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州城东门失守,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乃峰正在帅帐之中骂娘,前面的军队屡屡攻城不力,让他大为光火,恨自己不能再年轻二十岁,在他看来,眼前的坦州城倘若是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敢一人冲在最前面,率领最忠勇的亲卫攻上城头。
狭路相逢勇者胜,西北军的制胜法宝是什么?就是依靠勇猛不惜命,今日这情形,他眼睁睁的瞧着自己的宝贝骑兵被残酷的消耗,他的心简直在滴血,因此对手底下的将领也愈发不满!
“报,王爷,大喜啊!川山岳攻破了东门,东门的城破了!”斥候高声来报,宋乃峰微微愣了一下,脸色一变数变,神色精彩之极。
“什么?东门破了?好,好,好个川山岳,攻破了东门,坦州城破了,岳峰小儿无处可遁了!”宋乃峰忽然兴奋起来,他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激动,真的激动啊,这是意外之喜。
这几天攻城伤亡很大,但是如果以目前的伤亡能够将南府军全部赶出坦州,赢得坦州之战的胜利,宋乃峰觉得这太划算了。
“传我将令,立刻停止西门进攻,将全军绕道东门,给我轰破坦州城!”宋乃峰大手一挥,下令鸣金收兵!
他自己则已经迫不及待了,跨上了高头大马而后立刻直奔东门方向而去,宋乃峰遥遥的看向东门,果然见东门城门已经破了,西北军如潮水一般从东门杀了进去,宋乃峰见此情形,立刻命令让自己身边的西北军立刻跟上,人越多越好,他恨不得让所有的西北军全都杀进城!
“都给我听好了,城门破了,南府军再没有天险可以守了,没有了坚固城墙为防御,他们在我们西北壮士面前就是蝼蚁,我们宰杀他们便如同宰杀二脚羊一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此时不建功,正待何时?”
宋乃峰踌躇满志,他的众多士兵们争先恐后,远远的看到城中火光冲天,宋乃峰更是大声道:“好,城中的粮草被烧了,川山岳这小子瞧不出来,竟然还真有几把刷子,这一次立功之后,回头我可少不得要封他一个大将军了!”
宋乃峰环顾左右,左右剩下的几名将军人人脸上都浮现出羡慕之色,还有城府浅一点的则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妒忌之意。
川山岳为人好强嚣张,在西北军中其虽然颇受宋乃峰的宠信,但是人缘很不好,同僚都很嫉恨他,现在瞧着他要立大功,自然同僚们都很不爽!
这恰是这种不爽让西北军不至于损失过于巨大,因为接下来城中的情形愈发精彩,但见城中的火光越来越亮,接着赫然是浓烟滚滚,浓烟之中还有一种恶臭的味道散发开来,那种味道让人作呕!
宋乃峰从马上下来,皱眉道:“这是什么味道?臭不可闻,一股焦糊的味道,川山岳要干什么?他是欲要把全城都烧光吗?”
宋乃峰一个人喃喃自语,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迎合他,恰在这时候,忽然有一队小兵黑炭一般的往这边涌过来,看这几个人,个个不成人样,完全灰头灰脸,真是狼狈至极。
为首之人瞧见了宋乃峰,噗通跪下去,道:“王爷,王爷不好了,不好了!烧了,全烧了!川将军被烧了,烧光了……”
宋乃峰一下愣住,浑身抖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几个人,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他猛然窜上几步,将跪在地下的小兵揪起来,道:“你说什么?什么烧了?”
“那个……那个……川将军中了陷阱,上了当,攻破……攻破东门是陷阱……被烧了,都死了……”
小兵北吓得不轻,完全语无伦次了,他这番话说完,宋乃峰却依稀明白了原委,他喝道:“这……这怎么可能?不可能啊!城都破了怎么可能被烧?”
就在宋乃峰尤自不信的时候,后知后觉的斥候终于来报了,原来陆铮在东门之后专门设计了一套复杂的迷宫阵,所谓迷宫阵就是两边用高耸的城墙围起来,东门杀进去之后是一条长长甬道,进入了甬道之后便踏入了陷阱,陆铮只需要引川山岳率兵进入甬道,这几万人便成了他的瓮中之鳖,他从上面泼火油而后一把火,统统全得被烧死,几乎没有幸免!
