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便到了冬季,府上忙着准备年货的时候又到了,夏川渊这几日得了几日的空闲,便经常去街道上溜达,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回来自娱自乐。
这一日,夏川渊用了早饭就和小六子一起出了门,准备去买一盘珍珑围棋回来与人对弈,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卖围棋的铺子前,小六子扶着夏川渊下了马车。
两人正欲走进铺子里,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跑在前头,身后还追来了几个手持棍棒的青年壮汉。
小六子见了来人,立刻道:“老爷,这不是咱们府上的无极道长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啊?”
夏川渊一听,急忙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那人正是无极。
无极也看见了夏川渊,也顾不上其他,急急忙忙的跑上前来一把拽住夏川渊的袖子,哭喊着道:“老爷,丞相大人,救命啊。”
夏川渊皱眉,不动声色的甩开了无极的手,他敬重无极,是因为无极是个得道高人,可是如今这无极形象顿无,丝毫没有道长的模样,夏川渊心里自然不会高兴了。
无极也没管夏川渊什么反应,急忙躲到了夏川渊的身后。
那几个人跑上前来,见了无极躲在了夏川渊身后,当前一人便伸手拦住了身后的几人,挑衅的看着夏川渊道:“怎么,来了帮手了啊?”
夏川渊皱眉,身子往一侧移了移,无极害怕的不行,急忙随着夏川渊的身子移动。
夏川渊咳了两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无缘故的捉他?”
当前的那一人听了,不屑的笑道:“我们?我们是采芳阁的人,这臭道士玩了我们的姑娘却没银子给,我们是要捉他回去。”
夏川渊一愣,随机转身问,“道长,你……”
无极惨着脸,他根本不是什么道士,哪里用得着遵守什么清心寡欲的原则,可是如今已经被夏川渊发现了,也只好先让夏川渊救下自己,等到自己回去之后再找夏知度商议。
想到这,无极急忙求饶道:“丞相大人,求您借我一点银子吧,我还了他们,就可以活命了。”
夏川渊一顿,看着无极的眼神微冷,“你是修道中人,竟然还去那种地方,难不成你以前都是骗本相不成?”
无极一愣,急忙摆手,“不是啊丞相大人,贫道真的是修道之人……”
夏川渊皱眉,一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以前骗过本相的事情本相就不与你计较了,从此以后不要再让本相看见你。”
说着,夏川渊便转了身,道:“咱们回府。”
无极见夏川渊上了马车,急忙就跑上前去准备拦下,岂料那身后的几人急忙上前将其按倒,推倒在地一顿好打。
不远处的楼阁之上,一只玉白的手轻轻的关上了窗子,笑道:“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说话之人正是夏梦凝,她穿一身月白色的双蝶戏花对襟长裙,外罩一件水粉色的牡丹玲珑栀子外衣,乌黑的发髻堆在头顶,丝丝缕缕的落下几根,更显女儿家的柔美和娇俏。
对面一身白衣的长孙允瞧见了,忍不住伸手去给她挽到了耳后,夏梦凝没料到长孙允会有这样亲昵的动作,忍不住红了脸,玉白的脸颊上染上了几分红云,直让长孙允看直了眼睛。
长孙允收回手来,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道:“凝儿,过了年,你便及笄了。”
夏梦凝点头,伸手去添茶,道:“我知道。”
长孙允见夏梦凝不为所动的模样,忍不住又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到了王府,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夏梦凝抬头,看向长孙允,轻笑,“我知道,我不担心,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担心。”
春节一过,便是皇上选的良辰吉日,该准备的葛氏都已经为夏梦凝准备好了,夏川渊给夏梦凝也准备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这便是不少了,可是长孙允却皱了眉,亲自给添了不少,足足凑够了二百四十抬,加上皇上皇后以及朝中不少前来巴结的人,夏梦凝直到出嫁这一天的嫁妆,足足铺了十里,真真正正的够足了三百六十抬,比肩公主的出嫁仪式。
天还未亮,竹枝园里就坐满了人,全是一些被请来给夏梦凝梳妆的官家夫人,葛氏穿着水红色的衣服站在夏梦凝身后,看着尚书夫人刘氏正给夏梦凝盘着发髻,葛氏的眼眶禁不住红了,匆匆的跑到了一边,用手帕擦起了眼泪。
几个官家夫人见了,都是道:“女儿出嫁,牵的是娘的心,梅夫人也是心里不好受吧。”
夏梦凝从镜中瞧见了葛氏的动作,禁不住心里揪了揪,睫毛抖动了几下,眼看泪水就要流出来,身后的刘氏急忙伸手拿了帕子给夏梦凝点去了泪水,柔声道:“新娘子可不能哭,要不然,会更加带动了你母亲的情绪。”
夏梦凝听了,便生生的忍住了眼泪,眨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笑道:“夫人,谢谢你。”
刘氏看着镜中夏梦凝如花的容颜,禁不住红了眼圈,“我到如今都能记得清楚涵儿出嫁的那一天是什么样子,我的女儿,那天也很美……”
刘氏想着,就忍不住伸手去点了眼角,这时候,夏梦凝却是转身,看着刘氏道:“夫人,涵儿是我的好友,纵使她已经去了,可我们的友谊还在,若是夫人不嫌弃,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以后我会替涵儿孝敬您。”
刘氏万万没想到夏梦凝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
