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骞总是能有些急智将这些意外的情况化解于无形之中,安惠夫人却是气得要晕厥过去。难不成她怀着君骞的时候没有看日子吗?怎么生了这么一个长了反骨的混账小子,现如今靖安侯府的形势对他们娘儿俩自是不利的紧。原本以为沈氏就是一个花瓶,摆摆样子还行,但是绝没想到这女人精明的很,颇有些手腕儿,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将靖安侯府的庶务收拾得干净利落。
可是现在君骞还是对她有一份痴念,这是要活活笑死人吗?她心思转了几转看了一眼沈苾芃的俏脸,顿觉得厌恶至极,憎恨至极。但是也无可奈何,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坐回到了席间。
君骞这样一闹倒是给正君公主的寿宴平添几分佐料,连三殿下也不明所以,自己左膀右臂的表现却是令他蒙羞。
看着满头大汗的君骞整了整衣冠回到了席间,三殿下冷峻的眉头一挑拉下了脸:“滚远些!将你那脸上的乱七八糟洗过后再来!!”
“三殿下恕罪,在下这就去洗干净些!”君骞的笑容浮现在了脸上,心头却是笑的开怀,一想到那个女人一脸错愕恼怒的表情,他觉得痛快了不少。
丫头跟我斗?你还稍显嫩了些!
收拾干净的君骞重新坐在了三殿下的身边,三殿下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不管你心里动什么花花肠子,只是警告你一句,这一次可不要办砸了?”
君骞躬身微道:“三殿下放心!北戎那般舍妹早已有一番定夺,只是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三殿下知道君骞素来足智多谋。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宣平侯……”
三殿下示意他噤声,突然抬起手将手中的白玉酒杯随意扔到了案几上冷哼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没有用的棋子毁去了也不可惜。你且按照之前所想的做!”
君骞应了一声,他已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三殿下的为人他何曾不知道?九殿下虽然比三殿下英明但是……他看着对面意气奋发的九殿下和他身边默然安坐的欧阳云阔。黑漆漆的星眸中划一道利刃般的闪电。三殿下最突出的地方便是他能狠到六亲不认,九殿下能吗?身边的那个欧阳云阔能吗?呵!自古以来跟着阴戾之主才能成就大事!欧阳云阔这一次你注定逃不出我的掌心。
琴声划过了天际,四周登时安定下来。一边自斟自酌的欧阳云阔猛地抬起了眸子,这首曲子为何如此熟悉?他心头一动,却看到了宴席正中的正君公主一袭粉衣。十指飞扬,远远望去自是一番天然风华。他的眼神一片茫然,视线却落在了正君公主旁边的沈苾芃身上。想到她自穆兰围场后再也不能抚琴,心头一阵大痛
。正君公主稍显稚嫩的琴音却再也引不起他半分的注意,他长叹了一声。
“欧阳先生可曾想起了什么?”九殿下峨冠博带,白玉束发今日看起来自是一番风雅清绝,微微偏过了头,笑看着欧阳云阔。明亮的眸子却是一片疑惑的光芒升起,至从那一日欧阳云阔做了君謇与沈苾芃的媒人。他着实郁郁不乐了好几天。不禁微微蹙眉,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长情了些。
欧阳云阔讲到这权术势的关系,御下之道,兵法诡谲,滔滔不绝,奇谋不断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可是独独对那个女人始终不能放怀。不过那个女子也着实有趣些。但是……九殿下看向了自己专心抚琴的皇妹,微微摇了摇头。皇妹正君公主少不更事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身边这位第一谋士,那可是要吃些苦头的。罢了!现如今还不是想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父皇的身体眼见着不好了些,该是早作打算的时候了。
“九殿下,”欧阳云阔忙回了心神,欠了欠身道:“没想什么,只是想起了属下早些年在临安那些日子。”
“临安?”九殿下微微一笑,泥金镶边的折扇微微摇晃着,啪的一声合上,“本殿下记得君謇新娶的夫人老家也是临安的。”
欧阳云阔脸色一灰,心头一阵刺痛,本来以为这样可以安然相对。可是每当看到她还是有一阵阵痛楚袭来。若不是与九殿下之前的一番际遇,此时他一定会离开京城永不归来。自是他一生难逃信义二字,答应了九殿下的事情便要助他到底。朝堂权谋本是他最害怕的事情。有时候又带着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奈。
“九殿下!属下身子不舒服,想去外面透透气,不能奉陪了!”
九殿下点了点头,他冰雪聪明的一个人,何曾不知道欧阳云阔对沈苾芃的一腔情思,若不是皇妹缠着他无法脱身,他也不愿意欧阳云阔来这里遭这份儿罪受。
欧阳云阔走后不久,君謇穿了一袭月白色锦袍姗姗来迟,他随意的坐在了九殿下的身边。神情却是有些紧张,冲九殿下耳语道:“北戎形势不妙。”
九殿下脸色一肃:“怎么说?”
