永远也不能忘记的日子,那一段黑色的日子,自己几乎每天都想要自尽,直到遇见了她。
东陵陌闭上眼睛,想起少女白皙的容颜,坐在小舟里伸出手,挽起的袖子下是一截雪白的藕臂,少女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向自己之时,东陵陌之时感觉,这种黑暗的日子,不是自己生命的所有。
她是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是自己重拾信心的鼓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五年的女子,可惜,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不是么?
东陵陌武功底子摆在那里,没一会,就走到对面去,面前放着的,正是母蛊的匣子,东陵陌催动内力,猛然间,那母蛊便灰飞烟灭。
施展轻功回到对岸,此时的东陵陌,脚底已经焦黑一片,可是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动作从容的将靴子穿好,目光平静的跟影芜告辞。
东陵陌走后,影芜眉头皱了皱,对身边的侍女道:“派人去盯着陌儿,接触过什么人,都回来告诉我。”
侍女点头,转身下了去。
影芜侧身,拿起一面铜镜仔细的看着自己的面容,轻纱滑落,女子的面容倾国倾城。
她,相信,报仇的那一天,就快要来了。
丞相府,竹枝园中,夏梦凝躺在床上,却是忽然感觉胸中一阵闷气,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喷薄而出。
九儿吓了一跳,急忙走过来给夏梦凝拍着背,夏梦凝直起身子,苦笑道:“这蛊毒果然厉害,不用发作,只要每天吐得这些血,就够我受的了。”
九儿心疼的很,看着夏梦凝道:“小姐,您的身体可怎么办,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夏梦凝笑笑,“傻丫头,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就见门帘一掀,吴青走了进来。
九儿瞪大了眼睛,道:“吴青,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姐传你了吗你就进来……”
吴青脸色平静的很,看了一眼九儿道:“我跟小姐有话说,你先出去。”
九儿一愣,没想到吴青竟然这样跟自己说话,一时间气愤的不行,正欲上前去理论,就被夏梦凝叫住,“九儿,下去,我跟吴青说说话。”
九儿看了看夏梦凝,又瞪了吴青一眼,这才愤愤的转了头,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