这时候,刚刚整理完妆容的葛氏走了过来,握住了刘氏的手道:“是啊,涵儿这丫头我也很喜欢,她和凝儿是好友,刘夫人,以后你若是觉得没事做,也可以来相府找我,我一个人带着康儿,也总是没意思的很。”
葛氏说着,将夏知康往前推了推,笑道:“康儿,这是你刘姨,叫刘姨。”
夏知康已经两岁多了,因着今日是夏梦凝的大喜日子,夏知康也换上了一身暗红色的短褂,他生的虎头虎脑,圆鼓鼓的脸颊十分惹人喜爱,他很听话,迈着小短腿‘蹬蹬’的几步走到刘氏的身前,拽着刘氏的裙角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喊,“刘姨,我是康儿。”
这幅可人儿的样子,直看的刘氏的心都要化了,她急忙蹲下身子,伸手抱了夏知康在怀里,不住的喊,“哎,哎……康儿……康儿……”
葛氏看的心里宽慰,她本性善良,自然也知道刘氏失去女儿的苦楚。
刘氏抱了夏知康一会儿,便急忙忙的左看右看,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了一个镶了彩金的璎珞项圈递给夏知康,“康儿喜欢吗,刘姨给你的。”
夏知康眨巴着大眼睛,转头看了看葛氏,葛氏摇摇头,“这么贵重的东西,莫要给他,小孩子家家的,会弄坏的。”
刘氏却是不理,“不值几个钱,给康儿玩……”
小孩子自然是喜欢五彩斑斓的东西,夏知康睁着大眼睛,有着很深的渴望,葛氏见了,蹲下身子道:“康儿,以后刘姨给你的东西,你可以拿,但是,不许主动跟刘姨要东西,知道了吗?”
夏知康点点头,满脸欢喜的接过了刘氏的项圈,甜甜的笑着,“谢谢刘姨。”
刘氏笑着,眼睛里流了泪,夏梦凝拿了帕子递给她,“刘姨,涵儿她很在乎您,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连同涵儿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刘氏转头看了夏梦凝,又看了看葛氏和夏知康,心里动容,夏梦凝的苦心,葛氏的苦心,她怎么能看不出来,刘氏想到这,便觉得身子里忽然有了力气,她站起身,拿了木梳道:“凝儿也是我的女儿,今个儿女儿出嫁,母亲一定要给女儿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刘氏给夏梦凝梳了发髻,葛氏就来亲自给夏梦凝戴上了金冠,夏梦凝是世子妃,这金冠是凤头坠了八十颗圆润的东珠制成,华丽无比,这一戴上,便是衬得夏梦凝的容颜愈发姣好,一屋子的夫人看了,都是连声的称赞。
珠莲和九儿都站在一边,吴青也是换了一身女装,坐在一边吃着点心看着,待夏梦凝转了身过来,几人都是愣住了,吴青更是夸张的连嘴里的白糖糕都忘了咀嚼,喃喃道:“真漂亮啊!”
夏梦凝浅笑,葛氏从一旁拿了一碟子点心给夏梦凝,“今儿个会很累,你先吃一点垫着,别饿着。”
夏梦凝点头,拿了点心慢慢的吃着,葛氏不放心的又对九儿和珠莲道:“你们俩是凝儿的贴身丫头,凝儿相信你们,以后去了王府不比在相府里,你们要好生照看着凝儿,有什么事情即刻回府告诉我。”
九儿和珠莲都是点头,刘氏见了,也道:“凝儿,尚书府也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后盾。”
夏梦凝动容,感激的看着刘氏,心里暖暖的。
夏川渊在前院儿忙着招呼客人,自从出了无极的那档子事之后,夏川渊本就沉寂的心更加的沉寂,他每日都宿在葛氏的园子里,魏氏那边也不去理会,至于夏知度,夏川渊的心里更是存了芥蒂。
如今夏川渊可谓是过尽千帆,这才发现身边陪着自己为自己好为自己着想的只有葛氏,所有不想着争权夺势的人只有他的小儿子夏知康,所有女儿中最贴心最有能力的只有夏梦凝。
夏川渊总是叹气,希望自己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还不是太晚,他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可剩下的时间,他只想好好的守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梳妆完毕,便是闺中密友的添箱的时候了,长孙新月老早的就等在了外头,第一个就冲了进来。
“夏姐姐……”长孙新月像是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提着裙子‘噔噔噔’的跑到夏梦凝身前,献宝似的拿了一个匣子递给夏梦凝,得意道:“夏姐姐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夏梦凝笑着,伸手打开了匣子,只见那匣子里装的是一只翡翠雕刻而成的戒指,绿色的翡翠通身没有一点瑕疵,翠绿的颜色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晕,夏梦凝笑着,“谢谢公主,我很喜欢。”
长孙新月听见夏梦凝的话,高兴的不得了,笑道:“这是我拿了父皇送我的翡翠玉石找工匠雕刻的,肯定好看了。”
长孙新月是无意识的说了这样的一番话,可却不知在场之人都是有些艳羡的看向了夏梦凝,现如今夏梦凝的身价可谓是水涨船高,不仅是世子放在心尖上的人,更是如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现如今这新月公主又是与之交好,这种种的情况无疑是将夏梦凝推向了最高处。
几位同龄的小姐们都来添了箱,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长孙允便已经到了门口。
寻常百姓人家成亲,男方都要去女方家门口迎亲,可是长孙允是世子爷,夏梦凝虽是郡主,可身份也没有长孙允贵重,按理说长孙允只要派人来接一下便可的。
这时候,夏梦凝都已经戴上了盖头准备出门了,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正是珠莲。
葛氏有些不满,道:“珠莲,你慌慌张张的是干什么?”
