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兰市中心区的人行道上,一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正低着头走着,她怀里的布娃娃十分的恐怖,眼睛里的颜色受过水的洗礼,两条已干涸的血红色的污迹正刻在布娃娃干瘪的脸盘上,小女孩将布娃娃抱得分外的紧,似乎是怕失去了它。
行走在喧喧嚷嚷的路上,小女孩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麻木且无神,单薄的衬衣和白色短裤上染有少许的污渍,刚过肩膀的头发虽杂乱,却也柔顺,在风的抚慰下徐徐飘动着。
小女孩低着头,根本不去注意前方。忽地,一个少年重重撞在了她身上。
楚一凡揉了揉发疼的手臂,忙蹲下身扶起那个小女孩,问道:“你没事吧?”他看着小女孩,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小女孩没有说话,抬起头看了眼楚一凡,眼光闪起红光,一只血红凤凰正慢慢出现。
楚一凡见小女孩没有受伤,便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忙,再见。”说罢,楚一凡就勒紧双肩包跑向了前面。
小女孩转身看着楚一凡,眼中的血红凤凰慢慢消失。
“妈妈。”
轻轻碎语被嘈杂的城市淹没。
————————————————————————————————
市中心医院。
楚一凡正漫步走上三楼,他从报纸上得知了许诺还没有死的消息就赶紧来探望许诺了,问清楚了许诺的病房,楚一凡就走了过去,正欲推门而进,却出现了两个男子挡在前面。
“干什么?”一个男子问道。
“去看一下许诺,”楚一凡答道。
“除非贺警长同意,否则都不能进去!”男子说道。
楚一凡一听是那个贺警长下的命令,他也就只好作罢,转身就走。
楚一凡走到医院外面,抬头看着上面的窗户,见四下无人,他就取下了初开之星,天地乖离被裹在黑布里充当弦,他也就不取下,他将全部的精力去凝结到了初开之星上,片刻之后,他松开了手,初开之星已然浮在他面前。
楚一凡的空行术确实没有多大的长进,如果失去了介质,他就很难凌空架风而行。他踏上了初开之星,初开之星载着他慢慢飘起,虽然有些摇晃,但总算不会掉下去,飘上三楼,他从窗户里望了进去,许诺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楚一凡贴紧窗户,伸手扶在窗户上,一用力,初开之星就有点不稳,他深深吸了口气,眉头一拧,用力掰开了窗户,初开之星猛地一抖,像失去了灵魂般朝下坠去,楚一凡还算幸运,窗户已经被他掰开,整个人就趴在窗户上,一用力,人就滚进了病房里。
许诺歪过脖子,见是楚一凡,无神的眼睛大放光彩,叫道:“凡哥!”一叫,血气上涌,咳嗽声不时冒出。
“别激动,别激动,”楚一凡忙说道,他探出头看着下面,初开之星还未完全坠到地上,他再次凝视着初开之星,初开之星的下落慢慢被制止,摇晃着飘上来,楚一凡接住了初开之星,转身一吐气,问道,“你还好吧?”
许诺想要爬起来,身子骨不听他的使唤,他挤出笑容,应道:“挺好的,凡哥,你是从窗户飞进来的吗?”
