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病房的人,挤得是水泄不通,陆文龙的手一直就没有从那位朱领队的脖子上取下来过,直到jǐng察到来,他都还是这样的态度:“她欺压运动员!我要见方主任!”
这才是一条横牛,就跟当年他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敢跟赵连军炸刺,现在他都是奥运冠军了,发起狠来才真的是混混本sè。(.
这才是混混,没什么底线的,就一定要把这件事闹个水落石出!
jǐng察不是没有声sè俱厉的要求陆文龙先放开领队,可陆文龙指指旁边昏迷不醒的杨淼淼:“你们就不能看在她这个样子的份上,等我们的领导来处理,你可以先对他们录口供!”吧啦吧啦就把几位教练刚才说的事情又说了一遍,jǐng察看朱领队的目光难免有变化,陆文龙其实这个时候要的就是朱领队无法插嘴,先把事情坐成铁案。
反正陆文龙又没有劫持人,又没有持械,就是单凭手劲大,死死把这位朱领队摁在病床边,让她没法说话。
几名从未经历过这种jǐng察记者混杂局面的教练确实有点着慌,而且陆文龙太强势了,自身也是奥运冠军名人,而在渝庆检查的貌似也是行业专家,那么这件事原本就招不到他身上,朱领队试图推卸责任的做法实在是拙劣了一些,这个时候这些教练就有点赶紧想把自己摘出来,虽然没有明说是朱领队,就只是说急于想让杨淼淼恢复训练。只是让杨淼淼接受了队上医生的检查,就投入了训练。
张柳鸣跟陆文龙多惯熟了,三言两语就看出来症结所在,当着jǐng察也追问不放:“是谁要求急于恢复训练的?”
jǐng察和他都看见教练们心照不宣的看朱领队……
再也没人要求陆文龙放开人了,jǐng察做了记录,留下两名jǐng员等待领导来,这事儿闹得确实有点大了。
方主任果然还是来了。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就是医生厉喝:“陆文龙!你是要干什么,犯错误么?”身后居然还跟着赵连军,估计是张柳鸣喊的。
陆文龙眼泪都要出来了。是真的要出来,不是挤出来的:“方主任!您看看,淼淼都成什么样了!我们一起在巴塞罗那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她是什么样!我再三请求他们让淼淼在渝庆再治疗一段时间,他们一定要带到平京来,您看看!”
方主任对这两个年轻人是有特殊感情的,在巴塞罗那的那段共同经历,在这些人的一生中都是一个极为难得的记忆,看见头上包着绷带,昏迷不醒的杨淼淼,这位已经快六十岁的高级官员脸上真的动容了,但还是皱眉看着陆文龙:“你把人放开!”
陆文龙这个时候就毫不在意的松开了手,已经被他摁住了一个多小时的朱领队简直有些癫狂。转手就要抓扯,陆文龙脸上没一点表情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把上半身倾斜过去:“淼淼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你跟你的家人都后悔到死!”
已经有些血红的眼睛,从嗓子眼里面沙哑出来的字句。更重要的是那种迥异于一般人的那种混混独有的桀骜疯狂表情,脸都凑到朱领队的眼睛前面了,野兽一般的狠狠之语让朱领队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惊恐得大声叫喊:“他!他威胁我,他威胁我!”
方主任更加皱紧了眉头:“老朱!够了!都出去!”声音也压得很低!试图俯下身去看看那个一贯露出明媚笑容的小虎牙,半转头问陆文龙:“到底怎么回事!”
张柳鸣有眼力。[. 给赵连军使眼sè,让他把朱领队给拖出来,自己拉了把椅子给方主任坐:“阿龙,方主任来看望杨淼淼,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还伸手拉陆文龙站到方主任背后来,其实是方便自己取景,领导满含热泪的坐在伤员病床边,多有正面意义的。
陆文龙就那么站着,把杨家的变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声音有点低,语速也不算太快:“我跟淼淼是亚运会认识的,这次回来以后,我也经常去她家,因为我没有留在平京集训,所以在渝庆和她一起搞了个体育运动中心,我出钱,她出名,所以往来很多,要说是男女朋友也可以,本来一切都还好,她返回集训也正常,就是家里出了事情以后,她的jīng神就有点垮了……渝庆的教授说最好是静养,不要使用药物治疗,她是家里的亲情没有了,所以我陪她的时间多一些,但国家队在一月二十五号大年初三就要求她必须归队,我在电话里面反复强调过这个问题,她们不相信,二十六号直接到渝庆带走她,我原本是不同意带走的,但是她们说平京的医生才是最好的,我就同意到这边来治疗,可是现在呢,根本就没有带她去过更好的医院治疗,就想出成绩,把她当成机器!我现在可以说是她唯一的亲人,我必须要带她回去!”