当然,川山岳不愧是宋乃峰最宠爱的猛将,关键时刻他率领身边的两百亲信,不管不顾往前冲,硬是被他冲破了西门,从西门逃遁而出,他自己身受重伤,出了城门之后便直接晕厥了过去。而他身边的二百人仅仅剩下三十人不到,如此惨烈的情况,是川山岳这一辈子也没有遭遇的情形。
宋乃峰听闻这个消息,整个人都疯了,他掐指一算,跟随川山岳一通杀入东门的西北军近三万人马,陆铮一把火烧死了三万人,刚才那焦糊的味道,便是这三万人马被烧焦散发出了恶臭!
三万人啊,这都是西北军的精锐啊,宋家在西北经营了几十年,目前能够拿出来打仗的铁骑也就只有十万而已,在坦州城一下葬送了三万人,加上前面消耗的一万人马,坦州之战宋乃峰的损伤近半了……
“哇!”宋乃峰哇一下,胸中一口气没有转过了,当场吐了一口老血,整个人仰天便向后倒去,宋乃峰这一下晕厥,惹得西北军中一片大乱,等大家手忙脚乱把宋乃峰搞清醒之后,斥候来报,坦州城中的南府军已经从西门杀出去,弃掉了坦州城,直接往后退了,坦州城中的粮草被陆铮一把火烧光了!
宋乃峰瞪大了眼睛,又吐了一口血,而后再一次晕厥,当他又一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渐渐的冷静了不少,他将身边的众将召集到身边,道:
“陆铮此子,是我宋乃峰这一辈子遇到了劲敌,我和他之战败就败在轻敌了。后悔莫及了,真是后悔莫及了,我实在没有想到在我大康年轻一辈中,竟然还有这等杰出的翘楚人物!大康不亡,这是天意!”
众将不说话,都低着头,而此时川山岳也被救醒了,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挣扎中从床上爬起来径直走到宋乃峰面前,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满脸都是泪水,道:“王爷,川山岳吃了败仗,全军覆没,我愿意军法从事,求王爷给我一个了断吧!”
宋乃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良久他摇摇头道:“山岳,你了断了一了百了,你让我西北军怎么办?是不是我宋乃峰也要了断才好?
胜败乃兵家常事,遇到了像陆铮这样的高手,别说是你,就是我也要吃败仗,哎,此子之能,着实非同小可,纵然我年轻二十岁和其对垒,恐怕也只是否有胜负了!
眼下我西北军拿下了坦州,可坦州已经是一座空城了,我们为了坦州城已经死了四万弟兄!相比起来陆铮小儿不过伤亡一万余人。
你瞧瞧他的策略,摆出的架势似乎是要死守坦州城,他全军上下都众志成城把这一点当真,所以我们也当真,然而,用兵之道虚虚实实,怎么能一概而论?
陆铮早有打算,坦州根本不是他坚守之地,他在坦州重创我们,而后迅速撤离,此时的京城外围,曹魏明恐怕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宋乃峰说到此处跺了跺脚道:“陆铮小儿实在奸诈,不仅让我们上当了,而且上我们的兄弟也跟着遭殃,这一次教训深刻啊!”
有将领道:“王爷,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趁着机会立刻南下进攻京城,在京城和陆铮决战,是死是活,我们京城一战定乾坤!”
宋乃峰点头道:“进军是必然,否则战机稍纵即逝,不过这一战的胜负也只有五五开!而且,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铮根本不守京城,他在京城对曹魏明一击即退,这样一来,我们纵然花代价占据了京城,从此北地的局面却还是掌控不了!我们从并州到京城这么长的战线,终究可能守不住,陆铮依旧可以将我切断,让我们首尾不能相连,这才是最难以解决的痛苦啊!”
“啊……”川山岳惊呼一声,其他的人也都忍不住惊呼:“姓陆的竟然敢放弃京城?歆德帝给他旨意是让他死守京城,他如果丢了京城,恐怕朝廷会对他极其不满,那样一来,他还能在北地继续嚣张下去么?”
宋乃峰冷笑一声,道:“尔等真是迂腐之人,陆铮何许人也?从其作为来看,其当也是枭雄无疑,枭雄本色,岂能以常人来揣度之?
他尊大康天子,不过是因为大康天子的存在于他有利而已,否则恐怕早就反了!而他从江南离开到北地,表面上看是大康天子的旨意,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安排?
他在江南虽然身居高位,但是行事依旧处处受牵着,陛下对其戒备心思很重,他有很多意志未必能贯彻!
现在他到了北地,山高皇帝远,这一方天地他只要手中有兵马,便是一呼百应,谁也给不了他脸色看,也许很多年之后,他手中的实力壮大到足以一口吞下江南,到那个时候,天下还能是现在的天下么?大康还能是现在的大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