楚一凡直摇头,说道:“从隔壁那间爬过来的,因为外面有人拦着不让我进来,”楚一凡可不想让许诺知道自己会空行术。
“凡哥,”许诺叫了声。
“什么事?”楚一凡走了过去。
“可以把那只很可爱的小动物给我摸摸吗?”许诺用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楚一凡。
楚一凡显得有点为难。
“放心,我不会伤害它的,”许诺说道。
“我是怕它会伤害你,它很爱咬人,”楚一凡忙说道。
“没事的啦,我是病人,它会体谅我,不会咬我的,”许诺说道。
见许诺这么的坚持,楚一凡也只好取下双肩包,拉开了拉链,嘟嘟正趴在包底睡懒觉,楚一凡伸手捅了捅嘟嘟肥肥的身体,嘟嘟伸爪搔了搔被楚一凡弄痒的肚子又继续睡觉,楚一凡一火,伸手就把嘟嘟拎出来,嘟嘟睁开眼睛见是楚一凡,白眼一翻,张嘴就准备咬。
“等等,”楚一凡忙叫道。
嘟嘟非常的有灵性,张开的嘴巴也就闭上了。
“真的好卡哇伊呀,”许诺的眼中已经大放光彩,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个病人。
嘟嘟歪头看着许诺。
“嘟嘟,他是许诺,是我的朋友,他想和你玩一会儿,你可不能咬他,”楚一凡说道,“点点头。”
嘟嘟显得有点无趣,张嘴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
“真听话!”许诺兴奋地叫道,忙伸出双手去接纳这只可爱到让楚一凡发怕的嘟嘟。
楚一凡虽然还害怕嘟嘟会咬许诺,但无奈之下还是将嘟嘟轻轻放在了病房边,许诺伸手抚摸了下嘟嘟光滑的脑袋,见它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就扣住了嘟嘟的腰,将它提到胸膛之上,开始认真地观察嘟嘟。
看了许久,许诺才张开了嘴巴,问道:“凡哥,你是在哪里抓到它的。”
楚一凡直皱眉头,说道:“它自己送上门的。”
“哦,可惜我没有这样的运气,感觉嘟嘟这个名字很贴切啊,如果再加个‘肥’字就更好了,肥嘟嘟啊,”许诺开怀大笑,怎奈身体不服从他的命令,胸口一起伏,咳嗽声就欲通过喉咙传到外面,许诺忙捂住嘴巴。
“你没事吧?”楚一凡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的,只是还有些后遗症而已,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凡哥,你刚刚说外面有人在看守,应该是我爸爸的手下吧,”许诺说道。
“可能是吧,”楚一凡干干一笑,楚一凡早就知道许诺的爸爸李钱道前几天刚刚畏罪自杀,而且就是在病房之外,楚一凡还以为许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原来…许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许诺伸出食指逗了逗嘟嘟的鼻孔,嘟嘟鼻头一动,一个喷嚏就跑出。
“哈,打喷嚏也这么的可爱,如果它是我的就好了,凡哥,你可以把它卖给我吗?”许诺问道。
嘟嘟一听,直吹胡子瞪眼,用杀人般的目光看着楚一凡。
楚一凡心里一咯噔,忙说道:“它与我相依为命这么久,我不舍得卖了它。”
“可惜,”许诺显得有点落寞,不过马上就换上笑容,问道,“凡哥,你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楚一凡愣了下,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许诺就拎起嘟嘟,准备去窥视嘟嘟腹部之下,嘟嘟一急,张嘴就咬许诺的虎口。
“妈呀!”许诺嗷嗷大叫着。
门忽然被推开。
楚一凡忙伸手抓过嘟嘟,顺手提起双肩包,就将嘟嘟扔进了双肩包内,楚一凡转身,见是那个曾经审问过他的贺警长站在那里,贺警长手里提着一大袋的龙眼,正直视着楚一凡。
许诺看着被咬得生红的手指,微微叹气,说道:“真的会咬人。”
贺警长见许诺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也就没有多大的动作,走到许诺的病床前,将龙眼放在了桌子上,看着楚一凡,问道:“你怎么跑进来了?”
“来看望许诺的,”楚一凡答道。
“我是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不是有人在看守吗?”贺警长说道。
“不知道啊,反正我就这样子走进来了,”楚一凡装得什么都不知道。
贺警长也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虽然有点神秘,但也没犯过什么错,也就不多加追问,主内派内部已经乱作一团,而市长和局长的竞选都放在了一起,他可没有精力追根刨底,他的精力要放在了竞选上面,虽然他不知道结果如何,但至少他全力以赴了。市长的位子可以说是早已经定下了,李钱道一死,市长的位子绝对是落到了刘志正身上,但贺警长还在期待奇迹的出现。
为了创造奇迹,他还打过电话给逆轮的总裁唐夜宇!他不知道,这是他人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他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执行者,更不知道唐夜宇背后隐藏着多大的秘密!