做这么多,陆文龙的目的就是这个!
一个国家级的冠军选手,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带走的,连杨淼淼自己都不可以,她的所有技能都是属于国家的,陆文龙不管之后的责任是怎么界定,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他只要杨淼淼能够得到一个安静调养的生活。
方主任真的有点落泪,他不是政工干部出身而是脚踏实地带着运动员出来的,对运动员的感情是很深的,除了陆文龙说到他跟杨淼淼有男女朋友关系时候,略微惊讶的侧脸看了看,毕竟他是知道汤灿清的事情的,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帮杨淼淼拉了拉平整被子,体育系统里面其实伤残率非常高,这些身体极为出sè的运动员,一旦受伤,比常人还不如,而且那种从比任何人都优越的身体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巨大心理落差,常常都是击垮这些天之骄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半晌,他才轻拍着自己的膝盖:“跳水很危险,很危险的,我知道……孩子们都很不容易,你……有些情绪我也是明白的,我们的国家对这些运动员的养老伤残保险制度也还没有完善,我……”他想说问心有愧,可这种检讨应该是对领导说的吧,而且这真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这还是最顶尖的运动员,都不一定能够善始善终,更别提金字塔下面底层的那些运动员了。
陆文龙陪着他是看见过那位俄罗斯选手血染泳池的,自己也很难受:“刚才听教练说,淼淼回来就有些神情恍惚,跳下来就摔昏过去了,她……真的不能再跳了,让她先把病治好吧?”对这个一身傲骨的少年来说,真难得这么语调恳切的求人。
方主任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同样紧锁眉头的心爱弟子:“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动手的?”
陆文龙摇头:“我恨的是出事以后没有想怎么为着杨淼淼好,而是第一个念头就是推卸责任,我真没兴趣追究她们的责任,我只要杨淼淼能回家去静修,可以说来之前已经好了一点,再过一段时间也许就能康复的,是他们……”话音未落,就听见床上突然传来几声咳嗽,陆文龙跟方主任刚刚转头过去,就看见杨淼淼跟做了噩梦似的,原本平躺的身体突然就弓起来蜷成一团,口中开始含含糊糊:“阿龙!阿龙……我要回家!爸爸……妈,妈,我不是水xìng杨花……妈,你……阿龙……”
陆文龙的眼泪顿时就出来,跳过去就伸手想抱姑娘的头,又怕触痛了她的伤势,只敢小心翼翼的舒缓少女的背部,让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方主任也神情大动的站起来,高声喊:“医生!去喊医生!”
张柳鸣也在喊,一名中年女医生过来,一面招呼护士帮杨淼淼调节输液,一边取出一个小电筒翻开姑娘的眼皮看瞳孔:“jīng神还是非常紧张,有时候能醒过来,但是不能这样下去,这已经是jīng神科的问题了,我们这边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但也要静养,现在头部脑震荡还要看她完全苏醒,意识清醒的情况才能判定结论。”
看看陆文龙的动作,医生似乎也能认出他:“你……是她的家属?”
陆文龙赶紧点头,医生皱眉:“多陪伴……已经很严重了,前面怎么都没有注意到,还搞到受伤才送到医院来,你们太粗心了。”
抱着轻飘飘的姑娘,陆文龙牙都咬紧了,自己似乎都能听见牙床在咯吱咯吱的作响,竭力的控制自己情绪,转头看方主任,那种就好像在丛林里面一头愤怒的小兽紧紧抱住怀里受伤同伴的感觉,非常深刻的印在了方主任的脑海里,还有张柳鸣的相机里!
方主任稳定了一下情绪,这么大年龄的人了,还统领这么大的机构,刚才的情绪激动已经很难得了,略一斟酌:“你把她带回去吧,过段时间就要给我通报一下她的情况,她的手续我来处理,这件事就不要张扬了?”
张柳鸣却摇头生变:“方主任,我不这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