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进去不多时,冷霜便匆匆走了出来,看到沈苾芃后极不自然的躬了身子福了福:“少夫人请姨少奶奶进去!”
“嗯,冷霜姑娘辛苦了!”沈苾芃唇角一挑缓缓走了进去,冷霜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竟然生出一股惧意来,这个女人莫非真的是一只妖精吗?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好得这般窈窕?
堂中的香炉飘渺着清雅的薄荷香,沈苾芃眉头一蹙,徐钰向来喜热不喜冷,从不会用这清凉的香味,莫非是转性了不成?
她垂首立在厅堂,不一会儿徐钰缓缓走了过来,暗红的底衫,不着一丝花纹,只是晕染了几点富贵牡丹的印子。头发随意绾了一个发髻斜斜垂在了肩膀上,发髻上别了一朵珠花缀着碎碎的金丝,在她很明显的病容上晃出了一抹时明时暗的影子。
沈苾芃不禁吃了一惊,这一趟儿好似是自己吃的苦比较多吧?怎么这个女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憔悴一些?
“少夫人,”沈苾芃看她坐定后接过了郁夏手中的盒子,恭敬地福了一福,“听闻少夫人病了,妾身特意赶过来看望,少夫人的身子不打紧吧?”
徐钰脸上浮了一层淡淡的笑容,眼眸中却是清冷的厉害,她之前丰润的圆脸竟然瘦出了尖翘的下巴。入府之前在娘家习惯了养尊处优和无忧无虑,嫁入侯府后,似乎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幸福。现如今加上怀了孩儿,又担心眼前的这个怎么也打不死的妖精,神情倒是比之前更加颓丧了些儿。
“难得你的耳报神这么快,竟然刚一回府就听闻了我的病。让你费心了,”徐钰示意一边的冷霜接过来。
沈苾芃微微一笑:“妾身感念于少夫人对妾身这些时日的诸多照顾,可是时时刻刻记着少夫人的好,丝毫不敢忘却的。”
徐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缓缓道:“难得你有心了,咱们姐妹情深,共同服侍着世子爷,他在外面建功立业,我少不得要好好操心着家里些。只是做人须得一心一意。不能朝三暮四,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打了世子爷的脸。现如今可不比当初了!”
沈苾芃何曾听不出她的话里有话,大概自己与二爷的笑话怕是早已经传到了她耳朵里,想到此处不觉生了报复之意。暗道你与君骞之间的事非恩怨却要来报复我,我偏也不让你安生。
“是啊!这一次多亏了二爷。”沈苾芃微微抬了眉眼看向了果然脸色一变的徐钰,“在大哥家住的这几天,二爷许是得了世子爷的嘱托。每日里嘘寒问暖,赠送补品,无一处不关心着些,待到世子爷回来了妾身一定将二爷这些好处禀报于他。”
徐钰的唇角颤了颤,脸上的笑意几乎没有了一丝残留,她消瘦的指尖死死扣着扶手上的锦缎。
“我累了!你且退下吧!过些儿日子世子爷便也回来了!”徐钰缓缓站起了身子,“到时候少不得你我要迎接一下。”
“是,少夫人说得对,妾身还有一事相求,”沈苾芃突然说道。
“何事?”徐钰揉了揉眉心显得疲惫不堪。
“是这样的。少夫人那几日遣过来的丫鬟婆子们妾身今天便让她们回了望月堂,”她看了一眼一边的冷霜。果然脸上有些儿紧张,“只是……那个翠儿……”
徐钰猛地一顿,似乎猜到了什么:“翠儿那个丫头怎么了?”
“翠儿这个丫头看似是个伶俐的,但是这丫头做事却是毛手毛脚的我本想留着她,想想还是算了。因为是少夫人身边的丫头,我便送了她一份儿厚礼。希望少夫人不要过分责罚她。”
徐钰和一旁的冷霜具是疑惑万分,这沈苾芃颠三倒四的倒是想说什么呢?连郁夏也是迷惑不解的很,诧异地看着沈苾芃。
徐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知道了,你退下去吧!”
沈苾芃款款行了一个礼带着郁夏迈出了厅堂,徐钰猛地转过身看着冷霜:“那丫头同你说了什么?”