贺警长看着许诺依旧苍白的面颊,关切地问道:“会不会觉得哪里不舒服?”
许诺皱起眉头,他记得这个男人是他父亲最讨厌的人之一,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还对他这么的热情?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来看自己,许诺虽然有点讨厌他,不过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许诺浅笑了下,说道:“没,都挺好的,就是胃口还没有恢复过来。”
“多吃些清淡的食物,这样子对身体的恢复很有好处,可别吃太油腻的食物,”贺警长说道。
“医生知道的,”许诺应道。
“等你好了之后,我就接你回家,”贺警长笑着说道。
许诺皱紧眉头,问道:“我爸爸呢?”
站在一边的楚一凡一着急,忙说道:“他没有过来。”
贺警长知道楚一凡是怕许诺听到李钱道的死耗后会因为激动而影响身体的康复,他笑了笑,说道:“没错,他那边很忙,所以拜托我暂时照顾你。”
“是这样子的吗?”许诺吸了一口气,说道,“凡哥,可以帮我去外面打点开水吗?我口渴。”
“好的,没问题,”楚一凡说着走出了病房。
外面两个男子见刚刚离开的少年从病房里面走出来,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楚一凡也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了打开水的地方。
“从礼貌上来说,我应该叫你贺叔叔吧,”许诺说道。
“叫什么都无所谓,身体养好了再说,”贺警长笑道。
阳光射入,许诺不经用手捂住眼睛,问道:“贺叔叔,可以帮我拉好窗帘吗?”
贺警长转身就去拉窗帘,光线慢慢暗下,病房显得有点阴暗,贺警长伸开了电灯,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这种声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的浓眉一下皱起来,转身,冷静地盯着靠在病床上的许诺。
许诺手里正握着一把手枪,双手颤抖着,嘶声叫道:“你杀了我爸爸!!!”
“原来你早就知道你父亲的死,”贺警长淡淡一笑,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你杀了我唯一的亲人!”许诺眼里已经冒出泪花。
“他是罪有应得,你也应该清楚的,他做了很多对不起葵兰市市民的事情,我想用法律制裁他,可他自杀了,”贺警长说道。
“他是犯了很多的罪过,他是对不起葵兰市民,但有一点是没有改变过的,他是我的父亲,血缘关系一直维系着我和他,纵然我非常非常的讨厌他,回避他,可…”许诺提高了音调,吼道,“可他是我爸爸!”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贺警长,出了什么事情吗?”
“你们不用进来,只是病人有点激动,我可以解决,”贺警长大声说道。
“你真的以为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吗?你害死我爸爸,我要让你下去陪他!”许诺哭着叫道。
“你还小,很多事情是你不懂的,你父亲杀了前任的市长,在担任市长的一年里又肆意妄为,犯下了非常多的罪过,我完全是站在执法者的角度去看待你父亲,你如果认为我做错的话,你就开枪吧,”贺警长的嘴角翘起,镇定自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以为我不敢吗?!”许诺握着手枪的手渗出汗水。
“摸摸自己的良心,”贺警长说道,“不要意气用事。”
许诺松开了手,手枪滑落到地上,许诺低下头,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我只是…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我虽然讨厌父亲,但还是不想失去他,母亲死了,他就是唯一的亲人了,我曾经恨他恨到想杀死的地步,但无论他犯了什么样的错,他终究是那个抚养我成人的父亲。”
贺警长走过去拾起手枪,蹲在身子,说道:“你这样做才是正确的,我是一名人民警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对于你饭前父亲的死,我确实有责任,但为了国家的利益,我可以不讲任何的情面。”
许诺歪过脖子,说道:“我父亲曾说过非常的痛恨你。”
“葵兰市恨我的人都得是,但只要对得起良心,我无所谓,人活一世都有追求,你有吗?”