珠莲面带喜色,道:“是世子爷来了,世子爷骑着马亲自来接亲来了。”
众人听了都是惊讶非常,没想到世子爷会屈尊来到相府亲自接夏梦凝,众人都是对夏梦凝十分艳羡。
葛氏也是非常高兴,本就担心夏梦凝嫁过去会受委屈,可如今见长孙允这样在意夏梦凝,葛氏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珠莲笑着,道:“小姐,吉时已到,赶紧盖上盖头出去吧。”
葛氏和刘氏都是点头,葛氏伸手,给夏梦凝盖上了盖头,道:“好,凝儿,这就走吧。”
葛氏说着话,却是紧紧的攥着夏梦凝的手,一旁的玉环急忙伸手抱起了夏知康,从旁边抓了把糖果给夏知康拿着。
葛氏一路紧紧的攥着夏梦凝手,刘氏跟在右边,九儿和珠莲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一行人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的园子里已经挂满了红色的喜字,入目皆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夏梦凝被葛氏和刘氏扶着走了出去,就听见一阵温润如玉的声音,“凝儿。”
是长孙允!
夏梦凝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哪怕是不需要内力,不需要故意的辨别,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听出来。
长孙允看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夏梦凝,大红色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翩飞的祥雀,巧妙的勾勒出了夏梦凝玲珑有致的身段,长孙允眯着眼睛,看得呆住,他一直知道夏梦凝是美丽的,可是这样华丽逼人的夏梦凝,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夏川渊跟在长孙允身边,心里也是欢喜的很,身后跟着的众人都是朝中的官员,或是与夏川渊交好的人,见此情景都是恨不得上前好好巴结一番才是。
长孙允穿了一身红衣,玉冠束发,却更显俊美非常,葛氏看着,心里也是宽慰,拍了拍夏梦凝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
许多跟在夏梦凝身后的千金小姐都是羡慕不已,能嫁给北国第一的美男子是大部分京城千金小姐们的愿望,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痴心的男子呢,长孙允肯为了夏梦凝屈尊,亲自来接亲,甚至来到了她的门前,这种无上的荣宠,定是一段后世佳话。
葛氏拉着夏梦凝的手走向长孙允,虽然知道长孙允是世子,可是葛氏还是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好好照顾我的女儿……”
声音虽然轻,可长孙允还是听清楚了,他伸手握住了夏梦凝的手,紧紧的攥住,转身对着葛氏和夏川渊,一字一句道:“岳父岳母请放心,小婿一定会好好待凝儿,从今往后,小婿保证不会再娶,这一辈子,只有凝儿一个妻子。”
此言一出,让在场之人都是大惊,夏梦凝也没料到长孙允会说出这样的话,被他攥住的手抖动了一下,长孙允察觉到了,随即便对着夏川渊和葛氏郑重的弯腰,“小婿此生,定会好好珍爱凝儿,从此以后,凝儿就是我长孙允的命,就是我长孙允唯一放在心上的女子。”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誓言,不仅让夏川渊和葛氏动容,夏梦凝也是心里忍不住悸动,她没有想到,长孙允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她有些惶恐,有些不安,可是她的手一直被长孙允紧紧的攥着,那么坚定的力量,却是让她不再惶恐,不再不安了。
董婉婉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她今日也是来给夏梦凝添箱的,只是不愿意上前凑热闹罢了,如今见夏梦凝被长孙允这样细心呵护的对待,董婉婉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儿。
心里的酸意忍不住,董婉婉便出来煞风景了,“让世子爷来接亲,可是无上的荣宠,只是不知道夏小姐哪里来的福气,一个本就庶出的卑贱身子,竟然能造化如此,不知是老天开眼呢,还是不长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