北戎和南诏虽然都是大燕朝的藩属国,但是南诏实力稍弱一些,北戎却是强悍的多。尤其是那一支很神秘的北戎铁骑,多是招募善于骑射的色目人充实,并且配上了西洋藩国的火器,战斗力是一顶一的强悍。若是北戎借着大燕朝如今朝政混乱国势衰微发难的话,岂不是祸事一桩?
君謇也是脸色黯淡压低了声音道:“回禀殿下,北戎的莫罕王最近身体不适病了许久,膝下有三子。一位是长子锡格好武主张兵战谋伐,另一位是次子术赤倒是对大燕朝的风华文物仰慕已久,自己还穿着儒服喜欢诸子五经。第三个儿子身份来历颇具有传奇色彩,似乎是莫罕王娶了异族女子所生,喜好游历,不务正业。只是现如今长子要继承大汗正统。怕是等那锡格继承大统之后便是大燕朝的一个劲敌啊!”
九殿下微微沉吟:“莫罕王最忌惮的便是令尊和宣平侯!”
君謇一怔:“家父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若是需要的话,君謇愿意代父出征!”
九殿下眉眼安宁幽幽道:“你也不必如此心急,莫罕王不是还没死吗?想必那锡格继承大统之位也为时尚早,还是且顾当下。只要令尊和宣平侯的威名在,北戎便不敢动,这个你放心
。你以后上战场的日子自是很多何必急于一时。况且新婚不久,再将你调离京城也是惨无人道的很。”
君謇脸色一红,窘迫地垂下了头,那个家已经对他没有丝毫的吸引了。他现如今呆在府中只是觉得压抑,人人都羡慕他娶了如花美眷却不知内中苦楚又有几人能够知晓?
正君公主的琴声渐渐淡了下来,欧阳云阔竟然离席而去,正君公主的心头迸发出数不清的酸楚难耐。琴声越发低迷了,陪坐在一边的沈苾芃眉头一蹙,终归是叹了口气。妾有意。郎无情,这世间最难的便是不能你情我愿。她有些后悔教正君公主那首曲子了,心中顿时觉得对不住欧阳云阔。他那样的一个人,自是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何必帮着一个小丫头设局诱他进入呢?
正君公主忍着满眼的泪将那琴抚完,身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席宴一片奉承巴结之声。均夸赞正君公主的琴技天下绝技,名动古今,只有沈苾芃知晓没有知音的琴音便是一潭死水而已。毫无生机。
“沈姐姐我身子不舒服,且下去休息了!”正君公主也是个任性的,说罢独自退了席面。一干人等具是诧异莫名,正君公主身为这宴会的主人,竟然丢下一大摊子的客人自己先行告退了。于理于情都太古怪了些,座上的皇后渐渐沉下了脸。
沈苾芃不得不坐回到沧浪亭中,亭子里的几个小丫头从没见过这等变故俱是惊慌失措。
“各位妹妹不必惊慌,想来正君公主抚琴乏了,回去歇一会儿就回来,我们接着聊。”沈苾芃擎着青瓷茶壶一一为各个小丫头斟了茶。
这些闺秀们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何曾不知道沈氏这样说是为了正君公主的无礼行为开脱,俱是笑了笑。装样子也要装下去的。
宴会上被正君公主这样一闹,每个人脸色俱是别样神情,好在九殿下心疼这个小皇妹,出面沿着席面敬酒才将气氛重新缓和过来。
沈苾芃这边也是以茶代酒同正君公主请过来的几位小姐妹喝过一轮,尤其是那个率性天真的白丽婷。她虽然因为君骞的自毁而不能将她介绍给君骞但是这丫头倒着实讨人喜欢得紧,忍不住多攀谈了几句。
忽见一个穿着官绿色宫装的小宫女走了过来,沈苾芃去过几次景阳殿拜见皇后倒也见过几次。那宫女许是进宫不久怯怯的冲沈苾芃福了福道:“君夫人,”她忽闪着灵动的大眼睛也不说下去。
沈苾芃心中清明,知道定是皇后派人叫她过去,想必正君公主此番行为令她有些难堪叫自己过去询问明白。心中不自禁转圜了一圈,想着该如何向皇后解释教授正君公主这首曲子的事情。
她转身冲一边的几个小丫头点了点头,退出了沧浪亭。
郁夏和润春忙跟着沈苾芃走了出来,那小宫女却是站定了轻声道:“只君夫人一人跟来便好!”
沈苾芃知道皇后娘娘一定不喜欢旁人在场冲郁夏和润春点了点头示意在这里守着。那小宫女一路上话极少,不论沈苾芃怎么问都不搭话。
沈苾芃倒也不怪,宫中自是更加凶险万分,祸从口入还是少说一句为妙。随之默默随着她走到了一处碧莹莹的莲塘边,这边人烟稀少竟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只是池中的莲花早已经败了。