“我不知道,”许诺的眼角已经滑下泪水。
“警校的报考就快开始了,我希望你能撇开个人恩怨,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全身心投入到报效祖国的事业中去,”贺警长说道。
“别傻了,我不会走你的道路的,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不喜欢约束,”许诺闭上了眼睛。
“人各有志,我不勉强,7月28号是报考的日子,你自己去权衡吧,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了,桌上的龙眼很清凉,你可以试一下,”说着,贺保国就将手枪塞入床铺之下,“你出院后要小心一点,刘志正那帮人可能还咬着你不放。”
许诺睁大眼睛,问道:“阻击我的人就是刘志正吗?”
“猜测而已,反正你小心些就对了,”说罢,贺保国站起,走至窗户前拉开了窗帘,说道,“还不算很热,晒一下对你有好处。”
“你没有必要对我这个犯人的儿子这么好的,”许诺说道。
“你父亲死的时候叫我照顾你,我只是在履行那份义务,好了,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养好了身子准备报效国家,”说完,贺保国走出了病房。
“傻瓜才会去,”许诺咬紧了双唇。
嘟嘟趴在包底,低语道:“做人真累。”
楚一凡正端着开水瓶走向病房,见贺警长出来了,就问道:“你要走了吗?”
贺保国点了点头,说道:“你替我照顾好他。”
楚一凡直纳闷,他怎么觉得许诺失去了父亲,现在又多了一个,他想知道为什么贺警长这么的关心许诺,但还是闭上了嘴巴,他脑子里冒出炼妖和雨瑶的身影,他们都告诫楚一凡别问得太彻底了,而以前的他都很喜欢问问题,就是想将秘密前的那层面纱撕掉,在炼妖和雨瑶的教诲下,他也学会了压下好奇心。
带着疑问,楚一凡走进了病房,见许诺背着身子,还以为他睡着了,楚一凡将开水瓶放在了桌子上,拎起双肩包,挂上初开之星就准备走出病房。
“凡哥,”许诺突然叫出声。
楚一凡停住脚步,说道:“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你也要走了吗?”
“病房的空气太压抑了,我想出去走走,”楚一凡说道。
“那…有空就来看我,我挺喜欢嘟嘟的,”许诺浅浅一笑。
“没问题,”说完,楚一凡就走出了病房。
许诺睁开眼睛,眼里尽是迷茫。
——————————————————————————————————
依恋河边。
柳絮飘飞,两只白鹅正嬉戏于河中央,叶舟偏偏,吓飞了白鹅,白鹅扑腾着翅膀疾奔向岸边,白鹅身体笨重,不能飞起来,借着水势,远离了叶舟,伸出扁扁的嘴巴直倒腾着翅膀之下。
一个小女孩正抱着布娃娃立于湖边,她注视着上了岸的白鹅,眼里闪起红光,一只血红凤凰正慢慢出现。
她蹲下身子,抓住一只白鹅的脖子,直视着它的眼睛,另外一只白鹅围在小女孩的旁边,嘴里发出“嘎嘎”的叫声,似乎是对小女孩的举止非常的不满。
血红凤凰张开翅膀,红羽炸开,飞向眼睛边缘,又飞了回来。
白鹅眼中开始出现微弱的红光。
“啄死它,”小女孩命令道。
白鹅眼中红光一闪,扑腾着翅膀叫唤了几声。
小女孩放下了白鹅,另外一只安静了下来,忙走到那只白鹅旁。
那只眼里闪着红光的白鹅瞪大了眼睛,扑着翅膀就啄向自己的同伴,两只白鹅一下扭在了一起,而另外一只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一直发出惊骇的叫声。
鹅的嘴巴虽然扁,但用力啄的话还是会给对方造成很大的伤害,受控的白鹅看准了另外一只的腹部,闭着嘴巴就捅了过去,另外一只发出极尖锐的叫声,鲜血涌出,染红了湿白的羽毛。
看着那两只白鹅,小女孩浅浅一笑,细语道:“无论是什么动物,只要是有生命,它都不可能逃过我的眼睛,妈妈也一样。”
小女孩忽地阴下了眼睛,紧急抱着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