“翠儿……翠儿说那沈氏想将她留下来,可是她想回望月堂来……”
徐钰眉头一蹙,心中疑惑顿生,翠儿的话怎么和沈苾芃的话大相径庭?她本是一个疑心极重的人,想到此处顿时觉得不舒服起来。莫非翠儿在沈苾芃药里下毒的事情,这丫头已经招了不成?她心中越想越是疑惑不堪,突然冷冷说道:“将翠儿带回来后先安置在倒厦,想法子遣出府去,越快越好。”
冷霜一愣忙垂下了头,心中却觉得有些许寒凉,翠儿为了少夫人做了那么多事,却因为沈苾芃的一句话就要被派了由头遣出府去。不过话说回来了,翠儿毕竟是行事不稳便被人家抓住了把柄,若是不遣出府去,说不定还要生什么事端出来。
歇过了两日,沈苾芃觉得身体越发的好清爽了一些,却不想竹园的素锦这时亲自来了丽明轩。她忙起身迎了出去,自己回府后派了润春将自己绣的几幅落梅图绢帕送到了竹园。那边却没有带回什么消息。
至从那一晚素锦对她恨意满满的一瞥,她便再也没有勇气去竹园。一来尽量避免同君骞照面的机会,而来终归是自己心中有愧,尽管君骞对自己是单相思,可是同人家的夫君纠扯不清便也是自己的不对了。
“素锦姐姐,”沈苾芃挑开帘子看了过去,素锦本来尖俏的脸颊温柔的眉眼此时却犹如找上了一层永远都无法唤醒的死灰,加上她一袭浅灰色纱衫不着一丝痕迹的装饰,让整个人顿显苍老。
素锦被君骞灌了哑药早已经口不能言只是点了点头,挤出一星半点儿苦涩,冲身边跟着的小丫头递了一个眼色。
那小丫头刚过总角年纪,却是极其灵动的一个人儿,冲沈苾芃福了福:“姨少奶奶安好,我家姨少奶奶嗓子坏了不能言还望担待,这是二爷托我家姨少奶奶给您捎来的草药。”
小丫头说话声音很脆,没半分废话,沈苾芃一愣。素锦的嗓子怎么还不好?这也有些日子了,忙轻轻握起了素锦的手臂,却被她下意识的躲了开去。
沈苾芃微露尴尬挤出一丝笑容:“素锦姐姐,这几日姐妹们不走动也生分了些,我这厢身子不好不能看望你还望海涵。”
素锦点了点头,神情淡然地转过身去,她似乎也不愿意多呆,完成了君骞交代给她的任务便也安心了些。
“素锦姐姐,”沈苾芃喊住了她,好半天道,“若我有什么让你难过的地方,你尽可以恨我,但是……”
素锦的眉眼刷一下涌上了泪意,却又狠狠压了下去,她有难过的资格吗?她仅仅是报复了沈苾芃一次而已便被二爷戕害至此,她从来都是二爷掩人耳目的工具,她是一件活生生的工具哪里还敢怨恨?
沈苾芃看着她的泪意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垂下了头:“素锦请不要如此恨我,这对你我都不公平。我始终将你当做好姐妹,现在是,将来也是,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
素锦神色一暗,垂下了头,缓缓走了出去,她实在无话可说,也实在不能说出来。这怪谁呢?要怪只怪二爷的牵念,可是自己对二爷的一份执着和牵念不也成了魔吗?
素锦离开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郁夏与她擦肩而过,福了一福,素锦也不理会径直走了出去。看着那抹灰色背影,沈苾芃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女子原来也是如此的风骨清冷。
“小姐,”郁夏擦了把汗,许是跑得累了,接过了润春递过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奴婢去了一趟飞云阁,云少奶奶告诉奴婢说楚爷至从小姐离开沈府那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几日大少爷也是惶急,这楚爷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小姐的伤势该如何是好?”
沈苾芃沉吟道:“我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况且心中惦记着楚天的那句话,若是她的伤势好了,便告诉她娘亲的事情,可是这人哪儿去了?她想来想去终没有头绪,反而添了几分烦乱。
楚爷似乎知道她很多的秘密,可是为何又不告诉她呢?是觉得她伤势未好扰了静修吗?可是以楚天的性格应该不会在乎这一点儿,这世上若是能让楚天产生些许顾虑的人一定是凤毛麟角,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姐,”郁夏看着沈苾芃脸色不对忙将她扶着坐在了榻边,“小姐也不要懊恼,好在二爷派人送来的草药竟然和楚爷开的方子上的东西一样样都挺吻合的,也算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等小姐伤口完全好了后,那些寻常草药也是能用的上的……”
“等等郁夏!你刚刚说什么?”沈苾芃忙抓住了郁夏的手臂。
郁夏不禁一愣:“我说……我说二爷送来的这些草药都是楚爷开的方子上的东西……”她猛地说不下去了,捂着唇瞪大了眼睛,“小姐……难不成是二爷……”
沈苾芃示意她噤声,缓缓看向了轩阁外面的紫藤缠绕,心头突地一跳,若真是君骞,她决计是讨不到好去。罢了!且不管楚天和君骞的那些乱七八糟,世子爷要回来了,她的未知之路依然是那么的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